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芬芳骄傲地笑了笑:“如果他在镜州,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岗位,比如在你们金字塔集团上岗,——金总,这点小面子你总会给我吧!”
金启明笑着:“当然,当然!赵市长,如果有你的明确指示,我甚至可以考虑安排副总一级的职位!”又说了起来,“赵市长,你太宽容了!正是因为宽容,才一步步走上了权力的高位。在市经委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经委主任赵宝平那么当众训你,你还三天两头往他家跑;赵宝平出差回来,哪怕是半夜三点,你都亲自跑到月台上去接站。有这种唾面自干的高贵素质和忍辱负重的宽容精神,谁还挡得了你飞快地进步?就在赵宝平任上,你当了市经委副主任。赵宝平退下来后,你发动群众一封告状信,搞垮了准备接班的另一位副主任,这位倒霉的副主任好像叫吴长军吧?前几天我还见过,提起你仍是感叹不已哩!哦,这得如实汇报一下:吴长军一瓶五粮液下肚后,就骂起你来,说你是个政治婊子,太爱弄权,只和权力通奸!”
赵芬芳心里很气,气得牙痒,脸面上却不动声色:“这瓶五粮液是你请吴长军喝的吧?”
金启明点点头:“是的!一个早就退下来的正处级干部哪有钱喝五粮液?我既然可以考虑按你赵市长的指示向老区基金会捐款一千万,就不能请我们退下来的老同志喝瓶五粮液吗?”
赵芬芳这日就是为金字塔集团向老区基金会捐款来的,见金启明总算说到了正题,强忍着一肚子恶气,接上了话茬儿:“金总,我看回忆可以结束了,你就说说捐款的事吧!”
金启明不干:“赵市长,你别急嘛,我刚说了个开场白,你怎么就不让我说话了?”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公道地说,你应该算齐全盛的人。九年前,齐全盛做了镜州市委书记,你才在齐全盛的提名力荐下做了副市长,后来又是常务副市长,当然,常务副市长不是齐全盛提的名,是市长刘重天提的名。嗣后不久,齐全盛和刘重天闹翻了,一城两制了,你面临着抉择。你身在政府大院里,知道刘重天的难处,心里同情刘重天,然而,你却选择了齐全盛,因为你明白,七年前的省委书记是陈百川,不是郑秉义,没有政治靠山的刘重天是斗不过齐全盛的;同时,你更看到了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于是,你以政治缄默支持了齐全盛,在赶走刘重天之后,出任了镜州市市长。你干得真漂亮啊,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就是那个渔人。”
赵芬芳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金总,如果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我看可以结束了。”
金启明语气轻松:“当然有新鲜的话题。回顾历史,完全是为了观照现实,——瞧,我用了一个很专业的名词——‘观照’,同类词汇还有‘烛照’。不管它是‘观照’还是‘烛照’吧,都是一回事,我们回到现实中来。赵市长,今天镜州的现实很有意思啊,你比我更早地发现了其中那些妙趣横生之处,于是,案发第二天,你就请我来谈心,谈得我热血沸腾,坐立不安,我得承认:在政治投机上你比我技高一筹。我当时就敏锐地感觉到,你又像海边那位渔人,及时地戴上遮阳的斗笠,提起赶海的家什,要去拾点什么了,也许是鹬蚌,也许是镜州市委书记的职务!天哪,赵市长,你可真做得出来,一个就地立正,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高举着白旗从齐全盛的身边直接投奔了刘重天的阵营,这当中连个过渡都没有……”
赵芬芳实在忍不住了:“金总,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想,你应该闭嘴了!”
金启明手一摊:“好吧,赵市长,如果你不让我说,我可以不说,但是,即使我不说,你也要为你的愚蠢行为付代价了!你比我更清楚:现在齐全盛恨死了你,刘重天死活不要你!就算齐全盛下来了,镜州市委书记你也当不上!哪怕周善本上去了,你也上不去!你信不信?”
赵芬芳掩饰地笑道:“金总,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想做这个市委书记?啊?官当得多大才叫大啊?能把这个市长干下去,干好了,对得起镜州八百万人民,我就心满意足了!”
