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潭已经是莲花山“双规”点第12个被“双规”审查的对象。本书开头就讲明他已被“双规”两天两夜了。在他之前的11个“双规”对象都是些小萝卜头。像宾馆老总、学院院长、农科所所长、国有企业厂长、经理等。这些人案情单一,加之没见过大场面,上面没后台或后台不硬,只要掌握了一点证据,一哄、一拍、一诈,他们就老实交代,主动退赃了。所以前11个都比较顺利。施小潭是政府官员,长期在市国土资源局工作。对上对下的套路非常熟,加上他任该局局长已八九年。手中的权力大,什么国有土地出让呀、矿场采矿前资格审查呀、土地拍卖资格许可呀等,都是他一句话,一支笔。平时门庭若市,排着队找他。地产开发商要找他批土地、矿山的老板需要他核发开采证、土地拍卖公司请他资格认定。
资源性的企业,一般都是国有独资。因为资源是国家的,开采出来就是钱,且不愁销售,如金、银、铜、铝、锡、煤、磷、石油、天然气、稀土等,只要谁拥有这些资源,谁就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亿万福翁,如果谁能在这些企业任个什么老总、副老总之类的职务,也可以成千万富翁、亿万富翁。这类企业一般是不允许民间涉足的。
要涉足吗?可以,一是行贿,大把大把地行贿,二是找后台,找有决定权的后台。
国家不是鼓励民间企业发展吗?是啊,什么餐饮业、服装厂、玩具厂、加工业啊,还有公益性质的卫生院、学校、托儿所、养老院啊,都可以大量发展,因为这些企业利润小,风险大,而且可以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所以,国家大力支持,积极鼓励,大量提倡。
赚钱的企业由国家负责,就业的岗位由民间企业提供,各得其所,国富民安,相得益彰。
所以,那些有幸争取到资源性企业的老板们都将国资局的头头们当菩萨供,大把大把的钱往他口袋里塞,不贪都不行。特别是煤矿,开采出来就是钱。不愁销路。卡车在门口排队等着装车。一个煤矿就等于是座金山。只要你发证准许我开采,要多少钱都可以。几百万?小意思!市委研究过几次,想提拔他当市政协副主席,他认为政协没权,没有意思,便以文化水平不高和能力水平有限为由,婉言谢绝。现在被“市纪委一室”抓来“双规”,他开始后悔了。后悔没听市委的话,责怪自己贪心不足,后悔自己没有见好就收。
人啊!可能都是这样。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利比亚的卡扎菲,临死不交权,日本的东条英机,没有美国的两颗原子弹和中国人民的奋起反攻,他能投降吗?蒋介石不是毛泽东“宜将剩勇追穷寇”,他能自觉地跑到中国台湾去吗?不要说人,动物也是如此。一条狗好不容易含着一块骨头,你不打得危及它的生命,它能主动吐出来吗?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施小潭当时的想法不是完全没有一定的理由。
杨吹吹对付其他小头头还觉得可以,但对面前的这个大贪官深感力不从心。他预先考虑的四招全用上了,施小潭就是不开口。
你不是向他交代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吗,他比你还内行,他过去在农村当过“四清”工作组组长。他当时就是向“四不清”干部这样交代的。再说他心里明白,贪污的数额太大了。即使坦白,又能从宽到哪里去呢?成克杰、胡长清该坦白吧,结果呢?还不是判了死刑。所以,他本着一条:以不变应万变,船摇人不动。你问一百遍,回答还是四个字,“没有受贿”。
第一招不行,杨吹吹使出第二招:“适当加压,迫他就犯。”轮流战术开始。杨吹吹、“武警”小尤、小朱轮流上。每班8小时,1000瓦的日光灯24小时照着,不准抽烟,不准打瞌睡。只搞了两天两晚,麻烦就来了。施小潭毕竟是五六十岁的人,哪能经得起这么一搞呢?他本来就有高血压,现在血压更高了,高压200,低压120,心脏每分钟跳160次。第三天早晨就晕倒在地起不来了。
杨吹吹急忙叫来郭三毛。一看,只见施小潭仰面朝天,口吐白沫,脸色惨白,额头上大汗淋漓。
“不行,赶快去请医生。”郭三毛认为情况危急。
“快,小尤,快开车来。”杨吹吹说。
杨吹吹准备扶施小潭坐起来,一起上医院,被郭三毛制止:“不行,人现在不能动,让他躺着,你们快去请医生来。”
打着纪委的牌子,敲诈贪官的钱财问题不大,如果把人搞死了,那就不好交代了,追究刑事责任,不判死刑也要判死缓。所以,郭三毛、杨吹吹非常着急。
莲花山附近的莲花村里有个小诊所,离“双规”点只3公里路程,不到几分钟医生就来了。
医生一看,典型的心脏病急性发作。医生给他吃了一颗救心丸后,又掐了掐人中,症状马上缓和下来。
“不要紧,你们将他抬到床上,让他好好休息,最近几天要让他少说话,平卧休息。”医生边说边开了几服药交给了小尤。
施小潭的心脏病确实发得很严重,不能起床,不能睁眼睛,不能说话,吃饭喝水要人喂。因为他在“车轮战”之前已有两天两晚没睡觉了!
