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芬芳没容办公厅主任开口便阻止了,脸色很不好看:“王主任,今天的所有工作安排全部给我取消吧。啊?我要到医院全面检查一下身体,这样拼下去不行了,把命都要送掉了!”
办公厅主任很为难,站在赵芬芳面前直搓手:“赵市长,这……这许多都是急事啊,国际服装节的筹委会主任是你,明天就要开幕,许多贵宾已经到镜州了;蓝天集团的重组谈判也开始了,齐书记、刘书记都出面热情接待了伍三元,你当市长的不出一下面恐怕也不合适,周市长也希望你出一下面;还有,美洲银行代表团上午十时抵达镜州,也要接风……”
赵芬芳一声叹息,满脸悲哀:“王主任,你能不能不要说了?啊?能不能就给我一天的自由,哪怕一上午的自由呢?”想了想,“我看这样吧,这些活动全由周善本同志代我参加,善本是常务副市长嘛,也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嘛!好了,好了,你走吧,马上通知一下周善本。”
办公厅主任仍不愿走:“赵市长,你……你不知道,周市长昨夜又进医院了……”
赵芬芳面无表情:“周市长太娇气,经常进医院嘛,你把他请出来不就完了!”
办公厅主任走后,赵芬芳关上门,开始紧张清理自己的办公桌,把一些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文字材料全放到碎纸机里打碎,放水冲入了马桶。又把藏在办公室内的八张存折一一找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而后通知司机,要司机把车开到楼下门厅,说是要出一下门。
也就在临出门前,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到了,是一位挺熟悉的办公厅副主任打来的,口气温和,很像一次正常的工作安排。副主任和她聊了几句了正题,道是今天下午关省长到平湖检查工作,要顺便到镜州看看,听听国际服装节的布置情况,请她先准备一下,组织一次专题汇报,并安排晚餐。副主任再三嘱咐赵芬芳,在关省长到来前,务必不要离开办公室。
赵芬芳心里有数,马上要来镜州的不可能是关省长,应该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李士岩,甚至是省委书记郑秉义,按时间测算,省委常委会应该在今天上午召开,现在恐怕还在开着,对她实行双规的决定也许已经做出了,——当然,因为她是政府口干部,没准关省长也会一起过来,但关省长就是来了,也不会是听她的汇报,必然是代表省委对她宣布双规的决定。
时间已经以分秒计算了,她再也不能耽误了,拿起公文包出了门。
下楼上车没受到任何阻拦,车出市政府大门也没受到任何阻拦,一切都还正常。
上了解放路,情况好像有些不大对头了。倒车镜中显示,一台进口子弹头汽车总在不紧不慢地跟着,像个甩不掉的尾巴。赵芬芳想了想,让司机突然拐弯,就近插上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身后的子弹头汽车也立即拐弯,跟着她的车开进了小巷。
司机也发现了异常,对赵芬芳说:“赵市长,后面这台车好像盯上我们了。”
赵芬芳看了看倒车镜,故作镇静道:“哦?不会吧?它盯我们干什么呀?啊?”
司机并不知情,觉得自己受了污辱,放慢了车速:“敢盯我们的车?我停下来问问!”
赵芬芳阻止了:“算了,算了,别给我找事了,开你的车吧!”
车出小巷,上了海滨二路,在海滨二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到了有名的海景小区。赵芬芳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内的一座居民楼下,自己夹着公文包上了楼。上楼前,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下,却没看到那台跟踪的子弹头,一颗心才又重新放回了肚里。
因为昨夜就打了电话,和母亲约好了,母亲正在家等她,见面就叨唠起了房子装修的事,说是贵了,地砖不防滑,工程质量也有问题,住进来才半年,地板就有裂缝了。老太太要当市长的女儿好好管管,不能让装潢公司这么做假耍滑,坑害老百姓。赵芬芳扮着笑脸,频频应着,待母亲叨唠完了,才把八张存折拿了出来,递到了母亲手上:“妈,你拿着,这是我过去用你的名字替你存的九十万,你收好了。”
母亲吓了一跳:“九十万?芬芳,你……你和钱初成都是国家干部,哪来的这么多钱?”
