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爷驾到束手就擒
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六:正文大结局(多章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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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走了这家伙会不会寻短见,萧景姒没了,说不定他也就哪天没了,从凤容璃半年前那天从一千哨兵里一眼瞧出来他时,就下定决心了,打死也不走。

当然,古昔几次都试图一走了之,都被凤容璃火眼晶晶逮到了。

“别跟我一个废人耗了,不值当。”

还是那该死的一本正经又冷漠无情的语气!

凤容璃火大了:“你以为老子想耗啊!”他下巴一抬,破罐子破摔一样的决心,“老子管不住腿!看到你就迈不开腿行了吧!”

他上辈子欠他了!孽债!

古昔不说话啊,过了会儿,起身,掸掸身上的黄沙:“我去放哨了。”说完他便走。

他的脚,有一点跛。

凤容璃不知道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他的武功没了,脚跛了,只知道特么的他看一次心疼一次。

凤容璃想也不想,又管不住腿,上前就一把抓住了古昔的手。

“古昔我告诉你,别又想半夜逃跑,我已经和伙房的管事说了,今晚就搬去和你同住,你不同意也没用,你现在打不过我,我就是要霸王硬上弓!”他咬牙,洋洋得意,“有本事你反攻啊!”

满嘴胡话,钢炮似的!

反正,凤容璃就是豁出去了,谁让他就是稀罕他呢。

古昔又不吭声,低着头,看凤容璃的手,认认真真地一直盯着,倒盯得凤容璃不自在了,缩了缩,但是还是没有放开。

他支支吾吾解释:“我在伙房劈了快半年的柴,都长茧子了,手当然糙了。”

他的贵体啊,已经要完完全全不金贵了,真是稀奇了,要是以前凤容璃一定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一个地方劈了半年的柴,这得是多强大的意志力啊!

古昔还是没说话,继续盯着看,眉毛纠结在一起。

凤容璃乐了:“心疼了?”他傲娇地想笑又忍住,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哼,时时刻刻都别忘了,本王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是为了你洗衣做饭劈柴烧火的。”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古昔甩开他的手,走了。

“……”凤容璃懵了好久。

这块顽石!又冷又硬!

凤容璃自我唾弃了一秒,就没管住自己的腿,追上去,走了几步又停下。

“古昔,别往前看了,你往后看看。”他突然认真,“我就站在你后面呀。”

这半年,他从来不提萧景姒,不敢提,怕刺激古昔,这还是第一次说到前尘。

古昔突然停下了,没有回头:“我手脚不好,老了会走不动。”

凤容璃笑眯眯地大声说:“我腿脚好,我背你啊。”

古昔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有些跛,走得很慢,身后,凤容璃扯着嗓子在喊:“说好了,不准你撇下我。”

古昔背着身,好像笑了。

这半年,若是他不在仓平,他一个人要怎么熬呢。

刚回了营帐,还没有歇脚,拿了木盆去打水,一个帐子的同伴便来喊他了。

“古昔,有人找。”

古昔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同伴指了指他后面,说:“喏!找你的人。”

他转过头去。

“咣——”

手里的木盆掉地了,古昔呆愣在原地。

营帐外的火盆亮着,光线很足,女子站在十米之外,遥遥相望,喊了一声:“古昔。”

这张脸,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他几乎踉跄地走上前去,哽住了喉咙,很久说不出话,双膝跪下,咚的一声,是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他却只说了一句:“古昔无能,让主子您受苦了。”

他没有问,什么都不问,不重要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萧景姒走过去,蹲下,与他一般高,目光平视,一双好看的眸子平静得让人心安:“还记得外祖父第一次将你带来卫平侯府时,我说过的话吗?”

