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天上的星星,它们正在一颗颗黯淡下去。我的生命之火也在黯淡下去。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人还是鬼,也许就是披着人皮的鬼魂。贪婪不该是我的本性,然而我却被它套上了一条铁链,以为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实际却成为失去自由的奴隶。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刚和小白在楼顶上约定,彼此好自为之,不该干的事绝不再干了,我就接到老苏的电话。猛听到他的声音,我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谁打错了电话。
“我是老苏,不记得了?星港,阿珠姑娘。”电话里的声音终于轰开了我的记忆之门。
“想起来了,苏总。你好,有什么吩咐?”我客气地说。
“哪里敢吩咐,晚上有时间吗,出来坐一坐?”老苏发出了邀请。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对这样的人,还是能不见就不见。
“一两句说不完,要不你先忙着,这一两天我们见个面聊聊。”
“一定要见面聊?”
“好长时间没见了,挺想你的,吃顿便饭总可以吧?”
“那你就叫上李凯吧,我随时可以。”有李凯在身边,我想不会有什么让我为难的事情。和这些商人打交道,不外乎吃喝玩乐,给他们咨询些政策问题,疏通一些需要靠关系才能走通的路子,不会天塌地陷。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东华门的烧鹅仔见面了。李凯在约定的时间没到,他打来电话说他有急事脱不开身,让我们先吃,等他办完事再赶过来。老苏开始并没有谈正事,他带来两个漂亮女孩作陪,天南海北胡聊,用燕窝鱼翅鲍鱼盛情款待。他越这样,我的心里就越发毛,猜他一定有事相求,否则不会花上三四千块钱找我侃大山。
“打开亮话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吃过燕窝鱼翅,面对鲍鱼,我放下了筷子。
“先把鲍鱼吃了,凉了不好吃,这家鲍鱼做得还行。”老苏像是没听见我的话,招呼道。
“你要不说,我就走了。”我站了起来。
“别走啊,正事还没谈呢。”老苏连忙扶我坐下,然后对两个姑娘说:“你们在大厅里等着,一会儿我叫你们。”
两个姑娘放下碗筷,抛了媚眼儿,离席而去。
“宋处,是这么回事,你们那座办公大楼不是竣工了吗?”
“是啊,所有的土木和装修工程都做完了。”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是做家具生意的,大楼需要办公家具,听说是你说了算,照顾兄弟一把吧?”
“原来你是想为大楼配备办公家具?”我的心放下了多一半。新办公大楼已经让两个半人倒霉了,张局长不光彩的提前退休算半个,马局长和范平已被“双规”,没有哪个局长想沾它了。局长办公会研究,办公大楼竣工后,就交给综合处管理了,从购买办公家具、设备到分配房间,以至日常维护和保洁,全部由综合处负责,也就是由我说了算,不需要请示任何一位局长。
“是啊,是啊,我是专门干这行的,保证让你满意。”老苏满脸诚恳。
“要是这样的话,你打个电话就行了,还摆什么宴席?”
“没这么简单吧,现在可是狼多肉少,给谁谁赚。一个电话,宋处,耍我?”
“我们有订购的型号、标准、数量、价格,符合我们要求的,都可以参加招标会,你能竞标成功,这买卖就给你做。”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你的标的,我想知道的是多少。”
“没有标的,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谁开价最低就给谁。”我不能把秘密告诉他,这是我的法宝。
“开玩笑?没有标的怎么竞标呢?”他狡猾地一笑,从包里拿出五叠钱,放在桌子上:“开口费,兄弟今天就带这么多,买你一句话。”
“你这是干什么?把钱收起来,要不咱们免谈。”马局长和范平就在这钱堆上摔了跟头,我不能跟着前赴后继。
“我知道钱不是好东西,听说那栋办公楼已经让两个人‘双规’了。”他的语调里多了些阴阳怪气。
“你什么意思?”我警觉地问,想起了从他们手里拿的那十万块钱。
“受贿十万块大概要判多少年?”