赵芬芳凄然一笑:“妈,你别问了,就算我对你的一点孝心吧!钱初成你不要再提,从今以后,就当没这个女婿好了!另外,这九十万的事,你和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我爸!”
母亲明白了,紧张地抓住赵芬芳的手:“芬芳,你……你是不是出问题了?啊?”
赵芬芳强作笑脸:“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还不是齐全盛他们搞我的小动作嘛!”
母亲出主意道:“芬芳,那你也别饶了这个姓齐的,得抓住他的小辫子死劲揪,往死里揪!省里不是正查他么?你别和他客气!妈的经验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服软……”
赵芬芳知道母亲叨唠下去会没完没了,打断母亲的话头道:“妈,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倒是你,要记住了,这九十万的事决不要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炒股赚的,不管谁找你,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承认,千万别辜负了我这做女儿的一片心意啊!”
母亲抹着泪,连连点头:“这我懂,我懂,我要说是你给的,不……不给你造罪么!”
赵芬芳欣慰地说:“好,妈,你能明白就好。另外,我还给勇勇在国外存了一笔美元,准备给勇勇几年后创业用,密码在这里,你看一下,牢牢记在心里,到时候告诉勇勇……”
母亲这才发现,女儿碰到的情况可能很严重,泪眼婆娑地问:“芬芳,你……你这到底是……是怎么了?啊?问题是不是很严重?会……会去……去坐牢?啊?你说实话!”
赵芬芳迟疑了一下,含泪点了点头:“是的,可能会被他们判个三……三五年。”
母亲一把搂住赵芬芳哭了:“芬芳,你别怕,到时候,妈……妈去看你,啊……”
恋恋不舍地和母亲告别之后,再上车时,赵芬芳终于松了口气: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得起远在美国的儿子了;作为女儿,她对得起生她养她的父母了。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她该乘风归去了。
赵芬芳命令司机将车开到望海崖风景区。
司机这时已发现赵芬芳神情异常,觉得哪里不太对头,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地问:“赵市长,不……不是说好到你母亲家看看,就去人民医院检查身体的么?怎么又去望海崖了?”
赵芬芳脸一拉:“不该你问的事就不要问,开快点,就去望海崖!”
万没料到,快到望海崖风景区大门口时,那辆尾随不放的子弹头车又突然出现了,从后面的岔路上一下子插到了赵芬芳的车前,迫使赵芬芳的车在距风景区大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更让赵芬芳吃惊的是,子弹头里走下的竟是主管全市政法工作的王副书记!
王副书记下车后,呵呵笑着走了过来:“赵市长,怎么到这里来了?走,快回市政府,我得和你商量个重要的事!这夏季严打呀,还得你们政府这边多配合哩!你都想不到,你们政府接待宾馆竟也有嫖娼卖淫问题,这事我得向你通报一下,别和你政府闹出什么不愉快……”
赵芬芳完全清楚了:自己已经在省委和省纪委的密切监控之下了。
王副书记还在那里演戏:“赵市长,你都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呀,影响太恶劣了……”
赵芬芳挥挥手:“好了,王书记,上车,到我办公室再说吧!”
重回市政府十楼办公室,行动自由实际上已经丧失了。王副书记一步不离地跟着,和她大谈夏季严打工作的情况,政府接待宾馆嫖娼卖淫的情况,说到无话可说了,又扯起了市党史办主任老祁的癌症,说是老祁没几天活头了,问赵芬芳是不是也抽空去看看?
赵芬芳强打精神应付着,不停地喝茶,一杯茶喝到毫无滋味了,又泡了一杯。
第二杯茶泡好,赵芬芳神情自然地走进了卫生间,走到卫生间门口,还回头冲着王副书记嫣然一笑,讥讽地问了句:“王书记,你是不是跟我到卫生间继续聊啊?啊?”
