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向东兴奋了:“那……那可太好了,我……我马上去办!”
金启明脸一沉:“马上办什么?老吉,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更不要马上跑到刘重天那里去举报,你要置身事外,还要耐心等待!目前尘埃尚未落定,谁做镜州市委书记还不知道,你急什么?就算那位吴局长垮了,你就能上去了?谁在市委常委会上为你说话啊?你现在要给我守住阵脚,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干好,该替你考虑时,我和集团都会替你考虑的!”
吉向东脸上的兴奋消失了,马上顺从地表态道:“金总,那……那我就听您和集团的安排了!这话我早就说过,不论我官当得多大,地位多高,在您和集团面前,我都是小伙计。集团培养了我,我肯定要感恩图报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背叛集团的利益!”
金启明很满意,拍了拍吉向东的肩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回去吧,继续注意齐书记的动向,了解一下,齐书记为什么要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了确切消息马上给我通气!”
吉向东点点头,转身告辞:“好吧,金总,那我随时和你电话联系!”
齐全盛的失踪是赵芬芳无意之中发现的。
向齐全盛汇报过国际服装节的筹备工作之后,赵芬芳按当天的日程安排去参加旅游工作会议。刚进市旅游局大门,省政府办公厅来了个电话,说是国务院一位退下来的老同志从海南飞过来,要在镜州停一天,休息一下,希望市委、市政府接待好。赵芬芳原没打算麻烦齐全盛,准备让接待处晚上安排宴请,自己陪一陪就算了。可转念一想,现在是敏感时期,齐全盛又是处于矛盾中心的敏感人物,那位老同志齐全盛过去挺熟悉,不请齐全盛参加晚上的宴会不太好。于是,便打电话找齐全盛。这一找找出了大问题:堂堂镜州市委书记竟然不见了!此人对市委值班室说去人民医院看病,可人民医院根本没有他的影子,打手机手机也关了。
赵芬芳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齐全盛问题严重,到底逃跑了!
偏在这时,在镜州航空公司做副总的丈夫钱初成来了个电话,说儿子的事:去年到美国留学的儿子给他老子打越洋电话要钱买车,弄得这位当老子的很恼火,要她不要再宠着儿子。
赵芬芳本想替儿子解释几句,现在也顾不上了,连连应道:“好,好,这回我听你的!”
钱初成仍在啰嗦:“……你早听我的就好了!你说说看,这叫什么事?人家的孩子出国后打工往家里寄钱,我们这儿子倒好,啥都向家里伸手,二十多岁的人了,他也好意思……”
赵芬芳没心思谈这种家务事,急着要挂电话:“老钱,家里的事你以后再说好不好?我现在有急事:齐全盛突然失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逃了……”
钱初成说:“齐全盛怎么会逃了?不可能!我刚才还在机场宾馆见到了他的司机呢!”
赵芬芳一怔,这才想到,齐全盛不是逃了,很可能是秘密去了北京,找老领导陈百川告状,便让钱初成查一下。钱初成那边查了一下,果然查到了齐全盛和秘书李其昌的登机记录。
赵芬芳完全明白了,再三叮嘱钱初成保密。
钱初成心里有数:“赵市长,你放心,关键时刻我不会坏你的事,毕竟妻荣夫贵嘛!”
赵芬芳掩饰道:“什么坏事不坏事?钱总,你不要瞎想!”
钱初成说:“瞎想?知妻莫如夫,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赵芬芳故意问:“那你就说说看,我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呢?”
钱初成笑了:“找呗,找得全世界都知道!”
赵芬芳会意地笑问:“钱总,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呀?”
钱初成道:“赵市长,别跟我假正经了,该提醒的我提醒了,你看着办吧!”
放下电话,赵芬芳马上行动起来,把原定两个要参加的活动全推掉了,四处嚷着市委书记不见了,兴师动众地开始了大规模寻找,口头上却说要严格保密。在赵芬芳的紧急指示之下,市委、市政府两个办公厅的同志同时行动起来,十几部电话空前繁忙,秘书们人手一部电话分头联络,寻找齐全盛。在一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电话便打遍了全市各大医院,各大宾馆,各部委局办。在所谓“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市委、市政府两个大院,乃至大半个镜州城都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座发达城市的一把手、市委书记齐全盛突然奇怪地消失了!
造成了这番动静之后,赵芬芳才带着十分焦虑的口吻向刘重天做了电话汇报。
刘重天也觉得有些意外,可却没有多少吃惊,明确判断道:“芬芳同志,我看齐全盛同志不会有什么意外,很可能处理什么急事,或者躲在哪里休息了,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赵芬芳试探着问:“刘书记,省委是不是准备对齐全盛采取进一步措施?”