金启明也笑了起来:“赵市长啊,我们这可是朋友之间谈心啊,你怎么打起这种官腔来了?官当得多大才叫大?我看应该是一把手,不当一把手,你不可能有自己的政治意志,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报负,也就不可能领略权力巅峰的无限风光!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一个地区的一把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几乎不受什么制约的无上权力嘛!”
赵芬芳一怔:这个金启明,真不得了,不愧是个民间政治家,把她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金启明沉默了一下:“所以,赵市长,你处心积虑想做一把手,想在齐全盛倒台后取而代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起码我能理解。既然我理解你,就得站在你的立场上替你分析,替你着想。现在,我们来冷静分析一下镜州的政治局势:刘重天和齐全盛不共戴天,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齐全盛必垮无疑,这也是个基本的事实。但是,这两个基本事实并不证明你就处于主动地位,你过去急迫地投靠和叛卖,导致了你目前的被动和困难,我认为你既不能指望刘重天,也不能指望齐全盛,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事不会再简单重复了。你这次要上去,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靠老区基金会的肖兵,让他通过北京,通过中央高层,一竿子捅下来!如果你愿意这样做,对老区基金会的这一千万的捐款,我的金字塔集团可以考虑马上出!真的!”
赵芬芳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老天爷,自己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最大政治隐秘,竟这样直接地被面前这位民营企业家捅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正卖淫的妓女被人家从被窝里一把掏出来,被迫光着屁股去和嫖客成婚。怪不得金启明胆这么大,敢以这种口气和她谈心!
金启明却不说了,目光冷漠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好半天,赵芬芳呵呵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金启明问:“赵市长,你笑什么?是怀疑我的真诚,还是怀疑我的实力?”
赵芬芳止住了笑容:“金老板,类似这样的谈心,你和白可树谈过几次啊?”
金启明摇摇头:“没有,你知道的,白可树是齐全盛手下的红人,用不着资金的力量。”
赵芬芳冷冷道:“那么我用得着是不是?你想用这一千万收买我手中的权力是不是?”
金启明坦荡地笑道:“赵市长,你看你这话说的!哪能啊,即使我捐出这一千万,也不是给你个人的,是支援老区建设嘛,怎么可能收买你手上的权力呢?再说,镜州这么大,你威望这么高,我不出这一千万,也会有别的国营企业出这一千万,——蓝天集团没准就愿意出!”
赵芬芳明白,金启明说的是风凉话,一千万的巨额捐款,又是捐给没多少人知道的一个老区基金会,除了金启明民营的金字塔集团,一时还真难找到第二家。然而,赵芬芳却装作不明白,官腔又打了起来:“金总,你知道就好,捐不捐这一千万是你的事!你捐了,我代表肖兵,也代表老区人民真诚地感谢你;你不捐,我也不能勉强你,仍然会支持你和你的金字塔集团把事业做大,绝不会找借口卡你压你。你看着办好了!”
金启明便也不把话说透:“赵市长,说到把事业做大,我还真有不少想法。现在蓝天科技和蓝天集团都是举步维艰,我不能不管,正准备进行资产重组,你市长恐怕要有个态度。”
赵芬芳笑了:“我听说了,你们金字塔集团想买壳上市,盯上蓝天科技了,不错吧?”
金启明道:“不错,我们的方案已送给了周善本副市长,不过,谈得不太顺利。”
赵芬芳心里有数:“我知道,也可以告诉你:周善本和齐全盛都不赞成你的重组方案,他们都倾向于接受田健的方案,和德国克鲁特搞生物工程项目合作,我的态度可能不起作用。”
金启明慷慨激昂起来:“赵市长,改革开放搞到今天,政府还能把一切都包起来吗?还能丧事当作喜事办吗?‘三个代表’中是不是有一条:代表先进的生产力?蓝天集团代表不代表先进的生产力?据我所知,蓝天集团资不抵债,早已破产,政府为什么不下决心让它破产呢?”
