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郭三毛和记录员小潘来到了查求学的房间,对查正式宣布:“查求学同志虽然贪污受贿金额巨大,本应从重交司法部门处理,但考虑到实属偶犯,且能主动交代全部问题,认罪态度好,并表示全额退赃,经市纪委集体研究决定免予党纪处分。希望查求学同志以此为戒,深刻吸取教训,努力在今后的工作中立功赎罪,挽回影响,做一个有益于党,有益于人民的好党员,好干部。”
查求学站着,低着头一字一句听着,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地说:“感谢党,感谢市纪委给我第二次生命,此次教训深刻,必将终生吸取,今后一定加强政治学习,努力改造世界观,做一个有益于党和人民的好干部。”
“好,有这个态度就好!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党的一贯政策。”郭三毛每次给“双规”干部谈话,都是这两句话。但由于每次谈的对象不同,所以也不觉得怎么重复。他宣布“决定”后,马上切入主题:“你现在可以退赃吗?”
“可以,可以,我一分钱都没动,原封不动地放在家里,请纪委派人和我一起去取。”
“那好,小潘。”他转身对小潘说,“你打个电话给杨副主任,叫他马上派车,我和你一起去。”
本娜丹一晚上没睡觉,吃晚饭后辅导儿子的作业,待儿子洗完澡睡觉后,她开始清理“信封”,并建立流水账,“××公司5000元,××公司1000元,××公司8000元……”,她把每个“信封”的钱抽出来归堆打包,并在“包”上贴上条子,共计23万元。然后又将“德高公司”的五百万现金用一个蛇皮袋子装好藏在床底下,准备明天存银行。她累得腰酸腿软,满头是汗,她多么想查求学回来帮她一把哟!
她躺在沙发上等查求学回来,准备和他商量,这么多钱存在一个银行不好,她想听听查的意见,存哪几个银行,以谁的名义存。但一直等到凌晨1点,还不见查回来。
查有个特点,工作特别认真,每天加班,总是深更半夜回家,如果工作黏住手了,12点还不能回,他便主动给老婆来个电话。但今天他人不回,电话也不来一个。她觉得有些奇怪,便打查的办公室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听。她又打他的手机,每次都是电信部门放录音“电话因故,无法接通”。越是“无法接通”,她越是迫切需要“接通”。她每隔5分钟打一次,电话里还是响着“电话因故,无法接通”。一直到凌晨3点仍杳无音信。
喧嚣了一天的校园,现在沉寂下来,夜幕黑压压地罩着大地。本娜丹形单影只地瘫在电话机旁的沙发上,浑身开始发抖,眼皮一个劲地乱跳。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开始担心有人夜晚在他回家路上绑架了他。她原来迫切等着家里座机或手机响,现在反而怕电话响。她担心绑匪来电话索要赎金,转而又担心纪委将他“双规”了。她拿起电话准备打几个副院长家里或秘书家,但刚拨了一两个号又停下了。这么晚了打到别人家里,不是问题也是问题。事情没搞清楚,闹得满城风雨,他今后怎么在学校工作?不能打。她放下电话,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啪,啪,啪!”一个彪形大汉用钢丝鞭使劲抽打,查求学的上身衣服剥光了,被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口里的血渗着涎水垂挂在嘴边,杀猪似的惨叫。
“你再不打电话叫你老婆拿钱来,老子要你见阎王。”另一个浑身长着黑毛的家伙对着查的腰部重重地踢了一脚,将查踢翻在地,抽筋似的乱滚,由惨叫变成哀鸣。
彪形大汉提了一桶水朝查的头上泼去,地上顿时溢满淡红色的一大摊血水……
本娜丹刚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就做起了噩梦。她梦见查求学晚上回来的路上,被绑匪抓去,关进一间地下室,强迫他交出1000万元的赎金,否则撕票。她接到劫匪的电话后,将家里的所有“信封”和现金全部拿去交给了绑匪,救出了查求学。
一梦醒来,她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浑身直打哆嗦。她后悔不该天天在家逼迫老公弄钱,惹了这么大的灾祸。她埋怨自己争强好胜,没有给丈夫当好参谋,惭愧自己不配当一院之长的妻子。她觉得周围的人都在指责她贪得无厌。她仿佛在人群中比别人矮了一大截而抬不起头来。她陷于无限地悔恨之中。她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查求学平安地回来。
“当……当……”门铃响了,本娜丹立即开门,见查求学回来了!她正喜出望外,准备扑到丈夫怀里时,突然发现查的身后还有两男一女,马上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立即退回客厅礼貌地对客人说:“早晨好,屋里坐。”
郭主任一行进到屋里,只见客厅的天花板已破,有几块快掉下来了。墙壁上贴的纸因潮湿有几块已上霉发黑。沙发也是80年代的,没有茶几。地上没铺瓷砖和地板,而是水泥上面刷了一层油漆,因时间长了,人经常走的地方油漆没了,现出灰色水泥。心里想,太寒酸了,平生了几分同情心,小潘和“武警”小尤小声说:“好旧的房子!”
“你别看他们干部大,光靠几千块钱的工资照样不行,哪来的钱装修房子?”
“也是,怪不得有的干部贪污受贿的。”
“别人贪了没被发现,只怪他的运气不好。”
本娜丹正准备为客人沏茶,被查求学拉住了,小声说:“这几位同志是市纪委的,你赶紧把那个蛇皮袋和‘信封’都拿出来给他们。”
“刚才的梦很快就被验证了。”本娜丹想。只不过来拿钱的不是劫匪,而是纪委。她万没想到来的这几个人实际上就是绑匪。
本娜丹放下开水瓶,立即到房间取钱。
小潘和小尤迅速清点,发现有523万元,便请示郭主任怎么办。
郭还有点良心,便说:“按交代的520万元查收,其余3万留下。”
临走的时候,查求学紧紧地握着郭主任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你们,谢谢市纪委!”
钱啊!钱是把双刃剑。它既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送你下地狱。而天堂和地狱之间只一步之遥的是人间。
查求学现在选择的是人间。
秦农今年才38岁,英国伦敦大学农学博士,回国才8年,也是通过“双推双考”上来的,任市农科所所长只有2年。年轻人不知道深浅,以为其他人能贪,自己也可以贪,结果只贪一次就被发现了。由于长期在国外留学,国内既没有同学当干部的,也没有贴心的上级领导。现在“双规”了,怎么办,没有神仙皇帝,全靠自己。所以“双规”的当晚也全部交代了,情节也很简单,就是农科所出地,开发商出钱合建职工宿舍。由于地价便宜,开发商给他220万元的“感谢费”。他在“双规”的第二天下午就如数上交给“市纪委”了。
郭三毛还是“党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初犯”“态度好”“退赃积极”等几句老话,放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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