刘重天口气很冷峻:“赵芬芳同志,不该打听的事就不要打听!”
赵芬芳赔着小心解释说:“刘书记,我知道组织纪律,可在这种特殊时刻,我……我不能不多个心眼,保持一定的政治警惕性,我……我是想:如果齐全盛得到了什么风声……”
刘重天没等赵芬芳把话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批评道:“不要没根没据地瞎猜测,这样影响不好,会造成混乱的!齐全盛同志知道后也要有意见的!赵芬芳同志,我提醒你:你是市长,还是市委副书记,不是一个长舌妇,你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的!”说罢,挂了电话。
赵芬芳握着电话发了一阵呆:刘重天怎么是这么个态度?就这么放心齐全盛?就不怕齐全盛畏罪潜逃,畏罪自杀?眼睛突然一亮,也许刘重天需要的正是老对手齐全盛的潜逃或者自杀?齐全盛真走到这一步,刘重天就不战自胜了,孙子兵法中不就有这种高明的战法吗?
令人遗憾的是,齐全盛没有去自杀,也没有逃跑,是带着秘书悄悄去了北京,去找后台,找靠山!这个铁腕政治强人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不但没服软,没服输,显然还在谋求进攻!如果让齐全盛的攻势得手,失败的就不但是一个刘重天,还有她!她苦苦追求的“老一”梦就要泡汤了。她已经在齐全盛手下当了七年市长,二把手,早就受够了,这次的机遇必须抓住!没有谁比赵芬芳更清楚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区别了。
一把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说一不二,意味着一手遮天,意味着指鹿为马!不是一把手就不可能有自己的政治意志;没做过一把手就等于没当过官,哪怕高居市长之位!
一不做,二不休,赵芬芳又摸起保密电话,要通了省委值班室,要求省委值班室立即将齐全盛失踪的情况向省委书记郑秉义同志汇报。省委值班室的同志很重视,问了许多细节情况,认真做了记录,最后透露说,郑秉义正在开省委常委会,他现在就去紧急汇报,让她等着。
不料,等了约莫二十分钟,省委值班室的电话没过来,倒是刘重天的电话打过来了。
刘重天火气很大,开口就说:“赵市长,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把电话打到省委去了?情况你了解清楚了没有?告诉你:我刚和齐全盛同志通过电话,他和他的秘书李其昌刚下飞机,现在就在首都机场!仅仅两个多小时,全盛同志在飞机上没法接电话,你就闹了这么一出!”
赵芬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刘书记,齐书记怎么突然跑到北京去了?他这时候跑到北京去干什么?就是去也得和我们打个招呼啊,怎么还对市委值班室说是去看病啊?”
刘重天不冷不热地说:“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公开地四处叫啊,懂不懂政治纪律?要不要政治局面的稳定了?你现在下楼去听听,市委、市政府两个大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赵芬芳不接这话茬儿:“刘书记,说心里话,我这也是没办法,出于政治警惕性,对齐全盛同志的失踪我不能不管。再说,我这也是为了对你这老领导负责。你想想,齐全盛同志到北京能干什么好事?还不是找陈百川去活动吗?如果光明正大,他何必撒谎呢!”
刘重天意味深长道:“芬芳同志,你又错了吧?全盛同志怎么不光明正大了?人家有正当理由嘛!陈百川同志突然病倒了,住进了医院,你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家老部下去探望一下啊?齐全盛同志在电话里和我说了,是陈百川同志的夫人要他去的,明天上午就会回来!”