“姓苏的,你别来这套,”我跳了起来,“威胁我?那是李凯借给我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宋处,你大概记性不太好,我和你的老同学是合伙人,钱是我们一起出的。”
“你小子玩阴的,让李凯来,我把钱马上还给你们。”
正在这时,李凯进来了。他一看气氛不对,把我按在椅子上,问老苏:“老苏,你说什么了,吓着我的老同学了?”
“我这人天生嘴笨,得,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自罚一杯酒赔罪。”老苏说着倒了杯啤酒喝干了。
“李凯,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你给我的十万块钱,算你借我的,明天我就还给你。想卖给我办公楼的办公家具,可以,竞标成功了我就要,其他的,咱们一概免谈。”我说完后,站起来就走。
“老宋,给我个面子,等我问清楚了你再走行不行?”李凯拦住我道。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不清楚你问他吧。”
“老苏,你说什么混账话了,不是谈办公家具吗,怎么提起十万块钱来了?”
“都怪我这张臭嘴,说着说着就说蹭了。宋处,你别当真,我这个人是大老粗,没文化,是个农民,别跟我一般见识。”
“老宋,坐下,顺顺气,别窝着火走。”李凯拉着我坐下了。
“等等,咱们先把上一件事了断,再说其他的。”我从包里拿出本来,写了两张一样的借条,签上字后,推给李凯:“签字,一式两份,到什么时候我都能说清楚。”
“你这是何苦来的?那十所学校给我们挣的钱有八百万了,你这点钱还不是该拿的?应该再给你点才对。”李凯不想签字。
“挣多少跟我无关,这笔钱也算我借的,什么时候需要还就说一声,我保证不欠账。”
“那好,我签字,不过说好了,这笔钱是永远不需要还的。”李凯签了字。我撕下一张借条递给他,他当着我的面,将借条撕碎了。我留下一张,作为我的防身盾牌。
“宋处,兄弟这件事你还得费心。”老苏把桌子上的钱往我这边推了推。
“今天不谈正事,老宋,星港,怎么样?”李凯问。
“李总,别星港了,姑娘我都带来了,附近找个宾馆,让宋处爽一把,不就得了吗?”老苏说。
“你就是土包子。宋处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事没情调行吗?”李凯说。
“算了,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再去了,那种事我也不可能再干,把事情谈完后我马上走,你们爱去哪里玩和我没关系。”我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稍有闪失,我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换个地方,去茶艺馆怎么样?”李凯问我。
老苏如愿以偿地拿到订单,四百五十万的办公家具购置费打进了他的账户。那天晚上,我没有告诉他标的,但我答应去看他的工厂。他乐得直抽自己的嘴巴。第二天,他亲自开车接上我和副处长毕勋,去了他的工厂。别说,这小子还真有实力,李凯在选择合作伙伴时注重的就是实力,他等于是为我们把了一道关。在老苏的办公室里,挂满了各式证书。在他的销售业绩里面,有十五家政府机关订购过他的家具,每一单至少在一百万以上。
回来后,我让毕勋去购买过老苏家具的单位了解使用情况,毕勋可能看出我和老苏是熟人,他了解回来的情况对老苏的竞标极为有利。在办公家具招标会的前一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了他四百五十万的标的。他在电话那边发誓,即使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我对他的恩情。因为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拉来两卡车的办公家具,把招标会办成了他的办公家具展览会,低廉的价格,新颖的款式,过硬的质量,使他轻易击败了蜂拥而来的十几个对手,一举将订单拿下。
招标会上,有局领导坐镇,有公证员公证,一切看上去像真的一样,没有中标的厂商,不得不服气,因为他们提供的标书至少要比老苏的高出三十万。我的钱打过去之后,老苏送给我一张牡丹卡,是他的名字,里面有十五万块钱。
办公家具招标会后不久,李凯打电话给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个人,务必要我见上一面。我问他是不是跟办公设备招标会有关,他说等见面再说。