古昔点头。

那时候,她才八岁,他也八岁。

他跪在地上,喊她主子。

她说:不用跪我,我不比你尊贵,你也不比任何人低微。

萧景姒低下头。

“古昔,你也受苦了。”

她说:“是我无能,让古昔你也受苦了。”

没有太多言辞,彼此问候的话,如出一辙,她啊,只是告诉他,别自责,别难过,我们都一样。

古昔哭了,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不说话,蹲在他面前,红着眼,说:没事了。

楚彧站在萧景姒后面,说不出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他的阿娆,是个好姑娘,是非恩怨分明,即便站得再高,也从来不以胜者自居,不像深居神坛的仙人,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是有温度的,不慈悲为怀,却善恶有终。

萧景姒回头,眼眶有些红,问楚彧:“古昔的腿能治吗?”

她无声地问,他却全部听得懂。

点头,楚彧说:“当年我让沂水留了一手,燕瓷可以接骨,他的筋脉可以治。”

还好,他留了一手,不是他也像阿娆有恻隐之心,他只是舍不得她罢了。

夜里,快三更了。

这个点,古昔也站完岗了,应该要歇息了,凤容璃火速把柴劈完了,然后抱着他的小碎花被子去哨兵的营帐,熟门熟路地找去了古昔的帐子。

他来得频繁,哨兵营的兄弟们都认得他,不过他化名凤八,大家伙儿都不认得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醉翁之意在谁。

凤容璃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别人知道也好,省得有人对古昔不轨。

“又来找古昔了?”

哨兵营的兄弟都对他挤眉弄眼,吹着口哨。

凤容璃很得意,说:“我搬来跟他同住。”一副‘你不要太羡慕,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表情,然后喜滋滋地掀开了古昔的帐篷。

下一刻,凤容璃惊呆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我家古昔的帐篷,谁让你睡在这里的?”哪里有古昔的影子,同床共枕的美好遐想一下子就都幻灭了。

正要入睡的那哥们也是一脸懵逼,反应了很久才明白那呛人的话是几个意思,哥们儿就说:“现在是我的了。”

“你说什么梦话!”凤容璃想把手里的小碎花被子砸他脸上。

那哥们儿还说:“古昔今天傍晚就走了,和一个很美的姑娘一起走了。”

凤容璃:“……”生无可恋!

和一个很美的姑娘一起走了……很美的姑娘……一起走了……

这句话,在凤容璃脑袋里飘啊飘,就是挥之不去,他火冒三丈:“好你个杀千刀的负心汉!”

“哦,还有——”

那哥们儿还想说什么,凤容璃一床碎花被子砸过去,苦大仇深地痛骂:“奸夫**!别让我逮到你们!”

然后,他拔腿就去追了。

那哥们儿更懵逼了,摸摸鼻子:“我还没说完呢。”他嘟囔了句,“还有一个很美的男人一起。”

那个男人啊,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男人了。

还有什么事开着?忘了!哥们儿把小碎花被子一摊,就睡了。

三天后,钦南王府。

今儿个梨花太子不上学堂,也不请老师来家里教,王爷给他‘休沐’,小娃娃也不睡懒觉,辰时就起身了,不喜欢人近身伺候,丁点大的孩子自己穿衣洗脸,都有模有样的。

太子殿下,简直是天才神童!

钦南王府的下人们都这么觉得,当然,他们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白灵猫族,什么是血统高贵。

不过,天才神童太子今儿个似乎特别注重形象,平日里,衣裳不是黑就是白的,今儿个拿来两件黑白的,小人儿表示不满意。

华支这个大管家就亲自去侍奉啊,一件一件给殿下挑。

“这件?”

梨花殿下摇头,面无表情脸。

华支放下白色的小人袍子,又拿了件月白色:“这件?”

殿下还是摇头,不满意。

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常山世子,要是再砸个杯子发发火什么的,就更像了。

不过,梨花殿下这一点不像他父亲,小娃娃内敛,情绪不外露,也不暴躁,长大了没准是个腹黑的也说不准。

华支又挑了件大胆一点的颜色,是青色的,问:“殿下觉得那这件呢?”