赵芬芳有些明白了:“蓝天集团若是破产,那么,集团欠蓝天科技的八亿七千万就还不了,蓝天科技也就要跟着破产,和克鲁特的合作也就没希望了,就给你带来了机会……”
金启明抢上来道:“如果在蓝天科技破产的情况下,德国克鲁特研究所还愿和蓝天科技合作,我和金字塔集团就放弃这个并购重组方案!赵市长,我不要求你支持我们的重组方案,只要求你公开发表一个讲话,披露蓝天集团即将破产的事实,支持蓝天集团进入破产程序,并代表市政府对媒体讲明一个观点:按市场规律办事,政府绝不替蓝天集团托底就行了。”
赵芬芳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这完全可以,政府包办一切的时代过去了,我们不能只要脸面不要屁股!说实在话,对齐全盛搞的那一套形象工程,我早就有看法!”停顿了一下,不无担心地说,“不过,齐全盛这同志的脾气你知道,恐怕我表这个态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金启明笑道:“齐书记那边我再做工作吧,反正他现在还在省城休息,一时也回不来。”
赵芬芳似乎无意地问:“金总,直到今天,你都没弄清齐小艳的下落?”
金启明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齐小艳跑到哪儿去了,估计出国了吧?”话题一转,又主动说起了向老区基金会捐款的事,“哦,对了,赵市长,你看捐款这事具体怎么操作?是我们派人去北京呢,还是让肖兵他们再到镜州来一趟呢?”
赵芬芳做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你们自己定吧,如果肖兵来镜州,我就出面接待。”
金启明很懂事,想了想,说:“赵市长,那就让肖兵来镜州吧,捐赠仪式我看就不要搞了,一来金字塔集团名气够大的了,用不着多宣传;二来呢,又是给外边的基金会捐款,宣传出去不好,起码我们镜州的慈善基金会要有想法,我们集团只向慈善基金会捐了十万元。”
赵芬芳益发觉得金启明懂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情不自禁地端起了市长的架子,以作报告的口气赞许说:“好啊,很好啊!金总,我们发达地区的企业家就是要有这种默默奉献的高尚精神嘛!老区人民了不起啊,在战争年代养育了革命,养育了党!没有老区人民的伟大历史奉献,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改革开放的今天,也就没有你金总的这座金字塔嘛!”
越说声音越高,赵芬芳渐渐进入了自我感动的境界,秀美的杏眼里竟有泪光闪动。
这时,秘书敲门走了进来:“赵市长,已经五点五十了,日本东京都的客人到了。”
赵芬芳从容地站了起来,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握住金启明的手:“好吧,金总,就这么着吧!一定要给我记住啊,你这座金字塔可是用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奠的基啊,对先烈牺牲的土地必须有所回报嘛,我这个镜州市长先代表老区人民谢谢你和你的金字塔集团了!”
金启明也恢复了以往的恭敬:“谢什么?赵市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刘重天难得请了一回客,请田健,地点就在公安厅度假中心,一定要周善本来作陪。
周善本有些疑惑,看着桌上的丰盛菜肴和启了封的五粮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重天,今晚到底谁买单?你老兄一定要我来,不会把账记在我头上吧?啊?”
刘重天拉着周善本和田健坐下,一边倒酒,一边说:“善本,你这警惕性也太高了吧?我请客怎么会让你买单呢?再说,你是什么人?廉政模范啊,我犯错误也不能让你犯错误嘛!”
田健说:“犯什么错误?刘书记,这单你也别买,算我买了,就从国家赔偿金里扣!”
刘重天点着田健的脑门直笑:“哦,你小伙子还真要提起国家赔偿问题啊?啊?”
田健很认真:“为什么不提呢?哪怕赔一块钱,我也得让他们赔!别说我没问题,就是有问题,他们镜州检察院也不能这样对待我,简直是他妈的法西斯,没法不制造冤假错案!西方法学界提出过一种毒树理论,我认为很有道理:逼供是棵毒树,靠逼供取得的审讯结果便是毒果,不能予以采信!而我们是怎么做的呢?进入网络时代的新世纪了,还在搞逼供,把人往死里整!国家法律明令禁止的审讯手段仍在大行其道!”说着他又愤怒起来,毫不客气地责问刘重天,“刘书记,我请问一下:我们的执法机关都不依法办案,依法治国又从何谈起呢?”
