“谢大王爱重,臣不胜荣幸。”羽菲垂着眼眸,顺着燕王的力道起身,剪月立刻提着裙子站起来,小心的扶住羽菲另一边的手臂,紧抿着嘴唇没有半分表情。
“如今虽是暖春,但犹有余寒,爱卿身子如此羸弱,还是快快进屋歇息。”燕王将羽菲的手臂松开,看着羽菲颤抖的站立,浅痕无声的抚稳羽菲的身子,目光里闪过几分幸灾乐祸一样的神色。
“大王关切,臣不胜惶恐。”羽菲浅咳两声,伸手将燕王引进羽府,“寒舍简陋,屈尊大王。”
“爱卿有心便可。”燕王随意的回了一句,当先走进羽府,羽菲紧跟其后,吴中书和洛相跟在羽菲之后的几步之外。
“你生的好女儿,呵呵。”吴中书目不斜视,嘲讽的声音之飘进了洛继楠的耳中。
“老夫姓洛。”洛继楠轻哼一声,不予理会。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已经进了羽府,自然没有机会再斗嘴。
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护卫与内侍,羽府比起归德其他贵胄人家,小的寒酸,莫说外面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就是跟在后面的朝臣,都装不下,所以,也就只有这么寥寥几人进了羽府的大门,还将羽府挤得满满当当。
等到燕王在上座落下,目光落到羽菲被人扶着的消瘦身影上,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羽卿怎么突然病的如此之重?”
“臣自小福薄,从来容易招惹病邪,前些天睡觉时贪恋春色,忘了关窗,咳咳,染了风寒,本是消失,没想到愈演愈烈,竟到了,咳咳,如今地步。”羽菲将身体倚在剪月身上仿佛努力站直却力不从心的模样,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掩着唇轻轻地咳。
“爱卿是我大燕重臣,寡人还有许多地方要依仗于你,你要多多的保重身子才是,既然知道自己易染病邪,便更该注意才对。”燕王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却对羽菲虚弱的站立的姿态视而不见。
“大王说的是,臣必当谨记。”羽菲垂头,受到了莫大的恩惠一般。
燕王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椅子的扶手,“羽卿自己不在意,也就罢了,怎么做奴才的却不懂得提醒?难不成忘了自己的本分?连自己的主子都侍候不好,要你们何用?拉下去,斩了。”
一室寂静。
吴中书和洛相低下头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神游在外,又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
剪月和浅痕垂着头一动不动,站在羽菲的身边仿佛雕像。
羽菲缓缓地,缓缓地,翘起嘴角,勾起满满的嘲讽,然而她低着头,所以燕王看不见。
屋内的侍卫的内侍面面相觑,却犹豫着不敢擅动。
“大王,是臣任性,奴才们又如何拦得住?此事却是怨不到他们身上,毕竟,能强迫主子做决定的,就不是奴才了,不是么?”羽菲抬起头,又是一副虚弱苍白的模样,“更何况,大王您看,如今,没了她们,臣便站不住了。”
燕王听完前一句还惬意舒坦的表情,在听到后一句的时候,蓦然变得阴鸷,手指狠狠地抓着扶手,咬牙切齿,“奴才没了,再换便是。”
“大王,臣虽然久经苦寒,但对侍候的人,还是颇为挑剔的,只怕打杀了这两个,便找不到合心的了,若是大王执意要换,不如找到合适的再说,如何?”羽菲满目诚恳的看着燕王,仿佛真的十分感激燕王帮她换奴才的事情一般。
“既然如此,羽卿自己决定便是,只是如此不得用的奴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打十板吧!”燕王一挥衣袖,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羽卿重病,好好将养吧,寡人回宫了。”
呵,好一个羽菲,没有你的扶持,寡人就不信不能治好燕国!寡人就不信,这天下,找不到一个能与你羽菲抗衡的人!
“臣恭送大王。”羽菲站在原地,被剪月和浅痕扶着给燕王的背影深深地做了一揖,起身的时候想了想,蹒跚着脚步又追了出去。
于是围在羽府外的百姓,就看见燕王从羽府出来后上了銮驾,绵延的仪仗队缓缓地动了起来,向着皇宫的方向移动,过了半晌,才看见羽菲气喘吁吁,却虚弱不堪的追了出来,向着燕王离开的方向一记长揖,久未起身,直教人看着便心疼。
楚豪没有跟着燕王进羽府,他要在外面负责文武朝臣的安全,但是看着羽菲从羽府出来的时候的那副病骨嶙峋的样子,心中猛然一颤,他知道她会装作病重的样子,可是一个晚上变瘦成这样,可想用的必然是什么有损身体的法子,于是握着缰绳的手愈发的用力了。
等燕王的銮驾走的看不见影子了,剪月和浅痕才扶着羽菲起身,两人几乎是把羽菲架空起来一般的扶进羽府,朱红的府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门外人的视线。
“先生,没事吧。”剪月关切的看着羽菲。
“无碍。”羽菲摇摇头,伸手推开两人扶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往里走,虽然削瘦依旧,但步履生风,让剪月和浅痕松了口气。
“先生今日如此顶撞大王,难保大王记恨呐。”剪月看着羽菲的神色,小心的说道。
“哼,记恨,他恐怕早就记恨上了,你以为他真的再说你们么?他在说我呢,不中用的奴才,西境危机我却在府中养病,可不是不中用了么。”羽菲显然是气急了,语气也没了轻重。
“先生,君臣有别。”剪月凝定了眉目,小声提醒。
“君臣,呵呵。”羽菲失望至极的冷笑两声,“我与大王,还算什么,大王怨我逾越,我觉得他不堪重用,这般的君臣,还称得上君臣么?!”
