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大人的事,萧大人自有分寸。”羽菲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又道,“这代理朝廷引进销售食盐的商户,萧大人若没有人选的话,本官到有一个推荐。”
“哦?不知何人能入先生之眼?”萧平脸上重新布满笑意。
“萧大人可知,归德胡氏?”羽菲面具下挑起一条眉毛。
“胡氏商号这几年壮大极快,下官想不听说都难啊。”萧平摇摇头说道。
“若非此等大户,谁能力压群雄?”羽菲笑一笑,挥手向外面走去,“本官回去了。”
“恭送先生。”萧平在屋里拱手行礼,压低了身子。
与胡三娘的约定算是完成了,至于之后,她能从萧平手里分几分利,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不过,羽菲相信,凭借胡三娘那副掉进钱眼里的性子,想让她吃亏,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除了盐茶的生意,羽菲相信,胡三娘还会给自己找到更多的捞钱的机会,自古以来,最挣钱的方式,无外乎官商勾结,而如今,羽菲给了她一个正大光明的勾结朝廷的机会,她怎么会不珍惜?
回到洛府,剪月已经在大门旁等着,见她回来,伸手接过缰绳,跟在羽菲身边回报她不在家的时候,积累的事务。
“先生,楚将军今日来找你,邀您今日小聚。”剪月声音变得越来越像羽菲,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差浅痕去跟他说,我今晚要进宫,明儿再去找他。”羽菲大踏步的往拾花院走,面无表情的说道。
“胡小姐今儿来了消息,说要出门,一年半载的,恐怕回不来。”剪月又道。
“扔一只鸽子给她,告诉她央我的事情办好了,如果因为她回不来砸了,我可不给她擦屁股。”羽菲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问道,“季楚季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站住脚了,这等着将棋子插进去,就可行事了。”剪月颔首说道。
“恩,不急,此时不可有半分疏忽,必要稳扎稳打。”羽菲点点头。
“是。”剪月郑重的应了,又道,“范以成想和您谈谈。”
“范以成?”羽菲挑眉,“晾着他。”
“是。”剪月颔首,“先生今晚入宫,可还是朝侍卫跟着?”
“不,这次你跟着我,我……”羽菲猛地猛地停住脚步,葱郁的树丛后,传出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剪月隐约听得出,是三姨娘母女的声音。
“那洛羽是什么东西?!每日里带着个侍卫在后院进进出出,与楚豪也是不清不楚,还有她那个侍女,整天一副死人脸,我瞧着,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奴才了!”六小姐绞着帕子,语气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嫉妒。
“你与她置什么气,左右不过一个贱人生的丫头,真以为当了个什么国师就能翻身变凤凰了?真是笑死人。你看她成天带着那副吓死人的面具,就她那副容貌,谁敢娶她?她与那楚豪不清不楚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没见那楚豪说要娶她,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吓人!”三姨娘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
“可是娘,楚豪为什么总是讨好那贱人?!”六小姐声音里带了几分不依不饶的撒娇。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看中那丫头国师的名头?八成是指着那丫头升官发财呢。”三姨娘冷哼一声,十足十的不屑。
“可是,若论权势,爹爹还差那贱人不成?!”六小姐咬牙切齿。
“哼,你看着吧,那丫头怎么可能斗得过咱们老爷。”三姨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仿佛已经看见羽菲满身狼狈的样子。
两人后来还说了些什么,但是羽菲没兴趣听下去了,也没让黑了面色的剪月去说什么,只是又大踏步的离开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走得远了,到底剪月还是没有沉住气。
“先生,何必纵容她们?!”剪月声音里含了细碎的怒意,被刻意压低。
“不过无知妇人,不必理会。”羽菲摇头,只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这份悲伤,终究不必与人说道。
“剪月姐姐说的是。”浅痕点点头,末了,还是扯扯剪月的衣袖,“姐姐,要不要,将这件事,跟楚将军说一声?好歹安慰两句。”
“先生的事,我等还是不要多嘴,不过,”剪月狡黠的一笑,“若是楚将军问起,就不是我等多嘴了。”
“我知道了。”浅痕一笑,点一点头跑开了。
日影西斜,宫里来了人请羽菲小叙,羽菲白天就知道会有此事,当下从书房出来,带上剪月便出门了。
羽菲看着停在洛府门口的青布小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挥一挥手,“本官坐不惯轿子,公公自己用吧。”
“先生,这,恐怕不合礼制。”奉命来请羽菲的公公站在羽菲身后半步,满面纠结。
“本官既然叫你坐,你坐了便是,不然,便叫他们怎么抬来的,便怎么抬回去吧。”羽菲不耐的挥手,剪月将踏墨的缰绳递到她手里,羽菲翻身上马,丝毫不理会那太监。
“这,这……”那公公眼见着剪月也跨上了一匹马,更加的着急了。
“公公,我和先生在宫门口等您,这轿子,坐不坐随您吧。”剪月脸上挤出一点疏离的微笑,扬手一抖缰绳,追着羽菲的背影而去,留下小公公挥了挥手,满脸欲哭无泪的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
路上自然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在宫外等了小公公片刻,便被喘着大气的人带进了宫里,剪月一路上就看见小公公不住地一脸哀怨的回头看她们,心中发笑,面上却没有表情。
到了荣妃的寝宫里,羽菲施施然落座,剪月恭顺的站在她身后,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动不动。
“羽儿,从前洛家确实……”荣妃抬手让丫鬟给羽菲斟茶,雍容的面庞带着温柔的笑意。
“娘娘,下官,名唤羽菲。”羽菲端起茶杯,声音毫无起伏的打断了荣妃。
“人无骨,不成行,魂无血,不成活。你骨子里留着洛家的血,真以为换个名姓就能与洛家撇清关系么?”荣妃也不恼,面上笑意不改,“你与洛家,终究是剪不断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羽菲只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羽菲抿一口茶,不为动摇,“我如今仍然住在洛家的宅子里,无非是因为四哥罢了,但四哥终究已经去了,难道娘娘以为,凭一个黄泉之灵,能将我羽菲永远绑在洛家?”