梨花还是不满意,似不经意地说了句:“上次我与妹妹周岁生辰,祖父给我们做了褂子,就穿那件。”

华支不可思议了:“那件大红色的?”

因为是周岁宴,老王爷特地做了两件大红色的,说是喜庆,他记得当时太子殿下是很嫌弃的,冷着小脸不肯穿,难得任性了一回。

华支再一次确认:“殿下要穿那件大红大红的褂子?”

“嗯。”

梨花殿下就默了,一岁多的奶娃娃看起来很深沉啊。

华支懂了:“是,殿下。”

然后华支就去把那件压箱底的大红色褂子找出来了,梨花殿下穿着大红色的褂子,就去找妹妹了。

桃花刚醒,正在床上蹬腿,咬手指,自顾咿咿呀呀乐得不行。

奶娘正给桃花公主穿衣服,是件粉色的小袄子,甚是可爱粉嫩,见梨花殿下来了,惊呆了好一会儿,才连忙行礼:“殿下。”

还是第一次见殿下穿得这么……喜庆。

梨花给华支一个眼神。

华支立马明白了,去把桃花公主那件同款的红色小褂子找出来。

梨花殿下吩咐:“给妹妹穿这个。”

“是。”

奶娘连忙放下粉色的小袄子,把红色的小褂子接过去,给桃花公主穿上,可是才穿进去一只手,就……卡住了。

奶娘都快哭了,冷汗一直冒:“殿下,穿……穿不下。”

梨花皱眉。

小殿下这脸一冷,大家伙就怕,才多大的孩子,一身凛然的,就怕他发火,其实小殿下不爱发火,只发过一次脾气,是打扫的丫头不小心弄脏了女帝陛下的画像,就被小殿下打了二十大板,当时殿下那个小眼神啊,想想都后怕。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奶娘生怕小祖宗生气,就解释:“这衣服放久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的。”

华支也帮腔:“公主殿下长得快,有点胖,穿不下也正常。”才两个月,这周岁的小红褂子就穿不进去,真是不知道爷孙俩是怎么喂的。

梨花的脸立马冷了:“我妹妹才不胖。”

华支不敢反驳。

梨花坐到妹妹身边去,摸摸她的小脸,说:“妹妹只是瘦得不明显。”

“……”华支看了看榻上那一团,白乎乎圆滚滚的,这是得瘦得有多不明显啊!

桃花听懂了似的,趴在榻上瞪腿,大喊:“瘦!瘦!”

梨花笑着摸摸头:“嗯,桃花最瘦了。”

桃花笑得露出了几颗小白牙,口水就流出来。

华支附议:“是是是,公主最瘦了。”看了看那红褂子,请示,“那这褂子怎么办?”

梨花想了想:“给妹妹围在脖子上,把小裙子穿上就好了。”

所以……桃花公主穿着白色的小褂,大红色的小裙子,脖子上大红色的围兜……太子殿下的品味……

太子殿下直夸她妹妹:“妹妹很好看。”

桃花挥舞小拳头:“看!看!”

太子殿下一脸宠溺,亲自抱着妹妹出去,屋外,一干侍从下人都被那晃眼的大红色扎眼了。

王爷院子里的老管家笑得慈祥:“殿下今日怎穿得这么……喜庆。”

梨花稳稳地抱着妹妹:“我父亲母亲今天到家。”

然后,就去前厅用膳了,因为桃花咿咿呀呀,饿了。

老管家看着那两抹红色的身影,难以置信:“殿下居然理我了。”

平日里除了王爷与小公主,梨花殿下可是谁都不理。

厨房的刘嬷嬷笑着接了句:“今日看着终于像个孩子了,平日里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都不敢直视呢。”

一身贵气,帝王之家的孩子嘛,自然与普通人不大相同。

老管家喟叹了声,捋捋胡子:“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再懂事,在父亲母亲面前也是个还没长大的。”

这不,才会穿了一身红,嘴角挂着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梨花一整天都没有去看书学习,而是抱着桃花在院子里玩耍,教她喊爹爹和娘亲,可桃花身体不好,学东西不快,还是只会‘娘亲’的‘亲’,大抵和‘轻’很像,她学的快,‘轻’是桃花最早学会的字眼,她对字音差不多的都能念得相差无几。

不止这对兄妹,老王爷也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吆喝吆喝,张罗张罗。

到了傍晚时,终于,王府外有了响动,是马车的声音。

“来了来了!”