王副书记一下子窘红了脸:“赵市长,你看你说的,你随便,啊,随便……”
疏忽就这样发生了,上午十点接到省委的电话后,王副书记想到了赵芬芳可能出逃,可能跳海自杀,却没想到赵芬芳在被死死盯住的情况下,会在他眼皮底下跳楼。出事之后才知道,赵芬芳办公室的卫生间竟通往一个不起眼的小阳台。王副书记调到镜州工作不到两年,因为在市委这边,和赵芬芳接触不是太多,到赵芬芳的办公室更没有几次,且因为赵芬芳是女同志,从没用过她的卫生间,不可能知道楼房结构,因此,发生这种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芬芳终于争取到了最后的死亡机会,走进卫生间后,马上锁了门,对着镜子从容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裙,才坦然走到了摆满盆景、鲜花的小阳台上。纵身跳下去之前,赵芬芳站在小阳台上向市政府门外的月亮广场看了许久、许久,嗣后调查证明,赵芬芳在阳台上站了足有五分钟。当天的值班门卫无意中看到了她,还以为这位爱花的女市长又在阳台上浇花了。
这五分钟里赵芬芳到底想了些什么,已经无法考证了,这日在镜州市政府大楼内办公的公务员们只记住了一个事实: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时四十八分,中共镜州市委副书记、镜州市人民政府市长赵芬芳身着一袭白色进口香奈儿时装套裙飘然落地,当场毙命。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十二时四十二分,也就是赵芬芳跳楼自杀五十四分钟之后,由省委书记郑秉义,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李士岩,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刘重天,镜州市委书记齐全盛等人的专车构成的浩荡车队,由省公安厅警车开道,一路呼啸,冲进了镜州市政府大门。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是一个注定要被镜州老百姓记住的日子,也是一个注定要进入镜州历史史册的日子。这一天,镜州市人民政府的人民市长赵芬芳背叛人民,畏罪自杀;同在这一天,常务副市长、廉政模范周善本的生命之火也燃到了尽头,骤然熄灭了。
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市长,死得又是如此截然不同,给人们带来的震撼是十分强烈的。
嗣后回忆起来,许多知情者认为,周善本的猝死与赵芬芳有着很大的关系。
那天上午九时二十分,办公厅王主任焦虑不安地从市政府赶到人民医院干部病房,如实向周善本转达了赵芬芳的指示。当时,人民医院的两个教授级医生正和周善本谈话,说周善本长期疲劳过度引起的亚健康状况已到了很严重的地步,绝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如果再不好好休息,对身体进行必要调整,很可能会引起心力衰竭,出现意外。见王主任又要周善本出去参加这个会,那个会,两个医生都不太高兴,其中一位女医生挺不客气地责问王主任说:“……王主任,你们怎么总是拿周市长练?是不是因为周市长好说话?还管不管周市长的死活了!”
王主任心里也有气,顾不上再照顾赵芬芳的面子了,当着两个医生的面就向周善本诉苦:“……周市长,你不知道,赵市长今天好像有什么情绪,啥事都不愿管了,连我的汇报都不愿听,市里这一摊子急事没人处理又不行,你说让我怎么办啊?周市长,你毕竟是常务副市长,就是赵市长今天不让我找你,我也得找你,我……我真是没办法啊……”
周善本怕王主任再说下去影响不好,苦笑着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穿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好,好,王主任,别说了,我去,我去,只要赵市长指示了,我执行就是,走吧!”
女医生追到门口交代:“哎,周市长,把几件急事处理完,你可得马上回医院啊!”
周善本回转身频频向女医生招手,嘴里连连应着:“好,好,梁大夫,我知道了!”