刘重天叹了口气:“所以,我这个专案组组长今天才请酒谢罪,向你小伙子道歉嘛!来,来,田健,把酒杯端起来,我先敬你一杯,为你在镜州检察院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委屈!”
田健端起酒杯,却不喝:“刘书记,我要你道什么歉?抓我打我的又不是你们省纪委!”
周善本劝道:“田健,你既然知道抓你打你的不是省纪委,那还和刘书记较什么劲?不是刘书记和省里的专案组过来,只怕你小伙子现在还在镜州反贪局挨整呢!喝酒吧,你!”
田健这才把酒喝了,喝罢,说:“刘书记,我这不是让你道歉,是真诚地感谢你!你是清官、好官,依法办事,为民做主,因为有了你,我的问题才搞清楚了,镜州腐败案才办得下去!但是,一个清官代替不了一个法制的社会,为了健全法制,我非要告镜州检察院不可!”
刘重天也抿了口酒,和气地道:“田健,从大局出发,我不希望你提起这场民告官的行政诉讼,影响总是不好嘛!但是,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清官代替不了法制的社会,——别说一两个清官代替不了一个法制社会,就是一批清官也代替不了一个法制社会。所以,你真要告,我也不能硬拦你,该替你出的证明,我还会为你出!另外,也要向你通报一个情况:士岩同志已经有指示了:对镜州检察院那些参与折磨你的同志,有一个处理一个,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
田健激动了:“刘书记,既然如此,那我更得告了,给我们这个社会,也给有关部门提个醒,别再让一些坏人打着反腐败的旗号整治好人,诬陷好人!”看了刘重天一眼,明确地说,“刘书记,这种事既然能发生在我身上,也就可能发生在别人身上,甚至发生在你身上!”
刘重天本能地感到田健话里有话,夹了口菜在嘴里嚼着:“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啊?”
田健一声苦笑:“刘书记,你活得累不累?这还要我说啊?谁不知道你以前的秘书祁宇宙举报你了?镜州现在四处都在传,说你的问题很严重,随时有可能被省里双规!”
周善本证实道:“重天,田健没说假话,这两天镜州传闻可真不少,矛头都是指向你的,说你马上要进去,说老齐被请到省城休息是假,帮省委搞清你的受贿问题才是真的。还有人造谣,说你失宠了,把秉义同志搞毛了,秉义同志和省委不会再保你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刘重天不无苦恼地道:“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人正不怕影子歪嘛!既然我们痛下决心和这些腐败分子开了战,又置身于斗争第一线,也就难免遭遇对手的反击嘛!对不对?”
田健道:“对,刘书记,你该干啥还干啥,再难也得把镜州案子办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哪天你真要被冤枉抓起来,我就去探监,就去为你奔走呼号!来,刘书记,我敬你一杯!”
刘重天呵呵笑了起来:“我看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和田健碰了下杯,将酒一饮而尽,掉转了话题,“好了,我的事不谈了,相信省委总会搞清楚。田健,还是说说你吧,有个问题我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你小伙子既然已经私下调查,掌握了白可树、林一达他们经济犯罪的确凿证据,为什么不早一点举报呢?倒让他们先下了手,弄得自己这么被动。”
田健呷着酒:“刘书记,有个情况你不清楚:当初蓝天科技招聘总经理时,财务总监范友文和我是竞争对手,白可树、齐小艳他们都倾向于让范友文出任总经理,齐书记不同意,批示要用我,——齐书记的批示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我意不要再搞近亲繁殖了,就请外来的留洋和尚念念蓝天科技这部难念的经吧,开放的镜州必须对各类人才进一步敞开大门。’我到任后,齐书记还专门到公司视察过,鼓励我放开手脚好好干,所以,齐书记挺感激的。”
刘重天笑道:“于是,你就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那种‘士’的感情,是不是?”
