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和郑友水并没有得意太久。
1990年底，公历12月20号，《渴颂》正式开播。
和陆远估计的一样，在开播最开始的前几天，观众们的反应并没有太热烈。
因为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故事情节，被演员们的演技折服，被电视剧扣人心弦的剧情牵动，仿佛身临其境，和剧中人物共情，其他内容往往也就基本忽略。
日复一日，播出继续，广告植入的效果，终于慢慢开始体现。
当初陆远亲自前往帝都，和赵江龙商量，和吕伟林商量……单单在镜头方面就投资了整整五十万，为的是什么？
因为《渴颂》是国内第一部室内剧，绝大多数场景都不用重新布置，稍微改变一下就可以进行重拍。
五十万，就是重拍的资金！
随着老干叔辣椒酱在镜头上不断出现，再加上时不时的几个特写镜头，观众们的心思很快开始活泛。
现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观众对影视拍摄并不了解，对剧目背后的操作更是知之甚少。
他们看到的，是剧中的人物围着桌子吃饭。
吃的什么？
居然是老干叔辣椒酱？！
连电视明星，演员吃饭，都是清一色配的老干叔辣椒酱，观众们还能不跟风？
这追逐的不仅仅是潮流，还是对电视剧本身的高度认可，对演员演技的认可。
别的先不说，最起码在吃饭这方面，咱们老百姓也可以和那些电视上的大明星一样，老干叔辣椒酱又不贵，谁还买不起嘛。
再加上《渴颂》播出的间隙，穿插着女主角卓晓丽的独立广告，尤其是那句“老干叔辣椒酱，你值得拥有”。
简单上口的广告词，直接就成了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口头禅，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挂在嘴上。
“嘿，你吃老干叔辣椒酱了没？别不舍得花钱，你值得拥有！”
“咱们和电视里那个‘刘慧芳’一样，吃的也是老干叔！还真别说，以前没买过，现在吃了才知道，真挺下饭的嘿！”
“你们注意了没？女主演穿的那个衣服，款式挺漂亮的啊！我在商场里看到了，和女主演穿的那件一模一样，本来还以为最起码也得好几千块呢，没想到才六十多，当场就给我老婆买了一件……”
市场……爆了。
仅仅在《渴颂》播出的前半个月，老干叔辣椒酱全国总销量直接翻了一番。
远柔服饰的销量也是水涨船高。
冯淑梅亲自带着员工加班加点都供不上，最火的就是卓晓丽在广告上穿的同款，不到一个星期就卖断了货。
这还是陆远特意交代过，专门加大了产量，结果还是远远不够，压了两仓库的库存，不到几天就全部出仓。
“广告植入，广告植入……”
距离农历年底还有半个多月，公历上已经是91年初，余青阳，余青虎，兄弟二人再加上郑友水，一起坐在青食集团顶楼办公室的待客区沙发上。
看着电视上的卓晓丽，手里拿着老干叔辣椒酱，穿着远柔品牌的时尚服饰，满脸笑容的说着广告词……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比起大半个月前的意气风发，郑友水脸上已没有了半点笑容。
余青阳本来已经很少亲自来集团，可这几天实在是坐不住了，两手拿着这个月的财务报表，苍老的身躯，忍不住微微发颤。
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账面上来看，刚刚过去的90年12月，青食方便面和清宫御酱的销量稳步上升，尤其是烟州市场，把老干叔辣椒酱死死压住，占据了绝对上风。
然而随着《渴颂》播出，老干叔瞬间大翻身，远柔中央商城的老干叔辣椒酱供不应求。
连同老干叔方便面，火腿肠，远柔服饰……在短短四五天之内，被那些追剧的消费者抢购一空，从安景县城过来补货的大车一辆接一辆。
从12月24，直到本年度结束，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像是突然变了天，青食方便面销量迅速下滑，清宫御酱近乎滞销，很多代理商压款不结算，甚至有人要求退货，也有人开始低价抛售，转而代理老干叔……
墙倒众人推，雪上加霜。
“陆远，不愧是陆远，厉害，真是厉害啊！”
三个人沉默了不知多久，终究还是余青虎第一个开口。
他走上前关了电视，又回到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枸杞热茶慢慢喝了一口，声音说不出的苦涩。
“年前陆远去了那趟帝都，肯定就是为了广告的事，我是做梦都没想到，广告居然还能这么做，电视上那些演员都在吃老干叔辣椒酱……”
“呵呵，广告植入，女主演代言……陆远这一手玩的太高了，高，实在是高啊！”
郑友水低着头，指甲死死扣着手心，脸色一片煞白。
完蛋了！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反应过来，最近这大半个月，陆远在烟州市场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在青食集团和他郑友水的联手打压之下，似乎已经偃旗息鼓，彻底放弃挣扎。
原来，一直都在憋大招。
现在大招一放，什么青食集团，什么大富豪超市，什么专柜降价促销……在《渴颂》的广告宣传之下，一切都是泥雕纸塑，瞬间溃不成军！
“资金尽量回笼，我们的摊子得收一收了。”
仅仅隔了一个年头，余青阳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他把财务报表放回茶几，而后仰躺在沙发上，缓缓摇了摇头。
“为了和陆远竞争，我们牵扯了太多精力，那些供销商手里还压着货款，必须想办法收回来。”
“继续让他们代理，肯定是不可能了，电视广告植入……这一时半会，哪有合适的电视剧给我们打广告？不能再继续亏损了，辣椒酱和方便面的产量都得控制一下，能卖就继续生产，不能卖……就停下几条生产线，员工该辞退辞退，先止损再说吧！”
好像，也只能先这样了……
余青虎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端着保温杯，转头看着安景县城方向，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陆远……
这次赢的这么酣畅淋漓，想必，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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