李凯让我见的人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老板,鹅蛋形的容貌,白皙的肤色,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苗条而凸凹有致的体形,使她无疑具有了一流女人的外表。她的睫毛很长,看上去有一种朦胧美。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她叫唐韵,是一家办公设备经销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宋处,幸会,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政府机关里的实权派。”她主动伸出右手,和我紧紧相握,透出一种自然的亲和力。
“有什么实权,别听李凯瞎说。”我握着她的手,好像端着一道美餐,有些魂不守舍。
“唐总很能干,绰号美丽唐,在电脑一条街很有名气。”李凯介绍说。
“我干公司才三年,比李总可差远了。宋处,可要关照小妹哟。”唐韵粲然一笑,让周围开满了鲜花。
“再差也比我强。”刚才我已经注意到,她开着一辆保时捷红色跑车,车价至少在五十万以上。
“美丽需要金钱来滋养,为什么不让美丽的女人多挣一些钱呢?”李凯问,“你说呢,老宋?”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看没什么不可以。”我应付道。美丽是优势,但不等于是权势,我没必要一定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有宋处这句话,小妹就放心了。”唐韵笑容满面,好像我给了她什么承诺。等我落座后,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男士雷达表:“宋哥,初次见面,不成敬意,让小妹给你戴上吧。”她对我的称呼改变了,把彼此的关系变亲昵了。
“这不合适,等买卖做成了,你再送我也不迟。”我推辞道。
“这和买卖没关系,是小妹初次见面的一点心意,你要是拂了小妹的面子,小妹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唐韵说着,将手表戴在了我的左腕子上,原来那块表被她摘下,放进了盒子。
“李凯,你看这不合适吧,刚认识我怎么能要人家东西呢?”
“一块表不算什么,到时候你想着她点就行了。”李凯打马虎眼,“今天我做东,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顿饭让李凯破费了三千多块钱。我被他俩频频举起的红酒灌得晕头转向,我们好像要结成生死之交。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唐韵的慰问电,她关切地问我,昨天晚上没喝坏吧,她的头到早上起来还有点晕。我已经没有醉酒的感觉了,只剩下对她的美好印象。当她提出晚上一起去听肖邦作品音乐会的建议时,我马上答应下来。杨倩率团出国了,女儿住校,那间空荡荡的大房间,我回去越晚寂寞感越少。
晚上七点钟,我赶到音乐厅时,身着一袭黑裙的唐韵已在门口亭亭玉立。昨天她穿的是红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今天的一身黑裙,使她像一只美丽的黑天鹅。她本来要去单位接我,想一起吃过饭再听音乐会。我担心手中的杂事处理不完,就直接约在了音乐厅门口。
“宋哥,在这里!”她挥动着手里的票,如天鹅一般飞过来,落在我身边后,很自然地挽起我的胳膊。
“又让你破费了。”被她挽住的左胳膊开始发麻,是一种麻酥酥的快感。
“瞧你说的。我喜欢听音乐会,你能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她的脸上的确荡漾着某种满足。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进音乐厅了,但我对音乐还是很喜欢的。”
“那咱们有共同的爱好了,宋哥,以后你得经常陪我来听音乐会。”
“时间允许的话,我一定乐意奉陪。”有这般漂亮的女人陪着听音乐会,即使是个门外汉在台上演奏也是一种享受。
三位钢琴家在音乐会上出色地演绎了肖邦的作品,这位一百多年前的音乐天才用他梦幻般的音符征服了听众。唐韵显然是个性情中人,每当报幕员报出曲目后,她都向我小声介绍曲目的艺术特点、创作时间和表现的主题。我对肖邦的音乐作品了解不多,但知道他和女作家乔治·桑有过一段浪漫情怀。据说这段浪漫情怀浸润了两个人的作品,使他们成为当时各自领域里的巅峰人物。
钢琴家的演奏技巧美妙绝伦,如同把人带到了十九世纪的波兰乡村,在风光明媚的马厝维亚,和纯朴的农村姑娘一起跳热情洋溢的玛祖卡舞蹈……当明月升起时,夜色在森林中弥漫,相亲相爱的人离开篝火,只留下孤独的灵魂在田野上飘荡……一个骑士踏着月色骑马奔来,将孤独的灵魂抱进怀中,圆舞曲在梦中响起,他们在金碧辉煌的宫廷舞池旋转……天亮了,莽莽苍苍的森林中有鸟儿的歌唱和小溪的潺潺,花儿怒放,彩蝶飞舞,孤独的灵魂像个孤独的旅行者,向远方慢慢走去……