田健承认了:“是的,中国知识分子骨子里都或多或少有这种潜在的感情因子。”他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对齐书记有这种感情,我就得对齐书记负责,发现蓝天科技的问题之后,我没想去举报,而是先向齐小艳透露了,希望她转告齐书记,给我一个专门汇报的机会。不曾想,齐小艳和白可树关系不一般,没去向齐书记转达我的汇报要求,反倒把我秘密调查财务情况的底透给了白可树,白可树就利用杨宏志给我下了套。我发现不对头,再去找齐书记时,齐书记偏巧出国去欧洲招商,我没办法了,也只好对不起齐书记了,这才将举报材料寄到了北京。”
刘重天批评道:“你这个田健啊,口口声声依法办事,事实如何?你也没有依法办事嘛!发现了蓝天科技的问题,你想到的不是依法举报,而是请齐书记处理。齐书记有超越法律的特权吗?在这里,我们做个假设,——假设你找到了齐书记,齐书记不处理呢?那就算了?”
田健怔了一下:“刘书记,这……这个问题我……我还真没想过……”
刘重天意味深长地看着田健:“不对吧?你小伙子恐怕不是没想过吧?我看是想过的,你骨子里是个‘士’,海外留学的经历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你这个‘士’的心态,你要为知己者死嘛!知己者在你眼里就大于法律,高于法律,更何况这个知己者又是镜州市委书记呢!”
田健服了:“刘书记,你分析得对,这要说实话:如果我找到了齐书记,齐书记不让我说,我可能会就此闭嘴,——我当时想的不是把这帮腐败分子送上法庭,而是担心将来说不清!齐书记这么信任我,对我期望值这么高,我当然要做出成绩,不能替白可树背黑锅嘛!”
刘重天叹息道:“结果倒好,你这个‘士’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差点儿被人家整死!”
田健将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刘书记,这回我算明白了,不依法办事对谁都没好处!”
刘重天点点头:“是嘛,最初看了镜州检察院转来的那些材料,连我也怀疑你嘛!如果不是杨宏志从绑架者手上逃脱,跑来自首,你一时还真说不清哩!”又重申道,“哦,再说一遍:我刚才提到齐全盛同志,只是假设,并不是说齐全盛同志真的就会有法不依,真的要包庇白可树、林一达这些腐败分子,你小伙子可不要产生什么误会。现在调查的事实表明,齐全盛同志和蓝天腐败案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而且,也正是齐全盛同志一直要求把你放出来。”
田健道:“这我都知道,周市长也和我说了,齐书记一直挂记着我们和克鲁特的合作。”
刘重天看着田健,关切地问:“现在还有没有这种合作的可能性呢?”
田健没好气地道:“我看希望不大了,被他们搞进去之前我可不知道整个团会糟到这种程度,竟然早就资不抵债了!集团一旦破产,欠我们蓝天科技的八亿七千万也就泡汤了,和克鲁特还怎么合作?除非再做假账,搞一次国际诈骗,这我可不干!我再是炎黄子孙,再爱社会主义祖国,也不能对自己的老师搞这一手!我看,你们还是让金字塔集团来搞并购吧!”
周善本插了上来,不无忧虑地说:“重天,情况太严重了,白可树把好端端一个国营企业集团搞垮了,也许我们不得不让金启明的金字塔集团来并购重组了,真是不战而败啊!”
刘重天“哼”了一声:“也不是不战而败,根据我们专案组最近新掌握的情况看,蓝天集团这些年还真是热闹得很哩,炒地皮,倒房产,炒股票,仗打得真不少。可奇怪的是,每战必败!集团下属的投资公司炒股三年,净亏七个亿,倒是那个金字塔集团赚了几个亿。”
田健提醒道:“刘书记,不是七个亿,是七亿三千六百万,还有三个亿套在地皮上。”
刘重了下去,脸上阴沉沉的:“金字塔集团赚了几个亿,我们许多特殊股民也赚了不少钱嘛,一个个都成炒股专家了!昨天,陈立仁派人给我送了一份材料,是证券公司六个特殊股民的股票交易纪录,真吓了我一大跳:这种只赚不亏的特殊股民不仅是一个高雅菊,还涉及到五个副市级干部的家属子弟,是哪些副市级干部,现在我还不能说!我只说一下事实:他们最多的赚了三百多万,最少的也赚了一百多万!更巧的是,这些特殊股民做的都是蓝天科技,而且,就是在蓝天集团下属投资公司大亏特亏的时候,他们大赚特赚!这是什么问题?”
