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落,众人都是神色一变。刚刚异变突起,合公公便要挟持燕王,若不是羽菲反应迅捷,恐怕此时已经是极其被动的局面,可是,他竟然还有后招?!
羽菲站在燕王身前右侧,漠然的看着垂死挣扎的合公公,心中思绪飞转。
她当初将情报分别送给太子和三王子,任由他们争抢,便想到了他们定然会首先争抢重要的棋子,而那些相比而言不那么重要的地方,很可能被忽视,而这些人,很可能成为合公公垂死挣扎的筹码,但是,这也是机会。
太子可以借此机会借刀杀人,置燕王于死地,趁势登基,介时是非黑白,都不过他一念之间。
南宫安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燕王在他手中,他心心念念的王位,唾手可得。
甚至燕王,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能没有半分势力,这是一个很好的巩固他自己低位的机会,虽然稍纵即逝。
至于羽菲,一手搅起这纷乱局面的修罗,她只需要睁大眼睛仔细的看。
她给了每个人同样的机会,像一个朴实的商人,公平公正,然后,待价而沽。
某种程度上,羽菲和胡三娘是一样的,喜欢在一旁静静观望,寻找最有价值的商品,只不过,胡三娘会将这商品精雕细琢,然后以成百上千倍的价格转手,而羽菲,会辅佐这个人,问鼎天下!
“先生过奖。”太子眉目不动的品茶,仿佛等着羽菲与他说什么。
羽菲沉默半晌,起身,一撩衣摆,在燕太子面前单膝跪下。
“太子若不嫌弃,鬼愿以愚钝之姿追随左右,助太子遍览江山之美,坐拥九州之土。”羽菲低垂着螓首,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份感情,凝重庄严。
得到狐宫弟子的相助,纵然只是屈居燕国方寸之地,日后坐拥九州也绝不是玩笑之语,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放眼天下,几人能拒绝?
燕太子沉默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羽菲,手指一圈一圈的摩挲着杯口,许久,才叹慰一声,“羽卿,平身吧。”
羽菲看着燕太子倾身扶起自己,借力起身,恍惚的回想起那日御书房惊变。
合公公果然疯了一般,一声厉啸,披坚执锐的侍卫蜂拥而入,将众人团团围住,合公公在众人分心的瞬间猛地起身,羽菲被一掌打飞,合公公转瞬间便挟持了燕王。
“刁奴尔敢?!”南宫安目眦欲裂,燕太子握紧了折扇,眉目紧皱的看着燕王,担心之意,溢于言表。
“事到如今,咱家也不敢再生贪念,只要两位王子保咱家性命无忧,咱家自不会为难大王。”合公公面上再也没有了往日和煦的笑意,换上满面的阴险狡诈,毒蛇一般令人心生憎恶。
“呵,冒犯天颜,竟还奢求活命?”南宫安冷笑一声。
“咱家贱命一条,自然无所谓鱼死网破,可是,大王的命呢?也无可厚非么?”合公公阴笑,他知道在场的两个人可能都巴不得燕王一命呜呼,好痛痛快快的追逐王位,可是,如今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果真置燕王的生死于不顾,恐怕史官的墨汁便能抹的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合公公,你可想好了,便是你今日活着走出王宫,我南宫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便是天涯海角,也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太子缓缓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
“怎么,太子威胁咱家?”合公公冷笑。
“不敢。只是合公公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苦对一条死路执迷不悟?”太子谆谆善诱。
“哦?太子不妨说来听听。”合公公威胁一般,紧了紧扣在燕王脖颈上的手。
“你放开父王,孤与你为质,念在你侍候父王如此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出城十里之内,我等不派人追杀,如何?”燕太子试图缓缓的走向合公公,南宫安瞳孔动了动,没有言语。
“别动!”合公公立即后退一步,神色染上几分疯狂,“你们南宫家的手段咱家再清楚不过了,休想耍花招!”