唐韵带来几包小吃,她不停地将小吃塞进我的嘴里,吃得我口渴难奈,我要去买水,她坐在靠走道的一侧,说她去买。她出去买回两瓶矿泉水,我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在音乐会快结束的时候,我感到浑身燥热,好像肖邦使我兴奋不已了。忽然,我的左颊一热,整个人僵住了。唐韵偷袭了我,用嘴唇贴了我的左颊。我看她的样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依旧在使劲鼓掌。我不能让她做了坏事之后轻易溜掉,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里。
接下来的事就变成了一场梦。我们出了音乐厅,上了她的红色跑车,似乎眨眼间就到了她的家。从房间的布置来看,她是个单身丽人,墙上有她的大幅艺术照,窗台上摆放着卡通玩具,沙发上放着两只长毛狗。在她充满蓝色情调的卧室里,我成了痴情王子罗密欧。她用女人的柔情把我彻底融化了,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自己要化成一汪水,消失在她的床上。
激情过后,她拉我来到客厅,让我躺在沙发里,为我点燃一支烟,她打开钢琴盖,弹起了《致爱丽丝》。看着她光裸的脊背和甩动的长发,听着如水般流淌的乐曲,我浑身的燥热消失了,但无法确定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如此漂亮、多才多艺、品位高雅的女人,莫非真的把我当成了她的白马王子?我是有妻室的人,可她连问都不问,只管把自己的魅力向男人倾泻。
我怀疑她有一种可怕的自信,自信能征服任何她想征服的男人,而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和她只能算作刚刚认识,还谈不上了解,就把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办完了。这是原始人交往的方式,靠本能来支配行动。但原始人之间没有交易,办完事就各走各的。现代人就不同了,唐韵之所以向我袒露她的肉体,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笔交易。关系已经发展到上床这一步了,新大楼的办公设备这一单只能交给她去做了,就像李凯所说的,为什么不让美丽的女人多挣一些钱呢?
唐韵绝非一般的美丽女人。用肉体来换取订单,是不少商界女人生存发展的必由之路,她们知道,只要下面畅通无阻,上面就会一路畅通。拿到订单之后,按照合同履行条款,双方一切OK,即使以后没有买卖做了,再见面还是朋友,绝不会因为有过那种事而彼此尴尬。唐韵的不一般是她不履行合同条款,而我又迫于无奈,任她为所欲为,让我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什么是红颜祸水。杨倩早有预言,女人用肉体来做交易,是付出最少得到最多的一种交易。
在我们第三次上床时,她忽然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宋哥,你能给我增加百分之二十的钱吗?”
“合同已经签订了,二百万,不会增加一分钱了。”
“品牌机都涨价了嘛,你要不增加钱,小妹可就亏死了。”
“那我们就解除合同,让给别人做吧。”
“那不行,我付出这么大,不可能让给别人。”
“那你出个主意,看怎么解决。”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以为她说的话里面带有撒娇的成分。
“不是我来出主意,而是有两条路让你来选。”她的语气变硬了,从床上下来,打开了电视机和录像机。
“什么两条路,你什么意思?”我感到不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先看我再告诉你。”她指了指电视说。
电视上,我和唐韵正在交欢,我那可恶的嘴脸和肢体动作,看上去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唐韵的脸部被处理了,看不清她的样子。一个闷棍把我打傻了。当时我只觉得唐韵美若天仙,只顾在她身上寻找激情,哪里还想到她暗藏机关,给我布了一个陷阱。
“宋哥,这是你的第一次表演,没想到你对性药那么敏感,让我这个性冷淡的女人都疯狂了。”她把双手抱在胸前,使两只乳房像球一般鼓胀。
“你在矿泉水里放了药?”我吃惊而愤怒地问。
“你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我没有那么大魅力,是迷情粉帮了我的忙。”
“原来你早有预谋,现在又来要挟我?”