“先生,大王如今的年岁,已经,没有多久了,只要等到太子登基,必能让先生一展宏图。”浅痕说道,到底年轻气盛,不似剪月谨慎。
“太子?我倒想知道太子此时的表情呢,幽王烽火戏诸侯,纣王酒池肉林,厉王道路以目,燕王,呵。”羽菲冷哼一声,然而心中实在是怒极,袖袍一挥,桌上上好的瓷器便都摔得稀碎,这次,剪月和浅痕,都没有再劝。
洛继楠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走到羽菲身旁,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古板中正,“确定好全了么,便来上朝了?”
“洛相在关心在下么?”羽菲目不斜视的回到。
“本官关心西境。”洛继楠双手笼在袖子里,语嫣不明。
“那洛相大可放心。”羽菲微微垂下眸子。
“国师当知,君臣有别。”洛继楠藏在袖子中手指动了动,微不可查的摩挲自己的手腕。
“……”羽菲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片刻又消散,仿佛一个幻觉一般,片刻的沉默后,她道,“多谢洛相提醒。”
洛继楠转眸深深地看一眼羽菲,迈着不慌不忙的脚步走回自己该站的位置。
“我不得不说,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好歹是你的女儿不是。”一直看着洛继楠和羽菲的吴钰贤见洛继楠回到自己身边,声音有些嘲讽。
“她姓羽,我姓洛,吴大人慎言。”洛继楠撇眼看一眼吴钰贤盯着王座的脸,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是獒是狼,咱们就看着吧。”吴钰贤语气悠悠的说道,仿佛不关几身一般。
洛继楠目光也深沉了几分,盯着虚空中不知处的某个点,久久没有回神。
“大王驾到!~~~”晴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具在一起的朝臣立刻散开,回到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恭敬的垂下头。
“恭迎大王!”山呼般的声音响彻大殿,隐隐回荡。
燕王面容愉悦的看着跪在殿上的众臣,脸上是对这无上权势的享受之色,于是双手微抬,点头道,“众卿免礼。”
“谢大王。”众臣再次叩首,才从地上站起身子,整齐的排列在殿上。
“羽卿的身子恢复的很快嘛,已经可以来上朝了。”燕王目光一瞥看到站在众臣之首,与洛继楠吴钰贤同列的羽菲,语气里说不出的讥讽。
“有大王福泽庇佑,病邪具皆避让,自然恢复的快些。”羽菲颔首,不卑不亢的说道。
“依寡人看,日后燕国也不必设置医馆药房了,只管叫生了病的,在寡人身边睡上一晚便是了。”燕王玩笑般大笑起来。
“大王说笑了,大王日理万机,身份高贵,岂是人人都能有幸受大王福泽庇佑的?大王关爱国师,亲往探望,这是国师的福分,可旁的下贱之民,岂有福分受大王庇佑?”吴钰贤上前一步,躬身回话。
燕王看了吴钰贤一眼,不予置评,微微沉默后,看着羽菲,燕王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北境未平,西境又起战乱,正是我大燕用人之际,羽卿是天纵大才,当助寡人一臂之力呐。”
“大王对臣盛宠如斯,臣必当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有分毫怨言。”羽菲拱手躬身,一揖到底,便掩住了唇角的嘲讽。
是啊,盛宠如斯。
北境初归便封为国师,然后便是夺她兄长棺椁,给她投毒以纵,大驾探望,让她拖一副嶙峋病体出门迎驾,站立听训,如今,又是一番冷嘲热讽之后立即叫她为他沙场效命,真是,好一番盛宠啊。
“大王,臣观国师身形瘦削,面无血色,只怕大病初愈元气未复,西境纵然战事吃紧,但容国师调养数日的时间,想必还是有的。”洛继楠眼皮一跳,出列进言。
“洛相此言差矣,如今能去西境支援的只有国师一人,而国土寸土寸金,都是大王的颜面与我大燕的国危,不可拖延呐。”一位大臣出列进言,头垂得很低,语气却狂妄。
“回大王,臣倒是觉得,既然国师是如今危矣能解西境之威的人,那么便是重中之重,与其揠苗助长让国师即可出发,却因为病体未愈旧病复发,导致西境溃败,燕国危矣,倒不如让国师将身体养好,到西境大展拳脚,一举收复失土,重创楚国,扬我国威。”吴钰贤躬身,语气中肯的说到。
“吴大人说的轻巧,如今楚国来势汹汹,说不得什么时候便打到了归德城下,哪里有时间给国师养伤?”另一位大臣站出来,振振有词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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