没想到,这竟是永诀。女医生几小时后再见到周善本时,周善本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从九时三十二分走出医院大门,到当天中午十三时二十二分咽气去世,周善本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和赵芬芳一样,是按分秒计算的,在这三小时五十分钟里,周善本紧张得如同打仗。
是日,年轻的秘书三处副处长柳东和周善本一起经历了这难忘的三小时五十分钟。
第一件事是赶到国际服装节筹备中心,听取服装节筹备工作的最后一次汇报。
因为时间很紧,周善本一进门就把手表摆到了会议桌上,有气无力地声明说:“赵市长身体不好,不能来了,我今天手上的事也不少,会风要改改,这个会最多只能开一小时。同志们的汇报尽量短一些,材料上已经有的东西通通不要再说了,我带到车上自己看。”结果,仅开了四十分钟,这个会就结束了。周善本针对汇报中存在的问题,代表赵芬芳做了几点指示,特别提醒大家注意开幕式群众场面的控制,不要出现意外的混乱,和焰火之夜的防火安全问题。
离开会场时,周善本让秘书柳东把一堆会议材料抱上了车。
第二件事是蓝天集团的重组谈判,这事周善本本来就放不下心,在医院里仍在遥控指挥。
三元集团的伍三元是精明过人的商人,并不是扶贫帮困的救世主。谈判框架敲定下来之后,三元方面已经得到的东西寸步不让,没拿到的东西也想拿,突然提出要把原定零转让给他们的三千万蓝天科技国有股更改为四千万股。偏在这时候,受了委屈的田健又要出国去投奔他的德国老师克鲁特,准备将来作为克鲁特方面驻中国的首席代表,在中国加入WTO之后开发中国大陆市场,德国方面的邀请函据说已经到了,田健已没有心思代表蓝天集团从事谈判工作了。
蓝天集团重组谈判的地点在市国资局,周善本赶到国资局,把伍三元找到局长办公室单独谈了一次,软中带硬警告说:“伍总,你不要得陇望蜀,如果你们三元集团从此之后不打算从事新车开发了,可以考虑放弃这次重组,我们镜州市政府可以公开进行重组招标。”逼着伍三元答应回到已定的谈判框架上来。对田健要走的事,周善本绝口不谈,临上车时,才对田健说,“你的事,我们找时间单独谈,我把心交给你,也希望你把心交给我,我的要求很简单:起码现在不能走,镜州一些贪官污吏对不起你,让你吃了苦头,但镜州广大干部群众没有对不起你,我周善本没有对不起你,希望你最后帮我一把。”田健也有难言之苦,说伍三元是自己大学同学,又这么难对付,不论谈判最终结果如何,自己都说不清。周善本说,“你不要怕说不清,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我担着,你只管放心去谈好了,真该让的步就让嘛!”
从市国资局出来已经是十一时零五分了。
办公厅王主任又从镜州国际机场把电话打了过来,汇报说,美洲银行代表团乔治先生一行五人已下飞机,他和迎宾车队现在已上了机场高速公路,正开往拟定下榻的欧洲大酒店。
周善本又忙不迭地驱车往欧洲大酒店赶。
秘书柳东建议周善本不要去了,周善本不同意,对柳东说,“赵市长不去和人家见一下面,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就非去不可了,外事无小事,这是不能马虎的。美洲银行有意在中国进入WTO之后抢滩镜州,此举不但对美洲银行意义重大,对我们镜州意义更加重大。”
去欧洲大酒店的路上,周善本一直在看国际服装节的材料,其间还接了田健一个电话。
十一时二十分,美洲银行代表团一行五人到了欧洲大酒店,周善本率领市政府秘书长和一干陪同人员在大堂迎接,其后安排迎宾午宴。午宴十一时四十分开始,柳东注意到,周善本除了礼节性地向客人敬酒时喝了小半杯法国干红,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先一步退席了。
十二时十分,周善本再次上了车,掉头赶往海滨国际度假区,会见省证管会秦主任一行,准备在吃饭时向秦主任通报蓝天科技股票操纵方面的问题。
不料,在赶往国际度假区的路上,碰到一帮老头、老太太招手拦车。
周善本远远看到前面的路边聚着这么多人,本能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外,尽管心里急着赶往国际度假区,还是吩咐司机减速停车。停下车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两个老太太中暑晕倒了,同行的老头、老太太们在拦车救人,据说已经拦了好半天了,就是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来。
周善本想都没想,便让柳东打电话给已在等候的秦主任,说是自己还要晚一会儿到,同时,吩咐司机把中暑的两个老太太抬上车,马上就近送医院。司机知道周善本的作风,不敢怠慢,打开车门,帮着把两个中暑老太太抬上车后,让周善本在这里等着,自己把车开走了。
司机开车走后,周善本见这帮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好意地责备了他们几句,和气而关切地说:“……这么热的天,又是个大中午,你们这些老同志还跑出来搞什么旅游活动啊,肯定要有人中暑的嘛,可以等天凉爽些再出来旅游散心嘛!”