“宋哥,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还是朋友嘛,至少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第一,就是涨百分之二十的价;第二呢,就是把这盘带子送给有关人士,当然要包括你的老婆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想把这个妖精掐死。她把卧室的门拉开了,从外面冲进来三条大汉,把赤身裸体的她护在了身后。面对三个精壮的小伙子,我只好退回到床边,抓起衣服胡乱穿上。
“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时间长了我可等不起,工期不等人啊。”唐韵对我提出了最后期限。
离开唐韵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李凯算账,是这小子把唐韵这个女妖精介绍给我的,他必须要为此承担责任。我打通他的手机后,他像是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过程,我刚说了两句,他就打断了我的话,说:“老宋,这件事你去和唐韵商量,我没心思介入。”
“她是你介绍的,如今她想讹诈我,你不能不管。”我对他的出逃表示愤怒。
“是你没有管住自己的下三路,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按照她的条件去办,否则更不好收拾。”
“她用迷情粉设了圈套……”
“老宋,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你事先并没有提醒我唐韵是这种人。”
“老宋,你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老处长,什么人自己还不能把握?”
“咱们见面谈,不能让唐韵为所欲为。”
“我现在走不开,正在开董事会,改天吧。”
“明天,明天必须谈。”
“明天一早我就出国了,实在抱歉。”
“李凯,你做事也够绝的,我算领教了。”我恨恨地说。
李凯没有回应,他关了手机。我在大街上变成了一个疯子,心中塞满愤怒却无处发泄。他妈的,我要不想身败名裂,就要付出四十万的代价。几年来我收的各种外快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十万,还有十万的缺口。这三十万让我做了许多美梦,车子,女人,出国旅游,名牌服装,都要靠这三十万来交换,现在忽然间就全没了,而且还欠下十万的外债。我要是不答应她,家庭要破裂,乌纱帽要摘掉,进不进监狱还很难说,看李凯的态度,这小子要来个落井下石也说不定。这件事还有可能是他和唐韵串通好了呢。要是花上几万块钱,托老苏找个黑社会的亡命徒,把唐韵给做掉,让她永远失去害人的机会,也是一个选择吧?这个选择妥当吗?老苏和唐韵是不是一伙儿的?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只有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了。今天还在人前显贵,明天就变成阶下囚,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除非我真的疯了,否则这招棋是绝对不能走的。
第二天下午杨倩出国回来了,二十天没见,她像新婚时那样柔情万种。因为我的心一是为丢掉三十万而刀割般疼痛,二是为补不上十万块缺口而惶惶然,我在杨倩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可疑人物。她已经在床上等待多时,频频发出爱的呼唤,我还在客厅里转磨,从胸口发出的叹息止在了牙关上。
“老宋,你心里有什么事吗?”杨倩穿上睡衣,来到了客厅,打开灯问。
我心里是有事,天大的事,但却一字不能说。面对她的询问,我只好用谎话来搪塞:“没什么事,你先睡吧,我等会儿就睡。”
“时差搞得我想睡也睡不着,我还等着你爱我一回呢。”
爱老婆是没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心情。老婆再可爱,也爱不来十万块。唐韵像鬼影一般在我眼前飘荡,让我无法把心思放在老婆身上。但是,老婆不远万里回到家,不给点热情,实在说不过去,再傻的人也会感觉出不对头来,何况杨倩并不傻。我抱起老婆,回到卧室,在老婆的兴奋等待中,我失去了阳刚之气。
“奇怪,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没干好事?”杨倩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起急,脸上却不能露出马脚,“你也看到了,我没能力干坏事。”
“你呀,有贼心没贼胆,贼还不行了。先睡觉吧,过几天要是不好的话,到医院看看去,我可不希望老公在年富力强时就失去战斗力。”
我对忽然来的软弱也感到奇怪,和唐韵做的那几次,把性冷淡的唐韵都搞疯了,怎么对自己的老婆反而没有了正常反应?都是唐韵这个可恶的妖精搞的鬼,平白无故地生夺四十万,我还上哪儿去找激情去?
