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波看着伟业控股的历史走势和筹码分布图,不无疑惑,“老爷子,你当真认为伟业控股能冲破十二元强阻力位吗?你注意一下,十二元至十三元之间,累计成交量大得惊人,历史经验证明,没有一举冲破的可能,白原崴还是比较清醒的!”
汤老爷子看着盘面,思索道:“不过,这小把戏的清醒倒让我警觉哩!小方,你记住,必须防着两点,其一,不能在高位套住;其二,也不能在低位被人家骗去筹码!决不能掉以轻心,既要密切注视每日的盘面变化,还要认真做作业!”
方波心里有数,“这我知道,我们现在要有个炒作目标位,老爷子,我的意见不能太乐观,应在十元上方陆续出货,在十二元下方全面清仓!也不能光盯白原崴,猎物出现了,狼群都将扑过来,未来的盘面不是我们和白原崴能控制的!”
汤老爷子点点头,“这你说得对,群狼扑食是肯定的,三五个涨停之后,必会有一些空仓的庄家杀进来,那么,这时候我们是不是一定就出货呢?要做具体分析,不能机械!要约收购毕竟是个新概念,不排除有些恶庄猛庄疯狂拉抬!如果真出现这种恶庄猛庄,股价冲过十五元也不是不可能,十五元上方空间无限啊!”
方波仍不赞同,略一迟疑,婉转提醒道:“老爷子,过去的教训要汲取哩!”
汤老爷子不高兴了,“什么教训啊?绿色田园不是解套了吗?伟业控股我们不是也占尽先机了吗?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嘛,他白原崴敢重兵入驻伟业控股,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现在风险最大的不是我们,是白原崴和他的新伟投资,如果操作失败,伟业控股就要摘牌退市!”停顿片刻,他透了点底,“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会把手上的股票全卖给他,促成此次要约收购,逼着白原崴和我们一起拼命!”
方波脱口惊叫道:“能……能这么赌气吗?这一来,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汤老爷子哈哈大笑,笑罢,脸一拉,反问道:“小方啊,我说过把手上的流通股按要约价卖给他吗?我卖给他的将是受让过来的国有股,恰占总股本的5%!”
方波大为惊奇,“老爷子,我……我们什么时候有了这5%的国有股了?”
汤老爷子想了想,还是说了,“是刚从省国资委受让过来的:伟业国际不是正对国有股进行社会化处理吗?我让省城一家由我们暗中控股的文化公司接了单。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在和白原崴摊牌前绝不能走漏任何风声!你看白原崴保密工作做得多好啊?文山钢铁国有股转让完成,要约收购成了既定事实,我们才知道!”
方波全听明白了,不无兴奋地说:“好,好,老爷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啊!你这么一交底,我就有数了,股价高看一线,争取在十二元至十五元之间出货……”
正说到这里,电话响了,公司保安经理报告说,野狗基金的李成文求见。
汤老爷子知道李成文最近在二级市场操作失了手,从绿色田园出来的钱又套在另两只参与坐庄的股票上了,本不想见,可又怕这条野狗在这种时候发野,坏了操作大事,便硬着头皮见了,是在装饰豪华的贵宾室见的,满面笑容,彬彬有礼。
李成文已是一副丧家犬的样子了,印堂发暗,目光混浊,不管怎么掩饰,脸上的晦气和失落都显而易见。小伙子急着求见,见面后却又没什么正经话可说,言之无物地谈了一通未来大市走向之类的话,便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发起了呆。
汤老爷子心中不耐,主动问道:“小老弟啊,你今天找我究竟有啥事?”
李成文叹了口气,“教授,我……我真不好意思向您开口,真不好意思啊!”
汤老爷子满脸真诚,口气极是和蔼,“别不好意思,有话就直说嘛,能帮的忙我一定帮,就算帮不上,我也会向你解释清楚的!说吧,碰到什么难处了?”
李成文苦巴着脸说了起来,“教授,我这次惨了,把资金全套在两只外地小盘股上了,一只是‘合金股份’,一只是‘大展实业’,账面亏损已经超过60%了!”
汤老爷子友好地责备说:“小老弟,你也太不慎重了嘛,这种低迷的市道哪能这么疯狂投机呢?我过去就和你说过,要做巴菲特,不能做索罗斯!做绿色田园时,我是不是也提醒过你,今年的战略热点在钢铁和汽车板块上,亏损小盘股利好再多,也属短平快的突围!绿色田园能解套就不错了,咋又往小盘股里冲呢?!”
李成文连连点头,眼泪差点下来了,“教授,我现在真是悔清了肠子!”
汤老爷子却又安慰说:“也不要怕,解套的机会总还有,股市上没有只涨不跌的股票,也没有只跌不涨的股票,绿色田园套了我们一年多,不还是解套了嘛!”
李成文道:“这我知道,可问题是,现在委托投资的债主全逼上门了,我走投无路啊,所以才……才求到您这来了,想请您救个急,临时给我融资一千二百万,让我应付一下逼得急的债主!我以账上股票做……做抵押……”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别说一千二百万,就是二百万他也不能借!伟业控股阵地上炮声隆隆,他和海天系的弹药还不够呢!于是便道:“小老弟啊,你真是为难我了,海天系现在也是满仓啊,年中还准备分一次红,哪有资金可融呢?再者说,我并不是海天系基金的经理,只是他们的投资管理顾问,也没这个权力啊!”
