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大雨瓢泼，打开院门的陆远，被看到的情况吓了一跳。
门外的是村里一个妇女，蜷缩在屋檐一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远认识这个女人，她叫刘凤芝，今年四十来岁，和陆远家离的不远，往前三排房子拐个弯就到，是从二十多里外的镇上嫁过来的。
男人叫陈兴旺，在村里人缘还不错，去年种了好几亩辣椒，全都送进了陆远的厂子。
“凤枝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是女人，衣服又被雨淋透，借着后面堂屋里的灯光，隐隐约约就看到一些不该看的。
陆远是个男人，不方便上前搀扶，秦雨柔眼疾手快，赶紧把刘凤芝拉到门楼底下，又跑回堂屋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满脸关切问道：“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咱们……”
没等秦雨柔把话说完，刘凤芝抬手擦起眼抹泪，哭的是更狠了。
她毛巾也没接，也不管男女忌讳，拉着陆远就往门外跑，连哭带叫的：“快点，俺家兴旺掉进大坑里了，俺公公和俺兄弟都过去了，拽都拽不上来，你快去帮忙啊……呜呜呜！陆远，好好的你修什么路，可把俺家兴旺害惨了，他腿都摔断了……”
什么？！
陆远脑子里激灵一下。
刘凤芝尽管说的颠三倒四，可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村里新修的道路，突然塌陷，陈兴旺不小心掉了进去，折断了腿？
“雨柔，你陪着凤枝嫂子慢慢过来，我跑得快，先去看看！”
陆远顾不上撑伞，随手递给秦雨柔，胳膊猛地一使劲，把刘凤芝挣开，语气又急又快：“嫂子，那边的路？东边还是西边？”
刘凤芝伸手指着村西头，呜呜大喊：“西边，兴旺说雨下的太大，怕把家里的地淹了，赶着牛车和俺一起去看看，结果半路上……”
陆远没有再听她废话，问清方向后拔脚就往西边狂奔，头皮忍不住的一阵发麻。
新修的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垮？
孙起业可是拍着胸膛打的包票。
混账东西！
……
塌陷地方距离陆远家只有不到一里地，陆远冒着大雨一阵猛蹿，没多大会功夫，就远远看到了。
新修的水泥路，真塌了。
陈兴旺父亲陈立柱、哥哥陈兴财、嫂子杨美莲，还有他家几个邻居，以及几个过来帮忙的村里人，正围着路面上的一个大坑，全都弓着腰，冒着劈头盖脸的暴雨七嘴八舌的喊着什么。
路中间的大坑里，还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半个牛车，像是一头栽进去的，车板朝上，露在外面的不到半米。
“柱子叔！”
陆远大喘着气跑到近前，从后面扯一把陈立柱的袖子，大声喊：“兴旺哥拉上来没有？大家让开点，我看看情况！”
陈立柱手里扯着一条粗麻绳，本来正在使劲，听到陆远来了，嘴里“嗷”的一嗓子，回过头死死盯着陆远，抬手就是一耳光。
打到一半，胳膊又颤巍巍的停在半空，突然蹲在地上抱起头，嗷嗷干嗷起来：“陆远，我糙你娘了个批，兴旺要是活不成，我就跟你拼了！”
麻烦大了……
陆远心里“咯噔”沉了一下子，赶紧往前挤了挤，借着别人的手电筒灯光，往塌陷的大坑里看了一眼。
心里更凉了半截。
大坑边缘参差不齐，坑里灌进去不少雨水，几乎把陈兴旺整个淹没。
他右腿被牛车拉杆压在底下，大半边身子被牛给挤压着，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一片青紫，看上去好像是在说话。
可能是伤的太重，也可能是因为胸口被牛压得透不过气，只看见嘴唇动，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使劲，再加把劲，快了！”
陈兴财和他老婆还有几个村里人，手上全部拿着粗麻绳，嘴里吆吆喝喝的喊着，正在把耕牛往上拽，听见陆远来了也没工夫搭理。
看眼前这样子，他们已经在这边忙了好一阵子，栓在牛背上的缰绳都已经解开，但应该是牛太重，在大坑里“哞哞”不住叫唤，摇头晃脑的挣扎，一时半会根本拉不上来。
可千万别搞出人命……
陆远浑身上下都被雨水彻底淋透，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从地上捡起陈立柱掉落的绳子，和他们一起使劲，嘴里放声喊叫：“大家憋足劲，一口气先把牛拉开，别停！”
“柱子叔！雨柔！凤枝嫂子！来，都来！”
秦雨柔和刘凤芝跑得慢，刚到现场，立刻抓起绳子往后拉。
陈立柱也赶紧从地上站起身，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嘴里“呜呜”的喊：“兴旺，你撑住，撑住啊……”
拉了几下没拉动，大坑里的牛“哞哞”直叫，叫声凄厉刺耳，应该也是摔的不轻。
陆远死死抓着麻绳，手心的皮都磨破了，牙关紧咬着，心里也在不住盘算。
他突然大叫一声：“雨柔，你去找陈东来那钥匙，村大队有联合收割机，那东西劲大，快！”
秦雨柔点点头，松开绳子就往村里跑。
就在她一转身的工夫……
唰！
漆黑的环境被一束灯光突然照亮，还能听见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野驴骑着雅马哈，冒着大雨开到近前。
他把摩托叉在一边，挤进人群往大坑一瞅，立刻纵身跳了进去。
“陆哥，照明！”
陆远心头一紧，伸手把秦雨柔手里的手电筒夺了过来，把野驴脚底下照亮。
“别照我，照牛脖子！”
野驴踩着一根牛车拉杆，借着陆远投射过来的灯光，伸手在耕牛颈子上一阵摸索，而后紧紧握起拳头，中指指节稍微凸起一些，往下狠狠一砸。
嘭的一声！
一千好几百斤重的大耕牛，被野驴砸的一声哀嚎，硕大臃肿的身体剧烈一颤，而后歪下牛脑袋，牛嘴硬邦邦的张开着，身体再也不动了。
“行了。”
野驴摸了一把牛鼻子，点点头，两只脚踩着牛车往蹿上。
他对着陆远招招手，“陆哥，绳子……”
没等野驴说完，陆远已经冲到近前，把绳子绑在野驴的雅马哈后座，而后放声大叫：“柱子叔……大家相信我，这次，一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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