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月亮在西边挂着,露着朦胧的、淡淡的光,满天的星星眨着疲惫的眼,风一吹,云遮雾盖地时隐时现。通往莲花山的一条小路被道闸闸死。
莲花山一号楼二楼会议室灯火通明。“江阳市纪委一室”正副主任正在开会,记录员潘小香伏在桌上紧张地记下领导们的发言。一号楼大门口有“武警”站岗放哨。
郭主任主持会议,杨副主任汇报深圳外调的情况:
“我们这次到深圳外调非常顺利。”因为他带了两个“武警”,所以他在发言时以“我们”的名义汇报。其实,真正的纪委干部外调是不带武警的,因为带武警就意味着动用了国家专政工具,而专政工具是专政机关对付敌人的。纪委是管党员、干部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没定罪之前,不属敌人范畴。幸好这次到深圳是找公司的老总,他不懂党的规矩,未发现其中的破绽。郭三毛他们当时考虑带“武警”是想调查对象如果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没想到差点出了洋相。
通过这次教训,他们改变了办法。出门执行任务时,仍带两名“武警”,不过不穿“武警”制服,而是一个开车,当司机。一个作为一般纪检办事员提提包。如有“双规”对象不肯跟着走,装扮成“司机”和“办事人员”的两个“武警”就将其架上车,强行带走。
“我们去的正是时候,他妈的孙跃进心太黑,太不讲感情,人家公司因施工时,电线引发了火灾,他们公司的项目经理也被公安部门抓了,还要赔偿甲方三个多亿的损失。目前非常困难,整个公司基本上瘫了。那狗日的孙跃进欠别人的七千万元就是不给,非要别人再给他200万元的回扣。把别人搞烦了。我们如果再迟几天去,他们就要向市纪委写举报信了。”杨主任口讲干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汇报,“我们去后,人家公司苟总非常热情,非常配合,你看……”他边说边拿出复印的原始单据给郭主任、胡副主任看。
郭主任接过来端详,一张是首创装饰有限公司的流水账单,上面清清白白地写着200万元现金的银行卡。该卡是上海浦东发展银行的,另一张是检举孙跃进为宾馆出高价买石材赚回扣的材料,上面写着上等米黄色的大理石,市场上价格一般是1200元一平方米,可他买回的是2400元一平方米,整个宾馆共买了15000方,仅大理石一项就多花钱1800万元。孙跃进起码得回扣近千万元。检举信后面还加了一句“以上情况千真万确,如不相信,请组织上到各地石材市场调查。”
郭主任看完上述证明和检举信后,随手递给胡副主任过目,回过头来问杨副主任还有什么补充汇报的。
杨副主任继续汇报:“我回江阳市拿着我们纪委一室的介绍信到江南路上海浦发银行去调查了,银行负责人见了我们介绍信后,帮我查了,说有这个账号,钱的数额也是对的,但前不久转到另一个账号上去了。我又要银行负责帮我查了,这另一个账号的户主就是孙跃进。他说着又从提包里拿出浦发银行出具的证明给郭、胡二人看。
“好极了!杨主任办事有功,工作细致周到,看来我们要首战告捷了。”郭三毛眉飞色舞,极度兴奋。
“明天上午我去抓那个狗日的!”胡大炮手痒痒的。
“你不行,你太粗,第一仗一定要干得干净利落,不能出半点差错。我看还是原班人马,由杨副主任带队,但那两个武警不能穿警服,穿便装。一个帮你开车,一个帮你提包,主任要有个主任的派头,你说呢?”郭主任谦虚地征求杨副主任的意见。
“谢谢郭主任的信任。”杨副主任点头同意并表示感谢。
“明天怎么搞,请杨副主任谈谈他的想法和打算。”
几个人还人模人样地互相称谓“主任”“副主任”,像真的一样。郭主任叫杨副主任谈明天的行动方案。
“我同意郭主任的安排,明天上午还是我和小尤、小朱三人去。小潘给我们把介绍信开好。”杨副主任给正在记录的潘小香下达指示。
“介绍信怎么写呢,杨主任。”潘小香问。
“我想了一下,介绍信就这么开。”杨副主任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小潘,并说,“你通知小尤,叫他把车准备好,油加满。叫小朱把橡皮警棍带上,以防万一。”
“郭主任,我想请胡主任帮忙,在二号楼准备一个房间,要不人来了住哪间房呢?”杨副主任谦虚地请示郭主任。
“好,请胡副主任将3号房清理一下,窗户上的电网通上电,安排两个武警站岗。”郭主任正式下达指令。
“他来了吃饭怎么安排?”胡副主任请示。
“每天按8元的标准准备,早餐1元,中晚餐各3.5元。我们每天收他的伙食费30元。他来了先交两个月的再说。”郭主任明确指示。
“杨副主任,你明天上午把你起草的‘五不准’的制度交给小潘,叫她贴在3号房间。”
所谓“五不准”就是“不准买小吃,不准喝酒,不准对外联络,不准在规定时间之内随便睡觉,不准随便离开房间”。
“还有——”郭主任对杨副主任交代,“你们明天将人押上车后,迅速将手机没收,身上的皮带要解掉,以防万一。”
墙上的挂钟已敲响3点,胡大炮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实在熬不住了,便说:“你们研究完了没有,你看几点了?”