赵芬芳不禁叫了起来:“刘书记,我……我看齐全盛同志又在骗人了……”
刘重天那边沉默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赵芬芳这才想到,刘重天耍了滑头,不是别人,而是她要对这件事情负全部责任了。
果然,次日上午,齐全盛从北京一回来就发了大脾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连茶杯都摔了。
在下午召开的书记、市长碰头会上,齐全盛拍着桌子大骂不止,矛头直指赵芬芳:“……我们有些同志,官越当越大,人越做越小!为了达到个人的政治目的,不择手段,不顾后果,不讲人格,不讲道德,唯恐天下不乱!陈百老病了,要见见我这个家乡同志,我在飞机上关了两小时手机,就闹出了一个齐全盛逃跑事件,风雨满镜州,谣言铺天盖地!不得了啊,齐全盛问题严重啊,逃跑了,跑到国外去了!被抓了,抓到省城去了!自杀了,从欧洲大酒店二十一层楼上跳下来了!”茶杯狠狠向桌上一,扫视着与会者,“今天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刘重天同志在场,我要把话说清楚:到目前为止,省委还没撤我的职,我齐全盛还是中共镜州市委书记,有个对省委、对镜州八百万人民负责的问题!你们在座各位也有个对我负责的问题!再出现这种别有用心的事情,你别怪我不客气!我可不管谁支持你,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赵芬芳坐不住了,满脸堆笑站了起来:“齐书记,这……这事我得解释一下……”
齐全盛根本不看赵芬芳,收拾着会议桌上的文件:“不必解释了,赵芬芳同志,你是聪明人,就好自为之吧!”说罢,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怒气冲冲地起身拂袖而去。
与会的书记、市长们全僵住了,谁也不知道齐全盛要去哪儿。
刘重天冲着齐全盛的背影提醒道:“哎,哎,全盛同志,这会还没散啊!”
齐全盛像没听见,快走到门口了,似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回转身对刘重天道:“重天同志,这个会你继续主持开吧,我请个假,这个,哦,头晕,得马上去一下医院!”
刘重天苦苦一笑:“好,也好!”又婉转地劝道:“老齐,那你也消消气啊!”
齐全盛没再搭理,步履铿铿出了会议室大门,脚步声响得让人心惊。
脚步声一点点远去,最后消失得了无踪影,会议室里才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赵芬芳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刘重天问:“刘书记,你看这会……”
刘重天平淡地道:“接着开!”又对记录人员交代,“全盛同志今天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请假,请记录在案。”敲了敲桌子,自己先说了起来,“同志们,今天镜州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省委和秉义同志的指示很明确,腐败案要查清,经济工作还不能受影响,所以,同志们说话做事就要注意了,没根没据的事都少说一些,千万不要再制造新的矛盾了!”
赵芬芳又要解释:“刘书记,这事的过程你清楚,我真不是故意要和齐书记过不去!可你看齐书记今天这态度,连我的解释都不愿听,也……也太过分了吧!”
刘重天摆摆手:“赵市长,你不要说了,还是谈工作吧!”
这日下午的碰头会,在齐全盛缺席的情况下正常开了下去,该定的事也定了,这种情况是过去七年中从没有过的。赵芬芳因此产生了两点感受:其一,齐全盛的权威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动摇;其二,刘重天虽然滑头,却仍在不动声色地向齐全盛步步紧逼,尚无退让的迹象。
晚上回到家,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齐全盛突然出现在全市计划生育工作会上。
镜州新闻做了头条处理,报道说:“……市委书记齐全盛同志今天下午出席了我市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代表市委、市政府在会上做了重要指示。齐全盛同志指出,计划生育是我国既定的基本国策,因此,抓好计划生育工作各级党委、各级政府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丈夫钱初成看到这个报道便说:“看,齐全盛自己站出来辟谣了!”
赵芬芳笑道:“这不也说明他心虚了吗?过去他可不屑于这么干!”
钱初成说:“不过,赵市长,你心里要有数了,你就此失去了齐全盛!”
赵芬芳点点头:“是的,但我赢得了刘重天,——再次向刘重天表明了我的立场!”
十天过去了,杨宏志从肉体到精神全被王六顺讨债集团公司的人摧垮了。葛经理虽然把杨宏志看作是朋友,讨债的全套程序一点没少走。指铐上了,老虎凳坐了,“非自由体操”,“金鸡独立”,“长夜难眠”,“望穿秋水”也都来了一遍,个中滋味极不受用,罄竹难书。一套程序完整地走下来,杨宏志两个大拇指肿得像小猪蹄,小腿变得比大腿还粗,两只眼红得如灯笼一般,全身浮肿,却又见不到任何硬伤,愣是体现了讨债公司的文明程度。再说,人家葛经理又交定了他这个朋友,更是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额外照顾,矿泉水从十块一瓶降到了八块一瓶,盒饭从三十元一份降到了二十元一份,据葛经理和讨债公司的同志们说几乎没什么利润了。
这让杨宏志感慨万端:葛经理太大公无私了,对债主极其负责,这样的朋友也实在是太难得了。在目前市场经济的情况下,那么多党和政府的干部都被糖衣炮弹打中了,人家一个私营讨债公司的业务经理竟这么讲原则,拒腐蚀永不沾,简直是奇迹了。杨宏志挺后悔地想,早知有这么一个奇迹般的讨债公司存在,他又何必非要卷到田健的案子中去呢?把蓝天科技欠他的八百万债权债务委托给葛经理这帮朋友处理不就完了吗?哪会惹这么大的麻烦!