“本宫当然不会如此天真,但你与洛家之间的牵扯无法分割也是事实。”荣妃摇摇头,继续说道,“本宫这是为你好,父亲纵然早些年亏待了你,到如今,却可以给你更多的助力补偿,只要你放下心中怨恨,与洛家合作,洛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的。”
“怨恨?我为什么心怀怨恨?若我因为你们与我流着同样的血,有着一样的姓,便埋怨你们对我不闻不问,岂不是毫无道理。羽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能得到比我好得多的东西,不过是因为你们有母亲罢了,你们的母亲为你们提供庇护,你们为自己的母亲挣得男子的恩宠,人无利,不起早,我既然不能帮三姨娘挣得恩宠,自然便该被排挤冷落。”羽菲直直的盯着荣妃的眼睛,那眸子里,沉静幽深,宝石般璀璨,却也没有感情,“就好像如今娘娘愿意花时间与我长篇大论,也无非是因为羽菲如今有可用之处罢了。”
“在你眼里,母女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都是如此么?”荣妃听了羽菲的言论,怔愣了半晌,才喃喃开口。
“难道不是么?”羽菲挑眉反问。
“你竟然……罢了,本共此时,反倒希望你怨恨洛家。”荣妃叹息一声,惋惜似的摇摇头。
“娘娘何处此言,我与洛家,不过陌路而已,此番联手,也不过为大王尽忠而已,今后路是路,桥归桥,互不相犯便是。”羽菲垂下眸子说道。
“罢了,罢了,本宫累了,你,回去吧。”荣妃挥挥手,支着螓首倚在桌上,好似乏极了一般。
“臣,告退。”羽菲起身,对着荣妃躬身施礼,便转身离开。
羽菲一只脚迈出屋门时,荣妃在她身后缓缓开口,“若你,遇到难处,我始终是你长姐。”
“臣不敢当。”羽菲脚步顿了顿,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大踏步的离开了,剪月跟在她身后,容颜胜霜。
待到羽菲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屋内的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影,荣妃起身对着人影行了一个万福,开口时声音千娇百媚,“大王,臣妾此事办的可妥当?”
“甚是妥当!”燕王,也就是那道身影,大笑着将荣妃揽进怀里,两人依偎着走进重重纱幔之中,春光旖旎弥漫。
出了王宫,羽菲骑在马上飞驰,夜风吹在脸上,冷冰冰的仿佛刀割,然而羽菲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膨胀,似乎是兴奋,又似乎是欣喜,也像是某种深切的渴望与满足,这不对劲,很不对。
这些,不是她的情绪,不是。
羽菲死死地皱着眉头,勒马停在洛府门口,抿着唇正要下马,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黑,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隐约间只听见剪月焦急的声音。
“先生!”剪月一只脚踩在马镫子上,还有一步就下马了,却见羽菲身体一晃便栽下马来,心中一慌,踉踉跄跄的奔过去。
从府中出来的朝言一抬眼便见到羽菲栽下马的情景,惊得神魂俱灭,飞身上前总算将将把人接住,剪月松了一口气,扶着羽菲的一只胳膊不停地轻唤。
“我没事。”羽菲已是眼前黑了一瞬便回复了神志,靠在朝言的身上闭着眼睛狠狠地晃了晃头,心中蓦地蹦出不知两个字,一瞬间,胸口恍若被人放入一块万年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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