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屯。
曾经的陈家屯小学，如今的“老干叔”辣椒厂，陆远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听着隔壁车间里轰隆隆的流水线高速运转，再看看对面低着头织毛衣的秦雨柔，讪讪的笑了一下。
这都两天了，雨柔还是对他爱答不理，十月天气逐渐转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毛线，在家里织了一上午，中午送饭过来就没再回去。
厂子的事，也不问不闻，和陆远更是连半句话都不说，仿佛又回到了陆远之前颓废时候的样子。
“给我织的啊？”
看着妻子手里颜色光鲜的毛线球，陆远没话找话，陪着笑脸道：“这颜色大红大绿的，我穿不合适吧？黑色，藏青色也行，穿在身上显得庄重。”
秦雨柔头都没抬，把手里的毛线和长针放下，从旁边办公桌上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晓彤。
哦，是给晓彤织的，才刚刚下针未久，看不出毛衣大小……
陆远实在有些憋不住了，苦笑道：“不就是为了吴美丽那事吗，你都两天没理我了。我这心里装着事呢，现在琢磨什么都琢磨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怎么跟你好。”
“老婆，能不能别这样，我敢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就只有你一个。”
秦雨柔咬咬嘴唇，还是没说话，顺手又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吴美丽其实也挺可怜，我打算让她给咱们厂子做公关。
陆远：“……”
抬手抓抓头皮，心里一声哀叹。
女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公私分明一点？
人家都已经两天没来厂里了，让她做公关，她都不一定会来了。
她的确勾搭过自己，可自己不是都明确拒绝了吗？
又不是故意瞒着，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还不是怕你多想嘛！
秦雨柔看着陆远抓头皮，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拿着笔又开始在纸上写字，写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听见有车子熄火的发动机声。
听起来还不止一辆车。
陆远和秦雨柔都站起身，看向了外边已经略微黑暗下来的天色。
办公室外的小操场上，徐国其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带着路，后边是杜副省长和戴眼镜的中年女秘书。
省里工作组的其他成员都没跟着，和市里县里的几个主要领导在车队旁边守着，连厂子大门都没进。
显然是得到了杜副省长的特意交代。
杜副省长？！
他居然亲自来了？
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陆远目光微微一亮，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迎了上去。
上一世，陆远事业有成，总资产几十亿，返乡投资的时候，曾经和杜副省长打过交道。
不过，那都是二十来年后的事了，杜副省长已经将近七十岁，职务也退了下来，在省政协挂着闲职，年龄虽然有差别，相貌却基本没怎么变化，陆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几位是……”
秦雨柔没见过徐国其，看到他身上的制服，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赶紧和陆远一起迎出门。
她不认识杜副省长还有那位中年女秘书，但从他们身上的气质加以判断，两人都不是一般人，脸色顿时有些拘谨。
一边说着，一边落后陆远几步，站在了门口走廊的一侧。
“这位就是陆厂长吧，果然年轻有为，大晚上的，可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小徐，你去忙，我跟陆厂长聊一聊天。”
没等徐国其做介绍，杜副省长从后边走上前。
徐国其心领神会，给陆远使了个眼色，立刻转身走向外边。
杜副省长左手拿着那个从机关食堂带来的空瓶子，把瓶子递给陆远，微笑着道：“我尝过，味道不错。”
“副食品小生意，味道不好没人买账。”
陆远笑着说了一声，而后微微躬身，做出个邀请姿势：“两位里边坐。雨柔，去给两位倒茶。”
就这么简单的客套了一句，四个人全部回了办公室。
杜副省长很自然的坐在靠墙椅子上，中年女秘书在旁边站着，看到杜副省长用眼神示意，才对着陆远笑了一下，坐在了他身边。
“两位，请喝茶。”
秦雨柔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感觉自己在这个陌生男子面前，特别的紧张，倒茶时候水壶都有些拿不稳。
倒完后，赶紧坐在陆远旁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和杜副省长对视。
“这位就是陆先生的太太，秦雨柔秦小姐？”
杜副省长一连使用了两个称呼，伸手摸了摸茶杯边缘，轻声笑道：“举案齐眉，夫唱妇随，难怪厂子办的这么红火……哦，这是什么？”
说到这里，目光下意识的往桌子上的那张纸看了过去。
“啊！”
秦雨柔一声惊呼，赶紧把纸笔收了起来，俏脸一片羞红：“不好意思，这，这是我们写着玩的，让您见笑了。”
说话的工夫，连忙把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哦，呵呵。”
杜副省长的视力显然是极好的，仅仅刚才的一瞥，纸上内容就看了个七七八八。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而后回到正题，饶有兴趣问道：“陆厂长，我之前看到你瓶子上的包装，瓶底有生产厂家的水印，这倒是第一次见。还有，你应该知道，今年辣椒行情很差，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行业，就不怕厂子出问题吗？”
嗯？
陆远还没说话呢，秦雨柔有些诧异的抬了抬头。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
刚才她看见徐国其给这个中年人带路，猜测他应该是县里的某个领导，可一上来就说“厂子出问题”，这个话题也太不讨喜了，未免有失身份。
“您客气了，什么厂长不厂长的，叫我小陆就好。不过关于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一点复杂。”
陆远知道杜副省长的身份，看破却不说破，从面前的茶水桌子上拿起笔，又从旁边的办公桌上抽了一张白纸，飞快写了几串数字，推到杜副省长面前，笑着道：“您先看看这个，应该没错吧？”
杜副省长拿起纸张，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眉心微微一拧。
是去年的全省GDP，包括地区生产总值和各大产业的区分产值，最后，则是省内批发零售的贸易总值和去年全省的人均收入。
数值精确到了百万，和省里的经济汇总报告一模一样。
“辣椒酱，涵盖生产，运输，销售，餐饮，售后服务，是三大产业协调运作的直观缩影。”
陆远看着杜副省长脸上神情，回想着上一世的省内经济发展趋势，微笑道：“按照现在的经济结构，未来几年，第三产业的发展速度会不断加快，在GDP的占比必定不断提高。我选择做辣椒酱，就是因为……它适宜四季种植，生产原料不容易出现短缺。”
“受到今年的影响，明后年的行情不见好，但……只要我把厂子做大做强，就可以把这一波行情给拉上去，也就不成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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