唐韵规定的时间到了最后时刻,我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看见人家举枪瞄准却无路可逃。一整天,我的脸阴得像个锅盖,一股无明火在我心中奔撞,我需要发泄,大骂谁一顿才好。我到新办公楼里转了转,老苏的手下正在配备办公家具。一张写字台被碰掉了一小块漆,被我抓住了,我对着两个搬运工大吼了起来。搬运工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也想不通一小块漆皮会把我惹翻了。我吼完后,丢下他们,回到办公室。无明火消退了一些,但一颗心却随着秒针的旋转越发忐忑不安。
电话响了,我下意识地抓了起来。还好,是老苏打来的。他向我真诚道歉,要搬运工把那张写字台换回来。我的全部心思已转到唐韵的最后审判上,差不多把写字台这件事给忘了,对老苏的道歉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在他道过歉后,忽然问道:“办公设备交给唐韵做了?”
“你也认识唐韵?”我吃惊地问。
“岂止是认识,很熟。”
“真的很熟?”我需要确认清楚,老苏讲义气,说不定能帮我一把,不像李凯,在关键时刻跟我装孙子。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毕勋提前走了,我可以不用避讳地多问几句。
“这么说吧,她身上的所有部位我都熟悉。有事吗?”
我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既然上过老苏的床,我不妨和他交流一番:“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我算领教了。”
“厉害?这从何说起?”
“我被她敲诈了。”我把唐韵给我指的两条路说了出来。
“他妈的,我看她想找不自在了。今天晚上我把她约出来,你也来,我做东,专门解决你的问题,你看怎么样?”
“她会来吗?来了以后能解决问题吗?”我听出老苏有报答我的意思。
“你放心吧,只要你能来就行。”
老苏把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地点在银锭桥旁边的烤肉季。我带着事先从银行取出来的三十万现金,打车去了烤肉季。老苏和唐韵已先我一步到了,从两人挂在眉梢上的笑意看,他们正聊在兴头上。唐韵见了我,像个热恋中的情人,扑进我的怀里,在我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我皱着眉头,把她的热情推到一边,坐在了椅子上。
酒席进行到了一半,老苏提起了我关心的话题:“唐韵,今天对你可是鸿门宴。给我老苏一个面子,别再难为宋处了,宋处是我大哥,人不错,别对他使阴招。”
“苏哥,你这话说哪儿去了?宋处也是我大哥,我怎么会难为他呢?”
“别废话,我就要你答应一句话,按合同走,别打歪主意。”
“苏哥的意思是,让我喝西北风去?”