这个道理明白后,杨宏志就和葛经理真诚合作了,当初的借据改了,不是半年利息百分之十了,是月息百分之十,九十八万的账全认了,让怎么写信就怎么写信,让写几封就写几封。
怕葛经理看不起他的屈服和让步,还很正经地向葛经理做了一番解释:他这绝不是被全套程序压服的,而是被葛经理的人格精神和原则性感动的,是真心要交葛经理这个朋友哩。
嘴上说着感动,信里却耍着花招,杨宏志一再要老婆去找“吉老板”借钱来省城赎人。吉老板当然是镜州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支队支队长吉向东了,老婆应该明白。奇怪的是,先后发出去的六封信都没起作用,老婆就是不带钱来赎人,吉向东副局长那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日,终于有动静了,葛经理说到底和吉老板联系上了,吉老板和他老婆已经带了九十八万现金,下午三点到顾老板的华新公司赎人。葛经理让杨宏志做好回家的准备,还恋恋不舍地给了杨宏志一张名片,说是以后常联系。杨宏志激动得搂着葛经理号啕大哭了一场,抹着鼻涕眼泪想:葛胖子,这回你算做到头了,下面得到镜州走走法律程序了,你不徇私,我也不能徇私哩,该判你们这帮朋友多少年就是多少年,眼下正在打黑呢!当日下午四点,葛经理回来了,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带去的两个马崽没了踪影。
杨宏志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头,揣摸吉局长可能行动了,只怕行动不太成功,——如果成功,葛经理身后必得跟着吉局长和警察,便悬着心问:“葛……葛经理,这钱拿到了么?”
葛经理阴沉着脸:“杨老板,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他妈的够朋友么?你信中说的吉老板是什么人啊?啊?是不是镜州公安局的?幸亏我临时改变了交钱地点,自己也没露面,否则,不但我完了,连华新顾老板也完了,我们都得进局子,更重要的是坏了我们集团公司的声誉!”
杨宏志心里凉透了,声辩道:“葛经理,这……这是误会,肯定是误会!”
葛经理黑着脸:“没误会,我那两个弟兄是被公安局抓走的,镜州来的警车!”
杨宏志仍徒劳地解释:“他们……他们……他们可能是犯了别的什么事……”
葛经理不愿再和杨宏志啰嗦了,手一挥,对手下马崽道:“再走一遍程序吧!”
杨宏志“扑通”跪下了:“葛经理,我……我混蛋,我不是东西,是我不够朋友!”
葛经理看着杨宏志,简直是痛心疾首:“杨老板,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朋友?你这是出卖朋友,这是忘恩负义,狗屎不如!先把招呼打在头里:我们集团有规定:凡因公入狱者,一律算出长差,一人一年工资、奖金、出差费按两万计。我这俩弟兄这次进去估计得判个五年以上,我现在先和你按五年结算,每人每年两万,两人五年就是二十万,这笔钱得你出!”
杨宏志连连应道:“好,好,葛经理,这二十万我……我认,我全认!”
葛经理哼了一声,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这还有点朋友的样子!”递过纸笔,“写欠条吧!我说你写,别再做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了!”想了想,说了起来,“因本人酒后驾车,撞坏王六顺讨债公司省城业务部奔驰轿车一辆,自愿认赔人民币二十万元整,一次性了结。”
杨宏志老老实实写了,签上名,将欠条递给了葛经理。
葛经理看了看欠条:“杨老板,不是朋友,我对你绝不会这么客气!知道么?这两个弟兄的出差费我是按公司规定的最低标准收的,换了别人,起码收你四十万!”把欠条收起来,“别拿那个吉老板骗我们了,再给你老婆写封信吧,不是九十八万了,是一百一十八万!”