华支跑去后院,欣喜若狂地大喊:“王爷,人来了!”

楚牧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前厅。

没有惊动百官,没有兴师动众,就几匹马,一辆马车,楚彧牵着萧景姒下了马车,因为知道是晚上到府,王府外掌了一路的灯,很亮堂。

“恭迎女帝帝君圣驾。”

王府外,跪了一地的人。

桃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好奇得不得了。梨花很认真地看着,借着烛火,看他的娘亲,明眸皓齿,浅笑嫣然,比画里还要美。

他娘亲,是个清雅宁静的女子。

而他父亲,正盯着他看,一双眼睛,跟他一模一样。

萧景姒走上前,对楚牧欠身行礼:“父亲,景姒不孝,让您担心了。”

楚牧红着眼,哽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模样虽变了些,看着还是心酸。

楚彧也跟着萧景姒,乖乖行小辈礼。

“梨花过来。”楚牧把梨花唤过来,又把手里的桃花抱正了,让两个孩子瞧瞧父亲母亲。

萧景姒张开手,桃花眨巴眨巴眼,也不认生,就扑过去了,萧景姒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微微蹲下,将声音放得很轻,她说:“梨花,我是娘亲。”

语气柔软,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一年未见,对两个孩子,她终究觉得亏欠了。

“梨花认得娘亲。”

小孩子,奶声奶气,只是那双漆黑的瞳子,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深沉与内敛,他乖乖作了个揖,说:“梨花见过父亲母亲。”

小孩子脸上,难得有了笑。

萧景姒笑,笑着红了眼眶,摸摸他的脸:“对不起,娘亲回来晚了。”

小人儿认真地摇头:“不晚,梨花没有等很久。”他都知道的,北赢来的信他都会看,知道娘亲不是不来看他们,是在受苦,梨花伸手,抓住了萧景姒的袖子,“娘亲,妹妹还不说话,我替妹妹说,娘亲回来了就好。”

她家宝宝,乖巧懂事极了,一身小红衣,因为欢喜。

萧景姒忍不住想亲近,凑过去亲了亲梨花的脸:“乖。”

怀里的桃花跟着学舌:“乖!乖!”她乐得直蹬腿,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梨花:“……”红了脸,很开心地笑了。

娘亲亲了他!

杏花:“……”黑了脸,很不爽地沉了脸。

他女人亲了别人!

楚彧怕萧景姒累着,把她手里的桃花抱过去,才刚接过去,就愣了一下,然后冷脸看梨花:“楚猫妖,你怎么把妹妹喂得这么胖。”

楚猫妖:“……”这个名字,听一次他不爽一次。

顿时,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两双极其相似的眸子,连眼神都一模一样,当然,不是父子情深,是两相不爽。

正是这时候,楚彧怀里的桃花瘪瘪嘴,扯开嗓子就嚎:“哇——”

为什么哭?