老苏冲唐韵招招手,她把脸凑了过来,说时迟,那是快,只见老苏抓起茶杯,将杯里的茶水泼在了她脸上。她惊叫了一声,想站起来,却被老苏一把抓住了胳膊。老苏又端起了茶壶,将茶壶举在了唐韵的头顶。唐韵花容失色,茶壶里的水刚续上,会让她脱掉一层皮的。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而视,胆小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餐厅经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满脸堆笑,对老苏说:“兄弟,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换个地儿,大家都方便。”
“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你要不想被砸店,就滚到一边去。”老苏对经理骂道。
“是,是,你们慢用,慢用。”经理举着双手,慢慢退去。
有那么一刻,我希望老苏手里的茶壶再倾斜一点,这样,就可以让唐韵洗个热水澡。对她这种女人来说,脸上疤痕累累,还不如去死。她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会让许多灾难跟着消失。
“两条路,按合同走,或者就退出去。”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苏哥,放过小妹,小妹知错了。”
“好,知错要改,我们走!”老苏放下茶壶,拉起唐韵。
“去哪儿?”唐韵惊恐地问。
“拿带子。”
唐韵在上她的跑车前,老苏警告她:“别耍滑头,这笔账今天不算完,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坐进了老苏的奔驰车,感谢他的拔刀相助。他盯着前面的跑车屁股,说:“我他妈的就气不忿儿这个。大家都靠本事和关系吃饭,这个小丫头片子出来坏规矩,不教训她一顿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唐韵看来是真被老苏吓着了,一路老老实实,带着我们直奔她家。我担心在她家里还埋伏着那三条精壮的汉子,在下车前提醒老苏,要防止唐韵叫人来报复。老苏从座子底下摸出一根铁棍,说:“她不敢。要是叫人来我就用这个伺候他们。”
进了唐韵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我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果然没有埋伏。唐韵拿出三盘微型录像带,放在茶几上:“苏哥,都在这里了。”
“没有复制带?”老苏问,“如果要留一手,倒霉的可不是宋处一个人。”
“苏哥,我知道。我真的没弄复制带。本来也是只想吓唬吓唬宋哥,谁知道宋哥就当真了。”唐韵坐在了老苏旁边说。
“唐小姐,谢了。”我把带子拿起来,装进兜里,拉开书包,将三十万现金码放在茶几上,“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一共三十万,今天当着老苏的面,咱们一笔两清。”
“宋处,我说你有毛病?收起来,事情已经摆平了,别寒碜唐小姐了。”老苏抓起钱,要往我包里放。
“老苏,这是两回事。你帮我,我非常感谢,唐小姐能让十万,我也非常感谢。”我挡住老苏的手说。
“唐韵,你他妈的说句话,宋处这点钱来得不容易,让人吐血,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老苏的两道剑眉耸起来了,脸上煞气渐浓。
“苏哥,我已经买你的账了,可宋哥非要给不可,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唐韵的眼光贼亮,在钱和老苏的脸上来回乱窜。
“这些钱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唐小姐如果能够收走,也算去了我一块心病。”
“听到没有,苏哥,我这是帮助宋哥。”
“宋处,你真是……他妈的,说你什么好呢,我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老苏,是我不好,是我贪心,看错了朋友。还是那句话,谢谢你,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至于这三十万,我就只当是垃圾,扔掉算了。”
“人家是肉包子打狗,你是拿钱喂了妖精。我搞不明白你,当官的是不是都有点毛病,想吃又怕烫着?活着太累,没意思。像我这样多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老苏说着,猛地将唐韵的裙子从肩膀处扯开了,唐韵的一只乳房跳了出来。
“苏哥,你干吗呀?”唐韵往边上坐了坐,把裙子整理好。
“干吗?你丫挺的挣了三十万,还不让我操操你?我可不怕你录像,你最好给拍下来,好让我带回去欣赏。”老苏开始进攻了。
“苏哥,别着急,宋哥在这儿不方便。”唐韵躲着老苏说。
“真邪门儿了,你还知道不方便?别装丫的了,要不这三十万归我。”
“钱是宋哥给我的。你要怎么办就随你了。”唐韵开始脱衣服。
“你们忙吧,我走了。”我离开了他们,走进楼外的夜色。
今晚的夜色太迷人了。我脱掉了身上的盔甲,五脏六腑、肌肉、骨骼,也全部随风而去了。我的躯壳变成了一个通体透明的影子,我不是在走,而是在飞,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飞翔。我甚至想唱歌了,我的嗓音是不敢轻易亮相的,忍耐力不强的人会被我吓得四散奔逃。
当我飘到家门口的时候,影子变成了实体,我重新拥有了强壮的躯体,一个真正男子汉的躯体。杨倩本想像过去几天那样抱着失望睡去,没想到身边来了个猛汉,作为女性的肉体被激活了,她险些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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