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摩托不紧不慢在后边远远坠着，陆远和秦雨柔完全没有留意意到。
从邮局到汽车站，总共不到三公里，骑着雅马哈七八分钟也就到了。
“以前在县里教书时，我去翟坊市学习，坐过几次车。”
陆远没在汽车站门口停下，而是继续往北走了一里多，这才停住，伸手指着路东边的一大片空地，转头看着秦雨柔问道：“雨柔，你看看这块地，开一个废品收购站怎么样？”
周围的环境，有点奇怪。
汽车站往南一公里，属于安景县最繁华的中心商业区，附近开满了汽车旅馆，还有数不清的店面商铺和大大小小的洗头房。
往北却是一片荒地，连像样的住户都没有，只有几个不太起眼的小型汽修厂。
并不是安景县发展不均匀，而是由于历史原因，原本的县城根本没有汽车站，等到修建时，县中心已经没了地皮，所以选在了商业区最北边，从而造成了现在这一局面。
往北一点，举目荒凉，往南一点，车水马龙，陆远最中意的地段，就在这南北之间。
“他们停下了。”
后面几百米，二手嘉陵和一辆崭新的五羊摩托车也停住了，总共四个小青年，远远打量着陆远和秦雨柔，往陆远肩上的帆布包看了又看，几个脑袋凑到一块儿。
其中一个小声问：“毛哥，动手不？打听过了，那人刚才在邮局花了两万多，你看他那个包，还是鼓鼓囊囊的，少说还得有两三万。”
这么大一只肥羊，要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他们肯定毫不犹豫动手抢了。
但，这里是汽车站，是江涛的地盘。
“抢了应该没事吧？江涛关局子好几个月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呢？”
骑二手嘉陵的小青年，腰里揣着一把没开刃的短匕首，对着五羊摩托上的平头青年小声道，“毛哥，咱们直接冲上去，得手了就分头跑，在胡同里转几圈，他们想追也追不上。”
“就算追上，咱也不是吃素的，给他一刀子，钱照样是咱们的！”
平头青年“毛子”，稍微琢磨了一会，最后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敢抢。
倒不是不敢抢陆远，而是不敢在车站这边抢。
江涛他爸，以前是安景县城地下老大，在外地被人弄死之后，康太洪接管了老大位置，对江涛非常关照。
远了不说，就汽车站方圆一公里，全都是给江涛的地盘。
现在江涛关在局子里，地盘却没有再分配，谁也不敢动？
有康太洪震着呢，谁动就谁死。
“康老大放过狠话，江涛现在是要紧关头，让他手下那些小弟都安耽些，谁要是这个时节犯了事，康老大往死了干。咱们不是江涛的人，可这里是江涛的地盘，要是因此连累到他，追究起来，咱们几个，至少得掉三根以上手指头。”
毛子拧了拧车把，摩托排气筒“呼呼”喷出几股黑烟，他愤愤对着骑嘉陵的小青年交代一声：“你俩盯紧了，他们到哪儿，你们就跟到哪，我去台球厅那边看看，先打个招呼，康老大没意见，咱就下手。”
“要是康老大的人动手，毕竟也是咱们盯着的，好赖得分一点出来。”
说完几句话，他骑着五羊摩托，带着一个小兄弟，风风火火的走了。
……
另一边，大约三公里外，安景县城中心地段。
太洪台球厅。
“妈了个蛋……”
皮子腰里揣着三棱刺，和几个小混混坐在一起喝闷酒，浑身酒气熏天，嘴里骂骂咧咧的，却并没有指名道姓，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自从康太洪打压陆远，开始高价收辣椒，手底下这群兄弟就满肚子牢骚。
卖了那辆奥迪，皮子就只能开那辆老旧桑塔那，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后来把辣椒贱卖给了陆远，换来那五万块钱，根本不够一干弟兄们开销。
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像是台球厅、太洪副食、旱冰场……大大小小的产业，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
他们甚至怀疑，是徐国其在针对康太洪。
以前生意虽然也不好做，却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的惨。
“皮哥？”
毛子把摩托车停在台球厅门口，远远看到皮子，赶紧快步迎上前，给他点了一根红梅香烟，脸上挤出笑容：“洪爷呢？皮哥没去给洪爷开车啊？”
皮子砸吧了一口红梅，嘴里的烟雾夹杂着一大口唾沫，“呸”的一下子喷在了毛子脸上，“糙你妈的，用你管？”
“不是，不是！”
被淬一脸口水，毛子也不敢抬手擦，脸上仍然赔着笑，“皮哥，您别生气，我多嘴了……对了，有个事必须跟您汇报一声，我和几个兄弟，在车站那边盯上了一个点子，身上至少带了小三万，看上去不是县里人，您看要不要……”
唰！
皮子两眼猛地放光，紧紧盯着毛子的眼，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你看清楚了？三万？”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太洪副食好几个仓库，先前囤了一百七十多吨辣椒，也才换了5万。
手底下那么多兄弟，在县里给人看场子，收保护费，两个月都凑不起这个数，要是换成普通工人，月工资80多块钱，何年马月才能攒出三万大洋？
不吃不喝，那得三十年。
“嗯，约莫着有三万，实际上可能更多。”
毛子这时才敢把脸上的唾沫擦掉，双手比划着单肩帆布包的大小和厚度，谄笑道：“都看清楚了，他先前装电话，用的都是百元大钞，按着那个包的情况，三万都还说少了，搞不好……能有四五万。”
不用说四五万，三万已经够多了。
皮子摸了摸腰上的三棱刺，狠狠抽了一口红梅，把剩下大半截香烟扔在地上，抬脚碾灭火头，而后抬手一摆：“来两个机灵的，手里不是没钱吗？走，搞钱去！”
说完，让毛子骑着摩托在前面带路，自己开着康太洪那辆二手桑塔纳，副驾驶和后排挤了三四个小混混，总共六个人，往汽车站方向轰隆隆的杀了过去。
这一来一回，其实用了也就十几分钟。
也就是这会儿工夫，汽车站北边不远，一辆二手小夏利，慢悠悠停在了嘉陵摩托旁边。
“喜子，丸子，你俩在这儿楞头八脑的瞅啥哩？”
副驾驶上，杨小涛隔着摇下一半的车窗，看到坐在嘉陵上的那两个小混混，伸出手指头勾了勾，“我问问你们，有胆子不？”
“有胆，以后就跟着龙哥混。江涛进了局子，康太洪一大把年纪，老虎不复当年勇，以后的安景县城肯定是咱们龙哥说了算。要是没胆，那就有多远滚多远，龙哥手底下，不要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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