李成文急了,不管不顾地把底牌全露了出来,“汤教授,请您放心,我这不是长期融资,只是临时借用一下,时间最长不超过三个月!这两只股票我是和绿色田园的许克明、崔小柔他们合伙坐的庄,他们已经答应通过钱惠人市长和文山市政府帮我融资四千万,或者搞到资金后,以现价接盘,你和海天系没任何风险,真的!”
汤老爷子大吃一惊:天哪,崔小柔和许克明也跟这野狗在两只股票上坐庄,身为市长的钱惠人竟答应为他们融资四千万?这都是怎么回事?是面前这条野狗疯了,还是钱惠人疯了?钱惠人这么干,是不是准备进大牢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李成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进一步交底道:“教授,你别不信,事到如今,我干脆啥都告诉你吧:对崔小柔和绿色田园,我知道的太多了,钱惠人市长再难也会帮我搞钱的,只是他现在不在宁川了,搞这四千万要有个过程,但一定会搞!”
汤老爷子益发吃惊:这条野狗在讹诈,已经讹诈了钱惠人,只怕还要讹诈他!
果然,李成文继续说:“教授,咱们也联手坐过庄,就是绿色田园嘛,内部消息还是我告诉你们的,也不是那么合法啊,逼急了,我准备揭露一下坐庄黑幕!”
汤老爷子这才说话了,语调低沉,寒气逼人,“李成文,你真是条野狗,有个成语叫狗急跳墙,说的就是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说的不错,坐庄是有黑幕,你可以揭,我不但不会阻止你,还会发表文章支持你,规范市场是我的一贯主张嘛!至于说到绿色田园,那位鲁之杰已经在调查了,估计和我、和海天系基金没关系!我们此前没得到任何内部消息,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况且,我不是基金决策人!”
李成文怔了一下,笑了,是那种阴谋家的笑,“汤老爷子,我们之间对敲拉抬绿色田园的成交记录可在电脑里没抹掉啊,这难道不是操纵股价、证券欺诈吗?”
汤老爷子正经道:“肯定是证券欺诈,这是我一贯反对、深恶痛绝的!如果这种情况属实,我会对方波他们提出严厉批评,建议他们内部整顿,重温证券法!”
李成文连连摇头,“恐怕不是整顿的问题吧?有人要对此负法律责任吧?”
汤老爷子承认道:“有这个可能,包括你这条疯狗,可能都会被列为市场禁入者,甚至去坐几年大牢!但这与我无关,我再重申一下,我只是投资顾问!”
李成文把手一摊,“天哪,老汤,你怎么这么无耻啊?在大学教无耻学吗?”
汤老爷子淡然一笑,“小李,你不就是无耻学专家吗?如果我现在没退休,还在财经大学做经济系主任,可以考虑开门新课,经济无耻学,就请你当教授!”
李成文实在够无耻的,讹诈不成,又换了面孔,变出一副可怜相,“教授,我们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好不好?你就当我是个无耻之徒,就当我是条疯狗,临时借我一点救命钱吧!我刚才说的全是激你的气话,你别当真,我也不愿坐大牢嘛!”
汤老爷子冷冷一笑,“所以,你就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说得对,我今天就把你当做一条疯狗,你说的钱市长什么的,我只当是疯话,既没听到,也不会和谁再说!你也要学聪明点,不能一边让人家帮忙,一边还咬着人家不放!”想了想,又说,“至于救命钱,我和海天系真没有,我的忠告是:请继续找崔小柔想办法!”
李成文挺没趣地走了,走之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挺不安地说:“教授,那您也要说到做到啊,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情况透露出去,让我落个死无丧身之地!”
汤老爷子也恢复了常态,意味深长道:“很好,你这小老弟还算明白啊!”
李成文走了,惊涛拍岸的交锋成为过去,潜在的危机却仍然真实存在着。这条疯狗带来的危机必须解决,既然钱惠人和崔小柔答应帮他融资,就得尽快办!至于办了之后的结果是什么,钱惠人会不会因此倒台,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于是,汤老爷子叫来了方波,吩咐方波找个可以沟通绿色田园的渠道,把有关李成文发疯的警报及时发出去,钱惠人的名字没敢提,只提了崔小柔和许克明。
方波有些不解,怔怔地看着汤老爷子,“哎,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汤老爷子说:“关系很大!李成文和绿色田园这颗炸弹一旦炸开,弹片很可能就会落到我们身上!婉转地告诉崔小柔和许克明,要他们先想法给李成文解决一部分资金,争取时间,起码不能让他们在伟业控股要约收购的这一个月内闹出意外!”
方波这才应道:“那好,老爷子,我听你的,亲自去找崔小柔,今天就去!”
汤老爷子却阻止道:“不,你不能去,最好找个和海天系无关的人去,将来崔小柔、钱惠人真出事就与我们无涉了!我估计钱惠人迟早要出事,就算不在绿色田园和李成文身上出事,也会在其他问题上出事,省委调查组现在还在查着他呢!”
方波却又疑惑起来,“钱惠人出事?老爷子,事情当真会这么严重吗?”
汤老爷子道:“就是这么严重!钱惠人大权在握,屡闯红灯,违规操作早已成了习惯。那么多资金在他手上拆来拆去,所有监督形同虚设,不出问题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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