田健拍案叫道:“什么问题?开老鼠仓呗!我们的投资公司高买低卖,却让高雅菊那帮官太太们低买高卖,这实际上是一种证券犯罪,在西方法制健全的国家,那是要抓人的!”一把拉住刘重起了一个新情况,“刘书记,特殊股民的情况我不清楚,你今到特殊股民,我倒想起了金字塔集团,——我怀疑金字塔集团也是老鼠仓的受益者,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我在举报材料里没敢写。我上任后,为追缴控股大股东蓝天集团对蓝天科技的八亿七千万欠款,曾找过齐小艳几次,齐小艳亲口告诉过我:集团投资公司正拿着我们的钱和金字塔集团联手作战,这联手的结果是什么?现在清楚了:金字塔赚了几个亿,蓝天集团亏掉了底!”
周善本道:“如果真是开老鼠仓,那就太严重了。重天,这个问题一定要查清楚!”
田健激烈地拍案叫道:“要抓人,把那几个官太太、官少爷先抓起来再说!金字塔集团立即查封,中国证监会不是马上要成立证券犯罪侦察局吗?就请他们来侦察!内外勾结开老鼠仓,掏空了蓝天集团,搞垮了蓝天科技,现在又要公开并购了,简直是他妈的丧心病狂!”
刘重天很冷静,想了想,婉转地对田健说:“田健,你小伙子先不要这么激动,高雅菊和那几个干部家属子弟炒股到底是不是内外勾结,现在还不好说,金字塔集团的情况就更说不清了,还要实事求是深入调查了解,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凭主观怀疑就乱下结论。”
田健仍是气愤难抑:“我看金启明和那个金字塔集团发得有点不明不白……”
这时,刘重天的秘书进来了,吞吞吐吐道:“刘书记,你恐怕得走了,出了点事……”
刘重天心中不由一惊,脱口问道:“哦,士岩同志又找我了?”
秘书迟疑了一下,解释道:“不,不是。刘书记,是……是你家的私事:你家那个小保姆陈端阳找你,你手机没带,她就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你爱人邹月茹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挺重,左臂骨折,刚送到省中医院,陈端阳在电话里急得直哭,要你马上回去一趟……”
刘重天咕噜了一声“糟糕,这时候又来添乱”,忙站了起来,向周善本和田健告辞。周善本责备说:“重天,我看这也怪你,月茹这么个情况,你怎么就放得下心!”
田健也说:“是的,刘书记,你快回去吧,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刘重天拉着田健的手,意味深长道:“你的事我不操心,我的事还得请你操心哩!田健,你一定要帮周市长出主意,想办法,把蓝天科技的重组工作搞好!”又对周善本交代,“善本,今天田健倒提醒了我:对金字塔集团提出的那个并购方案,我们表态可一定要慎重啊!”
周善本说:“行了,重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快回去吧,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我都替你着急!快走,快走!”说着,将刘重天推下了楼。
刘重天心里仍是工作,下楼上车后,摇下车窗,又说:“哦,对了,善本,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可以借研究这个并购方案的机会,深入摸摸金字塔集团和金启明的底嘛!有什么新情况、新发现,及时和我通气,可以打我的手机,也可以把电话打到我省城家里。”
周善本苦笑着点点头:“好吧,重天,我听你安排就是,代我向月茹问好!”
这时,车已启动了,刘重天又想到了赵芬芳,怕赵芬芳出于个人目的,再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乱子,本想提醒周善本一下,却又觉得不便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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