破空之声就在这时蓦地响起,南宫安抬手将藏在袖子里的短弩尽数射向合公公。
那短弩是羽菲改过的,可以连射五发,并且体己小巧易于隐藏,只是力道不大,距离略远便失了准头,用在这样的距离暗中偷袭最最适合不过。
那样的短弩燕太子也有一只,此时安静的贴在他的小臂上,纹丝不动。
不知是南宫安准头差还是怎的,五只弩箭有三只凶猛的扑向合公公,另外两只却直奔燕王而去。
合公公即惊且怒,“你竟然敢?!”一面毫不犹豫的拖了燕王挡箭,身形急退。
燕王被人顶在面前居然还能咬紧牙关没有惊叫出声,墨色的瞳孔里映出风驰而来的锋利箭尖,以及,紧随其后的白色身影。
电光火石,燕太子猛地揉身扑上,折扇开合扫开几只弩箭,余下的,尽数用身子挡了。
他站的本就比南宫安近,说话的时候有不动声色的向两人靠近过,危急关头竟真的将燕王救下,只是弓矢没能尽数荡开,他的左臂被一只弩箭射中,殷红的鲜血瞬间在胜雪的白衣上晕染出大朵的牡丹。
合公公终于缓过神来,正要向燕太子出手,被紧随燕太子而动的羽菲一脚踢开,虽然他听闻风声,半途扭身格挡,但还是踉跄的推开几步,远离了燕王。
“我儿如何?”燕王扶着面色苍白,双唇尽失血色的太子关切的问道。
“无恙。”燕太子紧抿着唇摇摇头,忍痛将箭矢拔下,血如泉涌。
“有空关心你的好儿子,不如关心你自己!”合公公咬牙切齿,大好的情势,就这么轻易地丧失了,实在可恶,狠狠地挥手,围住众人的侍卫一拥而上。
燕太子用手压着伤口阻止血液流失,摇摇欲坠的将燕王护在身后,羽菲随手拎起自己身侧的椅子,抬手将扑向两人的侍卫砸晕,面无表情的样子,反而与她手持座椅的模样形成反差,即便是揍人,也是冷冰冰的,看不出半点怒意或杀气。
南宫安将一枚哨子含进嘴里,丹田运气,尖锐的哨声传出很远,一身黑衣的安危很快出现在屋内,混进厮杀中。
羽菲与燕太子为了护住燕王身上都落了些伤,南宫安与他们在混乱中越隔越远,然而目光时时看向这边,满满的溢着焦虑,然而,黑衣的安危却隐隐的将合公公的侍卫往燕王身边逼近,空间被一再压缩,几乎退无可退。
“臣沈流,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随着一声高亢的嗓音,盔甲碰撞的声音和整齐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燕王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南宫安眸子一暗,对领头的暗卫使了个眼色,于是暗卫们终于开始真正认真的绞杀合公公之流,羽菲与燕太子却愈加谨慎,放置狗急跳墙。
最终那场争斗还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合公公被生擒,关在深宫的暗室中,等待更加细致的审问,羽菲等人被好生安抚一番后,叫御医处理了伤口便各自回府了,而这场惊心动魄的骚乱,泯于尘埃,流于时光,不曾被史官记下半点笔墨。
“先生说的极是,如今天下纷乱,燕国恐怕不能一直安稳下去。”燕太子点点头,深以为然。
“纵然诸国都有逐鹿之心,但也未必人人都有这个资格。”羽菲面上带上几分傲气,颇有睥睨天下之态,“白渚所在汉国,地处十国环绕之处,若是不小心经营,诸国群起而攻之,量他白渚是战神下凡,也难逆转汉国灭国之势,但白渚其人,长袖善舞,只要汉王不是个傻的,此种境况,恐怕不会出现,反而,汉国政治明朗,国库充盈,有一争之力,齐国皇子夺嫡,内争不休,恐怕有心无力,南唐腐糜不堪,恐怕不日便会收入齐国版图,楚王中庸,又无能臣辅佐,也不过案板上的一块肥肉,闵国倒是有野心,吞掉越国之后,沿海之地尽在其手,黄白之物必定是不会缺少的,只是他们世代临海,不通陆战,即便有心栽培,也没有时间了,至于吴蜀,不提也罢,都是不成气候之地,荆国,恐怕无力南下,暂且不必考虑。”
“那依先生之见,我大燕若想一争天下,该当何为?”燕太子直视羽菲。
“如今,闵国的财力不得不借,只是不宜发兵起战,如今正有一个与其交好的机会,想必能一举结成同盟,汉国有白渚坐镇,恐不能速战速决,倒不如图楚国之地,借齐国之兵,介时盘踞江南肥沃之土,以做根据,协力瓜分汉国,在缓缓图谋齐国,并吞闵越,再有十年恢复元气,必能指兵北境,吞并荆国。”羽菲眸子里泛着晶亮的光芒,兴奋,并且壮志干云。
“先生也不要忘了燕国如今的处境,图谋楚国,恐怕有些勉强。”太子看着羽菲,手中转动着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以燕国如今的国力,自然不行,但若是轻徭薄税,修养民生,再有闵国支撑,也不是空口无凭,西境的守军也不能继续如此疲懒下去了,若能换一批将领,想来必能事半功倍。”羽菲颔首道。
“西境守军的将领?恐怕不是能轻易撤换的。”燕太子摇摇头。
“布衣寒门中未尝没有良才,只是世家手中权势向来世袭罔替,没有这些寒门之人的立足之处,只要让寒门中人也可以担任军中职务,两相竞争,何愁军中无人?”羽菲揉搓着手指,不以为意。
“先生果然考虑周全。”燕太子颔首。
“羽某既然决定扶持您,必然不会是徒有口舌之利,请太子放心,一切事宜羽某都会为您处理妥当的。”羽菲起身,“您的当务之急便是修养好身体,羽某告退。”
“太子并不高兴?”洛铭墨一直很安静的旁听,直到羽菲走了,才缓缓开口。
“争夺天下,凶险万分,可孤,还是贪恋这浮世繁华。”燕太子轻轻的叹息一声,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恍惚的失神。
“可是,太子也不怕修罗地狱。”洛铭墨不置可否,娴熟的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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