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壮几个人往这边跑的时候，皮子手里的三棱刺就已经停住了。
街头斗殴，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摸黑捅刀子的事他也没少干，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农村人手里那大铁叉子，挨上一下绝对不好受。
像是县里那些混子，别看打架的时候下手挺狠，其实手上都有分寸，尽量避开要害，不至于搞出人命。
村里的庄稼汉就不一样了，为了点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对着后脑勺就是一榔头，管他什么后果，先砸倒下再说。
至于砸死还是砸伤，他们下手的时候，根本不考虑，也把握不好力道。
前几年的时候，万家集就出过这么一档子事，当时县城里的二把刀，带着二十多号小混混大摇大摆的进了村，在“万家集大饭店”白吃白喝，走的时候掀了桌子，其中一个混子手贱，还摸了女服务员的屁股。
饭店老板本就憋着火，这下算是彻底恼了，跑出门口一声招呼，村里大汉子小青年来了三百多号人，锄头铁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招呼。
当天夜里县里派出所来人，连具囫囵尸体都没找齐，后来听人说，是用铁锨从地上撅起来，装进麻袋扔在车上拉走的，地上还糊了不少烂肉，那个带头的二把刀和手底下几个最狠的小弟，连脑袋都被砸烂了。
就为这事，万家集大饭店关了门，老板进去蹲了好几年，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其他参与的村民则是一个都没抓，因为人数实在太多，都不承认自己动了手，省里下来查案的工作组也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县里的混子们就有数了，欺负人可以，千万不要惹了众怒，尤其是不要把庄稼人惹急眼了。
他们根本就不懂法，但“法不责众”这个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似乎又比谁都清楚。
“陆哥！”
跑到陆远身前，陈大壮两手抓着大头叉，往皮子手里的三棱刺瞅了两眼，嘴里“呸”的一声：“这俩人是来找事的？咱们陈家屯的人就那么好欺负？居然找上门来了？陆哥，你放句话，要不要搞……”
后面，陈二肥，陈三胖，陈粮仓，手里全都拿着农具，黝黑的皮肤上不停的流淌汗珠，也顾不上擦，对着皮子和康太洪骂骂咧咧：“糙，不开眼的东西，有车了不起啊？你们动一个试试！”
“一动就是一个窟窿，砸死你也是白死！”
他们可不仅仅只是护短，更不只是见义勇为，而是实实在在的受了陆远的好处。
自从上一次去赵各庄打架，村里人往陆远的厂子送辣椒，比其他村的价格全部提高一成。
尤其是住在小学附近的十几户村民，陆远给的价格更加优厚，因为半自动灌装机噪音不小，大中午也不能说停就停，村民们睡午觉难免受点影响，当然需要补偿。
比正常价格高出来的差价，就相当于是给他们的补偿，更是陆远的良心，可淳朴的庄稼汉哪懂这些，都觉得是占了陆远便宜。
嘴上虽然不说，心里的感恩可少不了。
平时没事也就罢了，现在有人来闹事，那就是横竖一条心，哪怕自己吃亏，也不能让陆远和秦雨柔受委屈。
“呵呵！”
有这一群人护着，康太洪果然不敢动手了，眯着眼扫了一圈，嘴里低声冷笑：“陆老师，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本事，没少收买人心啊！康某先前的提议，陆老师真的不考虑考虑？天黑夜路不好走，陆老师你也不见得整天就待在这小村子里，可要多当心一些啊。”
还是威胁。
年轻混县城的时候，康太洪还不是黑老大，竞争对手当然也有不少。
打群架势均力敌，明面上也不敢闹的太大，凭的就是背后下手，一刀子就能解决一个。
就这么一来二去，黑道上的对手都被康太洪处理干净，再也没有哪个愣头青胆敢冒头，康太洪也就坐稳了县城地下的头把交椅，连省里的好几个大哥都跟他称兄道弟，风光一时无二。
“康先生，狠话就不用说了。”
陆远握着秦雨柔的小手，掌心隐隐冒出一层细汗，脸上却是云淡风轻：“我能开起这个厂子，大事小事也都有所准备，黑道也好，白道也罢，大大小小的关系多少都能撬动。上到帝都，下到安景县城，真要逼急了眼，捅破天的事我也能干的出来。”
“趁着现在还没有伤到人，康先生请回，我就不送了。”
一番话有软有硬，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
雨柔的父亲，自己的老丈人，的确在帝都教过书，堪称桃李遍天下，很多都在帝都留任，身居高位的有，弃政从商的有，出国深造的也有。
可那些都是陈年旧事。
别说自己，就算岳父出了事，那些学生都未必会愿意出头。
指望他们？
充其量也就是打着老丈人的旗号吓唬吓唬外人，吓住就是吓住，吓不住纯粹抛媚眼给瞎子看……浪费表情。
“呵呵，好，很好，非常好！”
康太洪笑着拍拍手，转身坐进奥迪后排座，关门之前又伸出半个头，对着陆远阴恻恻一笑，“陆老师，就给你三天时间，到底要不要把配方卖给我，你自己好好考虑。”
“可千万别把康某人的话，不当一回事啊。”
说完关上车门，随手拿起保温杯，里面泡着黑枸杞，笑眯眯的喝了起来。
康太洪上车的时候，皮子就把手里的三棱刺收回了，转身坐上驾驶席，隔着前挡风玻璃，他还对着陆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角泛起一抹狰狞笑容。
轰隆。
一脚油门踩下，奥迪100在操场上转了个弯，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陆远！”
眼看着车屁股消失，秦雨柔心里绷着的一股劲彻底没了，两腿忍不住的发软，俏脸再也没有丝毫血色，就连声音都在打颤：“康，康太洪盯上咱们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万一……”
“没事。”
陆远摇摇头，跟陈大壮等人道了一声谢，牵着秦雨柔回来办公室。
他皱起眉头，心里却在不住思索。
康太洪是个无法无天的黑老大，他盯上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如果刚才放的烟雾弹没有把他吓住，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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