当然要哭!自从六个月的时候,温伯侯来府上看望两个孩子,随口说了句桃花真胖,然后那天,楚牧就把桃花的酥糖收了,她怎么哭都没给她吃。后来,听到胖这个词,桃花就哭,她的酥糖……

楚彧懵了,手都僵了,又不大会抱孩子,软软小小的一团,他生怕给他碰坏了,动都不敢动。

“别、别哭了。”

除了哄萧景姒,楚彧哪里会哄人,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别哭别哭,桃花才不领情,可劲儿可劲儿地哭,小鼻子哭得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小奶娃娃生得像极了萧景姒,她一哭,楚彧心肝儿都疼,大抵这便是血浓于水,分明才第一次见,却能牵扯动筋骨。

“宝宝,别哭别哭。”楚彧耐心极好,小心地抱着,左右晃着,哄她。

桃花就要哭,伤心欲绝。

梨花看不过去,忙帮着哄:“妹妹不胖,妹妹别哭了,我们去吃糖。”

一听吃糖,桃花就停了一下,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继续掉金豆子。

然后父子俩哄桃花去了,怎么哄,用吃的呀!胖子的忧伤只需要一颗糖就能立马明媚。

萧景姒要去秦臻府上,杏花梨花两只本也想跟着去,可桃花不肯,一手抱着一个,要左边喂一颗,右边喂一颗,左右开弓着吃。

好幸福呀,好多糖~

桃花笑开了花,杏花梨花两只满脸担忧地看着萧景姒出门。

天色不晚,月上楼阁,景色很好,圆圆的一轮月,杏黄色的暖光,朦朦胧胧地笼着夜色。

将军府搬到了左相府隔壁,离钦南王府不远,萧景姒独自打着灯,走得很慢,古昔走在后面,走路有些微跛,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萧景姒走到门口,提了提手里的灯,笑着看着门口:“这么大风,怎么站在门口。”

秦臻还有宝德,便站在门口,大门开着,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布景,与当年的卫平侯府一模一样。

秦臻性子固执,不论搬了多少次府邸,也是最初的模样,他曾说过,兜兜转转,这样才不会迷路。

兜兜转转,她都会回来,她是卫平侯府萧景姒。

秦臻说:“听到声音便出来了。”她模样变了些,与以前八九分相似,神色与笑起来的样子,没有变,一头墨发,倒像她刚及笄时的样子。

秦臻方说完,洪宝德便拆穿了他,笑着打趣:“秦臻,你何时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她眯着眼笑,毫不留情地拆秦臻的台,说,“景姒,秦臻他从早上就站着里等了,整整,”算了算,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站了足足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那便是从辰时开始等。

萧景姒笑,将灯笼递给了章周,走上台阶,对秦臻说:“怪我,回来晚了。”

太晚了,他都老了。

她看见了,秦臻微微斑白的两鬓,容颜未老,却已沧桑。

怪她,让他牵挂。

秦臻点头,一脸严肃:“嗯,怪你。”他走过去,抱住她,轻叹了一声,“以后别这么吓我。”

萧景姒点头:“好。”

他抱着她的手,在颤抖。

从她长大后,秦臻便没有再抱过她了,他以为她长大了,竟不知抱在怀里还是如此瘦弱,小小的,像个没长大的姑娘。

他松手,领着她进屋,说:“你一年没有回来,我酿的酒堆了很多,今晚陪我喝两杯。”

萧景姒应:“好,不醉不归。”

秦臻笑,还是这么贪杯呢。

她笑着,眼睛有些红,却一直明眸皓齿地笑,眼里有欢喜,也有怅然后的安定与坦然。

兜兜转转,她回了家,不问路途艰辛,没有虚与委蛇,也不嘘寒问暖,他备了她最爱的酒,一直等她归来,便够了。

洪宝德抹了一把眼泪,心酸酸的,扯了扯嘴,笑了,说:“古昔,你傻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秦臻与萧景姒回头,对他招招手。

他愣了一下:“噢。”然后颠颠跛跛地进了屋。

关了门,灯火阑珊,照着来时路,将军府的常青树,一枝绿枝出墙来,月光落下淡淡的光,影子都是温柔的。

屋里,传来女人与小孩的声音,言笑晏晏。

洪宝德哄着怀里的孩子:“秦宝,秦宝,喊姑姑。”

一岁大的孩子,也不怕生,欢腾地扭来扭去,学着喊“嘟……嘟……”

嗯,不是太标准,差强人意。

洪宝德坚持不懈地教:“是姑姑。”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来,“姑——姑——”

秦宝嚷嚷:“嘟——嘟——”

洪宝德:“……”放弃了,不是谁家小孩都能像梨花那样,一岁的时候就能文能武,识文断字。

萧景姒笑,将手上翠绿的玉珠子,挂在了秦宝脖子上。

“嘟嘟!”

