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的促销方案，立竿见影。
确切的说，这应该算是奖励政策。
宣传广告牌挂出去之后，废品收购站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有些比较大的散户领了鸡蛋、猪肉，搬走了小天鹅洗衣机，扛走了电风扇，就算是安景县城的不少住户，累计在陆远这儿卖废品达到三十公斤以上的，也能领到一个厚实的塑料洗脸盆。
不管是哪个年代，都不会有人拒绝这种意外出现的奖励。
或许不值几个钱，但拿到的还想拿更多，没拿到的就更眼馋了。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事情发展甚至超出了陆远的预料。
好多县里的住户，本来其实没有那么多废品，家里用不着的锅碗瓢盆，平房里的闲置的旧物件，农村老房子里确定不用的旧家具……
原来不舍得卖，现在都一窝蜂的往陆远的收购站里塞。
要不是当初修建收购站时，占下的地皮足够大，几乎都要塞不下了。
和陆远这边的繁荣相比，唐三才那儿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刚开业那几天，少不了有人带着好奇心，带着废品过去凑凑热闹。
也有人上门打听价格，确定比陆远那边稍微高点，自然而然的也就送过来了，逐渐开始了营收运转。
可现在，彻底凉了。
整整一个星期，唐三才这边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站里的六个工人，站在门口往陆远的那边看。
要说羡慕吧，确实羡慕。
废品收的多，他们也能多拿点奖金。
蚊子再小也是肉，有就比没有强。
要说不羡慕，其实还挺清闲，陶龙和杨小涛带着一伙子工人忙里忙外，几乎脚不沾地，因为废品收的实在太多，凉棚底下放不开，头上顶着八月份的大太阳，皮都快晒爆了，尽管西瓜和雪糕管饱管够，照样热的满头大汗。
但心里那种感觉，实在不是个味。
“这个政策，也可以在外地实施。”
陆远坐在收购站办公室里，把陶龙和杨小涛叫进来，想象着唐三才脸上的气急败坏，翘着嘴角带着笑：“你俩就别出去忙了，人不够就招，办公室里不能没有人，你俩，也跟着小赵学学记账。”
小赵，名叫赵翠芳。
是后来招的会计，二十岁出头的县里妹子，扎着两只大辫子，脸上有些小雀斑，爸妈开着个成衣铺，给人修理衣服边角。
她高中毕业后就在省城打工，房租太贵不划算，回到安景县城的时候刚好碰到收购站招人，就这么一个女的，连笔试都不用，面试直接通过，成了办公室里的第三人。
听见陆远嘴里冒出“小赵”，赵翠芳赶紧抬起头，推了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有些拘谨的笑了笑：“骚瑞骚瑞，陆总，刚才你们聊什么？我弄账呢，没听清。”
骚瑞？
对不起。
这是英文？
陶龙和杨小涛都是不懂的，一听就逼格满满，眼睛里都是火花星。
陆远和赵翠芳接触不多，只知道她上过高中，以前来收购站时也没怎么交流，冷不丁的听见这句英文，顿时笑了起来：“小赵，你这英语口语还可以啊，听起来挺标准。这可是门好手艺，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你也没问啊？
再说了，就我一个懂英语的，跟谁说去？
赵翠芳心里嘀咕着，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惊讶：“咦，陆总，你也懂英文？”
瞧这话说的……
上一世的时候，各种CEO训练班，外语加强辅导班，企业文化培训班，陆远上的可不在少数，甚至在一些偏门语种交了几十万的智商税，到老都没用过一次。
真正精通的语言，包括英语在内，总共五种。
刚才赵翠芳说的这句，要是放在一般人耳朵里，根本听不出有什么特别。
陆远一听就能感觉出来，她发音标准，放在后世只能算是普通水平，在现在这个年代，那就是中等偏上，最起码能跟外国人交谈了。
不得不说，年代对语言的影响非常大，这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
在大陆方面，1983年以后，外语在高等学校升学考试中，和其他科目同等对待。
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和世界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作为一种与世界沟通的工具，英语逐渐被人们所认识和接受，开始在全国普及。
但，这是说的高等教育，真正对外语感兴趣并且重视的，在学生里面，只能算是极少数。
像赵翠芳这样，下意识说出一句骚瑞，而且语感不错，这也就意味着，她至少在某一段时间里，使用英文口头语，已经形成了潜意识里的习惯。
“我确实懂点外语。”
陆远脸上带着笑，随便说了几个英语句式，饶有兴趣的看着赵翠芳，“小赵，以前我来收购站和你聊的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吧？也没听你说过半句外语，怎么突然就从嘴里冒出来了？”
赵翠芳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吧，还真有个原因，前两天咱们的促销牌子挂出去，我上班的时候，看见一个大鼻子在那儿瞧呢。蓝眼睛白皮肤，也不知道是哪国人，寻思着应该会英语吧，就上去问了一句，结果还真会，是个瑛格兰，跟我聊了几句。”
说到这里，满是小雀斑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人家是地地道道的母语，我是个半吊子，聊着聊着就露馅了。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他听不懂我说啥，我也听不懂他想干啥，就跟他拜拜了！”
瑛格兰人。
瑛国人？
陆远皱着眉毛，慢慢摇了摇头。
现在是1989年，来大陆捞金的外国人不在少数，米国人，瑛国人，珐国人……各个国家的都有。
其中的瑛国，大陆很多人都习惯称呼瑛格兰，可翟坊这边并不属于发达城市，安景县更是个十八线小县城，那个瑛国人来这干什么？
“逆嚎。”
就在陆远琢磨的工夫，办公室门口传来“当当当”的几声敲门，一个三十出头，个头高大的白皮肤老外，往陆远等人脸上瞧了几眼。
而后他认准坐在办工桌后的陆远，咧嘴笑道：
“窝彩妮一顶酒是撸圆撸牢板，窝载歪面堪到了妮的车，傲弟胯特骡，狠嫖靓。”
“……”
陆远愣了有几秒钟，好不容易听懂这个大胡子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你好，我猜你一定就是陆远陆老板，我在外面看到了你的车，奥迪夸特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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