杨宏志哭丧着脸又写了起来:“华玲我爱:花招千万别玩了,这帮朋友对我一直不错,也算热情招待了!接信后即去蓝天科技股份公司要钱,他们欠我八百万建筑工程款必须先还一部分,不给钱你就赖在他们办公室不要走,相信你有能力克服困难,对付这些混账无赖……”
什么叫度日如年,齐小艳总算知道了。
进了小天山深处金启明的私人山庄,就像进了密封的保险箱,安全倒是安全了,外面的情况却一点也不知道了。吉向东每次过来看她总说父亲没事,仍正常主持镜州市委的工作。齐小艳疑疑惑惑,不太相信,担心吉向东会骗她。直到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父亲出席全市计划生育工作会议,在会上做“重要指示”,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电视画面显示:父亲行为举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文件上的套话说得滴水不漏。
这是镜州新闻联播的头条新闻,长达两分零十几秒。
齐小艳的心情好了些,当晚睡得很踏实,甚至有了主动出山说清楚的念头。
只要父亲不倒台,谁又能拿她怎么样呢?该办的事,谁会不给她办?白可树是白可树,她是她,她又没有到澳门赌过输过,从蓝天科技划到香港的资金并不是赌资,而是投资,白可树把这几千万弄去赌博与她何干?她过去一直不知道,——直到去市纪委谈话时都不知道,还是进了山以后从金启明和吉向东嘴里陆续听说的。金启明和吉向东述说这些事实时,均是震惊不已的样子,叹息白可树胆大包天,不但毁了自己,也把镜州的局面破坏了,把一帮弟兄坑死了。齐小艳也气得要死,骂骂咧咧地说:可不是吗?白可树也坑了她,坑了父亲啊!谁不知道白可树是她父亲的亲信红人?父亲如果因为他倒了台,她在镜州拥有的一切就全完了!
更可气的是,白可树在澳门输掉了两千多万,闯了这么大的祸以后还敢继续骗她,怂恿她去找赵芬芳市长,先把聘任经理田健抓了起来。她当时也真是太傻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没看出这其中的名堂,竟对白可树言听计从!现在的情况证明,白可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原想办了田健堵住自己的漏洞,不料,反把一堵危墙推倒了,砸倒了他自己不说,也连累了包括父亲、母亲在内的一大批人。像母亲和林一达,完全是被白可树的问题牵扯进去的。母亲清清白白,从不愿给父亲找麻烦,就是在退休后跟白可树出了两次国!林一达更荒唐,被双规的起因竟是拖走的那几十台饮水机,让自己老婆卖了一万多块钱,简直像个笑话!
然而,恨虽恨,十年来缠绵的爱也难以忘却。毕竟是自己真心爱过的男人,毕竟是这个男人造就了今天的她。在市团委时,他是团委书记,她是青工部干事;在新圩区委时,他是区委书记,她是办公室主任。这十年中,她人生和仕途中的任何重要一步,和父亲关系不大,却都和白可树、赵芬芳有关。白可树、赵芬芳受到父亲的重用,她也顺理成章地受到了白可树的倚重和赵芬芳的信赖。有一段时间,朋友圈子里都说,白可树这副市长是替她当的,有些朋友开玩笑称她齐市长。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父亲耳朵里,父亲发了大脾气,吓得母亲都不敢劝。
去蓝天集团任职,就是在父亲发了大脾气以后没多久,也是白可树私下安排的。白可树为她也挨了父亲的一顿凶恶的臭骂,父亲骂白可树就像骂儿子,白可树吓得大气不敢喘,原说安排她进市政府做副秘书长的事人前背后再也不敢提了,反劝她去蓝天集团做党委副书记。白可树分析说:如今是经济时代,抓一个经济制高点并没有坏处,蓝天集团是搞汽车制造的国有大型企业,要整体改制,正走一条上坡路,将来必然是镜州乃至全省汽车制造企业的龙头老大,值得大干一番。她虽说心里不太情愿,也只好去了。那当儿蓝天集团也真是欣欣向荣,蓝天科技上市后股价一直居高不下,年年几亿的配股款存入银行。白可树是抓工业的副市长,带着她一年几次往境外跑,谋求蓝天集团在美国、香港整体上市,大规模地发行N股和H股。
去的第一年是集团党委副书记,第二年做了党委书记兼副董事长,第三年就党政一肩挑了,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全是她。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蓝天集团成了白可树的钱口袋,白可树一张白条,一个签字就能几万、几十万的拿钱。这些钱也不是白可树一人花的,有些确实是办事时用掉了,有些则变成了她和白可树一次次国外豪华旅行的豪华享受。父亲不知内情,还大夸了她一番,说,这就对了嘛,年纪轻轻,一定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不要想一步登天做什么齐市长,就是要扎到基层干实事,为镜州经济发展做贡献,这样人家才能服你。
父亲仍然挺在那里,没有倒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一切也许还有可为。白可树不去想了,他这么胆大包天,就该为自己胆大包天的行为承担后果。齐小艳估计,白可树怕是难逃一死了,这个天生的赌徒此次再无公款可输,只能输掉自己的性命了。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