郭主任、杨吹吹和胡大炮三人急得团团转。他们坐在会议室商讨对策。
胡大炮说:“放了算了,我开个车送他回家,丢到他家门口不就得了。”
“不行,捉虎容易放虎难。他回去反告你怎么办?你现在一点把柄也没有,不要说我们是假纪委,就是真纪委也怕他反告啊!”郭三毛不同意。
“郭主任说得对,不能放,你放他,他就会问你凭什么抓他来,他找你要‘结论’,告你侵犯人权,践踏党权,对领导干部搞逼、供、信。”杨吹吹补充说。
“对,如果他反告我们,我们不仅一点退路也没有,而且还要坐牢、判刑。”郭三毛讲。
“我们不是有‘录像’吗,他反告,我们就公开!”胡大炮理直气壮地说。
“录像?录像顶多算个道德问题,党纪问题,要处分也只能给他党内处分,我们是假纪委,怎么给他处分呀?而我们呢,我们是扎扎实实地犯法,是要坐牢的呀!”郭三毛将“坐牢”两个字说得特别重,提醒大家注意一个是道德范畴,一个是法律范畴,两个不同的范畴有根本的区别。
“那怎么办?”胡大炮傻眼了。
“继续关。”郭三毛斩钉截铁地说。
“我同意。”杨吹吹表示。
“如果继续关,还得请几个人日夜照顾他呀,这哪里是“双规”对象,简直就是他妈的请了个爹。”胡大炮为难地说。
“该请人还得请人,没人照顾不行,万一死了,我们都完蛋。”杨吹吹说。
郭三毛说:“关他不是目的,我一边派人照料他,一边派人外调收集他的材料。哪怕掌握了一笔材料也可以,他就不会翻案,更不会反告我们。”郭三毛现在的指导思想是“不想跟观音菩萨结婚,只想和观音菩萨脱身。”
“我审查他几个小时,他狗日的就是钳口不开,比李玉和还坚强,真是气死人!”杨吹吹说。
“等他好一点了让老子收拾他。老子就不相信他是钢筋铁骨!”胡大炮说。
郭三毛说:“现在我们冷静地分析一下,他为什么能够硬顶硬撑,他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认为他之所以硬顶硬撑,有三个原因,第一,他有个党校同学叫易永浪,是市委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和他的关系铁得很。他可能指望他保他。第二,他当土管局局长上十年,群众都反映他贪腐的数额巨大,他可能认为坦白是死,不坦白也是死,与其交代,不如硬扛。你掌握我的真凭实据,算我倒霉,如掌握一部分,我就只承认一部分,这样总比坦白好。内心存在侥幸心理。第三,他采取拖的办法搞反侦察,观察我们的动静,以静制动。如我们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他主动交代一两笔小的,还可落个主动交代,态度较好,可以从宽处理。”杨吹吹说。
“对,杨副主任分析得对。贪污数额越大,越不肯主动交代,涉及要判死刑的更不肯交代,他连命都不要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死狗不惧刀剥皮,你还能把他怎的?”胡大炮说。
郭三毛也认为杨吹吹分析得比较透彻,三个观点他都同意。情况已经明了了,问题是怎么打开缺口,使案件有所突破。他想起了“警卫员”小尤对付孙跃进的办法。于是他拉着杨吹吹,小声对他耳语了几句,杨吹吹点了点头,伸着拇指称赞说:“郭主任高招!”
施小潭四天四晚没眨眼皮,现在因为心脏病,有机会躺在床上睡觉了。他足足地睡了十几个小时。看管他的“武警战士”生怕他死了,推都推不醒。
这次生病为他提供了缓兵之计的良机。他也准备借生病之机休整休整后,以利再战。每次医生来给他量心跳时,他故意憋着气,将脸憋得通红,让心脏加速跳。农村的医生,也没什么医术,见心跳得很快,每次临走时反复给“武警战士”叮嘱:“病情严重,要加强看护。”
施小潭假装起不了床,连上厕所小便也要“武警战士”搀扶,喝水也要用汤匙喂。特别是解大便时,“武警战士”还得站在旁边闻臭气,双手捂着鼻子特别难受。几个“武警战士”像照顾爹爹一样的累得喘不过气来。
他确实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人是一个,命是一条,既然进来了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此刻,他真可谓“临崖不悟,登天无路。蹲监枉恨遭虫蛀。蔽金乌,揽妖狐,钱权交易成当务。幕后高明竭力抚。身,早烂腐;魂,锁地府”。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老命拼了,看你把我怎么样。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