郭三毛往墙上一看:“啊,已经3点了,散会。”
这天晚上江涛宾馆12楼棋牌室,孙跃进正和几个专为宾馆送货的供货商打麻将。一个是粮油供货商黄木头,一个是蔬菜、肉类供货商刘羊子,还有一个是海鲜供货商余志鳖。
原来他们与宾馆签的合同是乙方保证为甲方按要求供货,甲方每月月底结账,一次性付清货款。但现在宾馆却以资金紧张为由迟迟不肯付款,已经押了三个月了。这些供货商这几个月完全是寡妇拉尿,只出不进,快要停摆了。不送吧,又怕宾馆这么大的一个客户丢了。继续送吧,都是小本生意,哪有这么多本钱贴进去?这天,他们三人商量约孙总打次牌,一是联络感情,二是借打牌之机“输”几个钱给他,再求他尽快结账。
海鲜老板资金雄厚一些,腰杆也硬些,晚饭由海鲜老板余志鳖请客。余老板是福建人,由于头是方形,像甲鱼的头,所以别人都叫他老鳖。当时准备到外面请,在征求孙总意见时,孙总以“拉动本店消费”为由坚持要在本店请。由于餐厅职工的工资和奖金与营业额是挂钩的,见余老鳖请自己的老总,故意整他,安排上等菜和好酒,余老鳖火烧乌龟,内面疼。他明显地觉得安排的不合理,但又怕别人说他小气,只好硬着头皮上。一般宴请贵重客人,安排一个主菜,如鱼翅或辽参、鲍鱼等。安排鱼翅就不上辽参和鲍鱼,这次厨房里安排鱼翅、鲍鱼不说,还上了一只三斤多重的大龙虾,另外每人一份血燕,你说这要不要命?喝的酒是水井坊和几千元一瓶的人头马,这一餐叫余志鳖掏了2万多元,幸好人少,只有四人,要是人多,余志鳖掉的还大!
他们打麻将的规矩是红中、发财、赖皮扛,前皮后赖(如翻的五筒,则四、五筒杠,六筒赖子),口口翻,十块的,每人50元才能和牌,300(元)封顶,400(元)金顶,500(元)阳光,三包、抢扛按翻数算,不封顶。刘羊子是送蔬菜的,每天开个小货车给各酒店、宾馆送南瓜、丝瓜、包菜、白菜、冬瓜、茄子之类的,小本生意,全靠以次充好,玩点秤和运输赚点钱,口袋里不富裕,今天只带了2万块。如果运气不好,打不到两小时就输光了,心里有点寒。孙总经理心里明白,和这些人打麻将一般不需要钱,他们会自动输的,所以今天只带了两万元钱。
“赌博输寒钱”,“绳子往细处断”,你越怕输就越输,没打两圈,刘羊子就输了5000多元,头上直冒汗。
余老鳖财大气粗,和了也不和,还要用赖子扛,一搞一个金顶,搞得孙总很不高兴。脸一直板着,一声不吭。
送粮油的黄木头见势头不对,用脚尖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一下余志鳖,提醒他注意孙总的脸色。
余志鳖刚才得意忘形了,被黄木头一踩,如梦初醒,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在以后的出牌中,有意地让孙总赢。
本来孙总今天可以赢点钱的,由于夜总会的小田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搞得他魂不守舍。这一盘他起的牌非常好,起手就八个将两个赖皮一个红中,余志鳖打了个八筒,他有一对,本来可以碰的,由于小田来了短信,他去看短信去了,错了机会,一盘好牌泡了汤。
小田叫田萍,是孙总的小情人,二十七八岁还没结婚。今天晚上她也烦,她和孙总早就约好今晚要他过去睡觉的,所以她把夜总会的事情交给了副经理,说她今晚有事不来上班,早就洗好澡,赤条条地在床上躺着,完全是一副痴婆娘等汉的样子,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还不见孙总的踪影,所以特别焦急,欲火中烧,下面吱吱地发痒,上面口干舌燥,不停地给孙总打电话、发短信催他。
孙总的将一色没和成,又被小田的电话催得紧,便把牌一推说:“宾馆有急事,我得先去处理,今晚算了,谢谢你们。”
刘羊子暗中庆幸,谢天谢地,再打下去,他就要“脱裤子”了。他见孙总推牌,马上说:“孙总有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请孙总。”
余老鳖见孙总起身要走,一边起身给孙总点烟,一边说:“孙总,我们的货款您帮我们想点办法……”他还打算问这个月是否可以结账的,被孙总打断了:“你们明天来,我给财务部经理交代。”
几个老板高兴地齐声说:“谢谢孙总,谢谢孙总。”一个个拱着双手送孙总出了麻将室。
男女做那个事,如牛犁地,牛越犁得累,地越犁得熟。
孙总这天晚上被小田折腾得精疲力竭,走路一晃一晃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头发也蓬着,一副残兵败将的样子。他准备回家休息一上午,下午上班,所以没叫司机去接。
正当他走出小田的寝舍,准备回家时,一辆桑塔纳小轿车停在面前。车上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人拿着市纪委一室的介绍信问:“你是孙跃进同志吗?”还没等孙总回过神来,其他两人已经将他架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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