“嘟嘟!”

“嘟嘟!”

秦宝猛地扎进萧景姒怀里,嘟嘟个不停。

洪宝德汗颜,她家这小子,看脸吧。

萧景姒在将军府留膳,楚彧和梨花在家里带桃花妹妹,父子俩一大一小,嗯,气氛不算融洽。

因为梨花有点嫌弃他父亲笨手笨脚。

“父亲,妹妹还小,你要捏碎了喂她吃。”

楚彧拿着一大块桂花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想了想,捏碎,一点一点喂给桃花吃,桃花吃不够,张着嘴巴还要还要,梨花搬了个小椅子在看。

过了一会儿……

“父亲,妹妹好动,不能把她放在椅子上,会摔下来的。”

楚彧赶紧把桃花抱起来,水也不倒了。

“父亲,这个时辰,妹妹要睡觉了。”

楚彧抱桃花去了榻上。

“父亲,妹妹喜欢侧着睡。”

楚彧把桃花翻过来。

“父亲,你要哄妹妹睡。”

哄?楚彧拍拍她的背,说睡吧,他都是这么哄阿娆的。

“你要拍她的背,不能太重,要轻轻地拍。”

楚彧的手僵在那里,桃花扯着他的袖子,咿咿呀呀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

梨花手脚并用,爬上了榻:“父亲,让我来吧。”

楚彧:“……”

梨花直接把桃花抱到里侧,脱了她的小衣裳,让她枕在自己的小胳膊上,用另一只手拍桃花的背。

这一幕,刺痛楚彧的眼了:“楚猫妖。”声调提了提。

楚猫妖转过头:“父亲请说。”

“你在炫耀?”

楚猫妖面不改色,用那奶声奶气的调调,说:“不是,父亲您一年都没来看过我和妹妹,不知道怎么照顾妹妹也在情理之间。”

他特别强调了一年。

楚彧:“……”

擦,他家猫崽子真早熟,居然还会记仇!

楚彧想了想自己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哦,在盘算着怎么搞死他亲生父亲的那个原配,因为那个女人老是找他母亲沙华的麻烦。

这么一想,楚彧也见怪不怪了,他的种,变态一点也正常。

“我先带妹妹睡觉,外面有祖父找来的育儿孤本,父亲有空可以看看。”梨花说完了,就转过身去,给了他父亲一个后脑勺。

楚彧:“……”这只猫妖!

果然,猫崽子生出来就是来给他添堵的!楚彧烦躁地去看育儿孤本了。

一个时辰之后,窗外更声响,萧景姒还没回来。

楚彧问:“回来了没有?”

菁华菁云舟车劳顿,都去歇息了,华支这个大管家就亲自来世子院守夜了,回话说:“还没。”

没隔了一小会儿,楚彧翻了两页手里的育儿经,又问:“回来了吗?”他心不在焉,记挂着萧景姒,看不进去。

华支回:“还没呢?”

又过了一小会儿。

“还没回来?”楚彧已经有些烦躁了,脸色不大好,拧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想摔杯子了,目光浮动,

华支在门口,扶了扶额:“还没回来呢。”他特地补充了一句,“要是女帝陛下回了,会来禀报的。”

楚彧追着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戌时。”还早。

楚彧慌了,摔了书就起身:“这么晚了怎还不回来。”他推开门出去,很焦急地说,“去安排马车,我要去接阿娆。”

华支摇头,诶,真是一小会儿也离不得!他赶紧去安排。

不过,时间赶得巧,楚彧刚出王府的门,将军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府外,秦臻先下来,然后洪宝德扶着萧景姒,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

她醉了,靠着洪宝德,摇摇晃晃,醉眼迷离地看着楚彧。

扑面而来的酒香气,夹杂着淡淡花香。

楚彧脸色很不好看,望向秦臻:“你给她喝了多少酒?”