这话一说,马上炸了窝,老头、老太太们一个个点名道姓骂起了赵芬芳,有的边骂边哭。
听老人们七嘴八舌一说,周善本才弄明白,原来这帮老同志并不是自己出来搞什么集体旅游活动,而是因为当面向赵芬芳索要活命的养老金,被赵芬芳专门派去的公交车运到距城区二十公里以外的独山脚下垃圾处理场当垃圾扔了。老人们反映说,他们是十点多钟被扔到垃圾处理厂门口的,在四五十度的烈日暴晒下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走到这里。
周善本一时间震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天哪,身为一市之长,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让我们的老百姓怎么理解啊?这是人民政府干的事吗!你赵芬芳还是不是个共产党人?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和良知?怎么能这么对待上访的老同志呢?这些老同志的年龄都可以做你的父母了!
周善本悲愤交加,却又不好当着这些老同志的面痛斥赵芬芳,只得动情地连连拱手,向面前这些灰头土脸的老人们道歉:“老同志们,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你们,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对不起你们!这件事我回去后一定弄清楚,不管是谁干的,我……我都让她来给你们道歉!”
老人们纷纷道:“周市长,这不是你的事,用不着你道歉,我们回去找赵芬芳算账!”
“周市长,我们知道,你是大好人,是咱们省的廉政模范!”
“周市长,今天你能把车停下来,送我们的人去医院,就说明你是什么人了!”
“周市长……”
“周市长……”
周善本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在脸上肆意流着:“别……别说了,老同志们,别说了!不管今天这事是谁干的,镜州市人民政府都有责任,我周善本都有责任!为什么?因为我们这个政府是人民政府,是……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不是……不是没心没肺,祸害人民的政府!”
周善本从柳东手里要过手机,亲自给市公交公司打了个电话,要公交公司调度室马上派一台四十座的空调车过来,将这些老同志全接回去,并且逐门逐户全部安全送到家。
天真热,路边没有一处可遮阳的地方,老人们却似乎把酷暑全忘记了,等公交车的时候,围着周善本说个不休,又自然而然地说起了他们养老金的发放问题。周善本头顶烈日,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不时地擦拭着脸上、脖子上不断流出的汗水,认真倾听着,还让秘书柳东做了记录,最后对老人们表示说,回去以后马上协调解决这件事,让老人们三天以后找柳东听回话。
柳东这时已发现周善本的情况不太对头了,大声说:“哎,哎,同志们,周市长今天可是从医院出来的,身体情况很不好,请大家散开点好不好?别让周市长也中了暑,倒在这里!”
老人们马上散开,几个带扇子的老人自己一身大汗,却拿着扇子对着周善本不停地扇。
在骤起的阵阵热风中,周善本眼中的泪水又一次涌出:多好的老百姓啊,多善良的老百姓啊,我不过是做了点自己该做的分内的事,不过是负起了一个常务副市长应该负起的责任,给了他们一个应该给予的承诺,他们就感动了,就满足了,就这样善意地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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