秦臻道:“四坛。”

她酒量不浅,只是变成琉璃虎之后,便算不上好,只能浅酌。

楚彧心疼萧景姒,有些不满:“真是胡来。”

秦臻目光淡淡,神色无常:“花酿的酒,不伤身,她想喝便由她喝了。”

楚彧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萧景姒从洪宝德那里抱过来,扶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

“阿娆。”

“阿娆。”

萧景姒睁开眼,水汽氤氲的,还有些迷糊:“嗯?”她困,窝在楚彧肩上睡觉。

深春夜里寒凉,楚彧担心她会受凉,喊了她几句,轻声哄:“先别睡,我抱你进去睡。”

她睁开了眼,清醒了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伸出手抱住楚彧的脖子:“楚彧。”

“是我。”

她便又不说话了,对着楚彧笑笑,用脸蹭蹭他的胸口,裙摆下,白色的小尾巴出来了。

楚彧立马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打横抱起:“我先带她进去了,不送。”

“北赢的事,”

秦臻的话还没说完,楚彧顿住了,回头。

他问:“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吗?”语气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楚彧。

楚彧没有犹豫,重重点头:“能。”他语气坚定,字字铿锵,“我用我的命向你保证。”

秦臻点了点头,便什么都不说了。

他不问,为何她会被人谋害,为何会死而复生,为何会变了模样,为何会和楚彧一样,变成了……妖,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好,只要她以后都好。

转身,秦臻往钦南王府外走。

洪宝德招呼了一句:“景姒,我们回去了。”

她迷迷蒙蒙的眼,睁开一丝丝,嘟哝着说:“舅舅,宝德,明日我要去河边扑蝶,不想练剑,你们要帮我瞒着外公,便说我去同卫林叔叔学下棋了。”

然后,她便又睡去了。

楚彧抱着她进屋了。

洪宝德站在马车旁,失笑,方才景姒的醉话,是儿时的事,突然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估计是景姒醉了,梦到小时候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洪宝德想了想,“好久以前,我都不大记得。”

秦臻上了马车:“景姒八岁那年。”

她诧异:“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那时候他也还小。

秦臻顿了一下,有些怅然若失:“她很少喊我舅舅。”所以,都记得。

这是八岁那年的事,那时候,卫平侯管她管很严,她未经世事,是个调皮的孩子。

因为有求于秦臻,便会喊他舅舅。

那日,她便是想偷懒,便说脑子混沌,不舒服,说:舅舅,宝德,明日我要去河边扑蝶,不想练剑,你们要帮我瞒着外公,便说我去同卫林叔叔学下棋了。

她嘴里的那位卫林叔叔,是紫湘的父亲,早几年过世了,她认识紫湘早,便是学棋的时候。

不知道,她梦里还梦了什么。

楚彧将她放在了榻上,她眉头紧皱,眼角有盈盈水光,楚彧亲了亲她的眼睛,起身去倒了一杯方才准备好的醒酒茶,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她乖得不得了,不哭不闹,张嘴吞咽,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眼眸眯成弯弯的一条小缝。

她心血来潮似的,抱着他的腰不撒手,软绵绵地一直一直喊他,特别眷恋,特别粘人。

“楚彧。”

“嗯。”

“楚彧。”

“嗯。”

她不厌其烦,笑着念他,一遍一遍,他应她,耐心很好。

也不知酒醒了没醒,迷迷蒙蒙的眼睛好像还有几分醉意,也有几分笑意,继续念他的名字,痴痴缠缠没完没了。

“楚彧。”

“嗯。”

“楚彧楚彧。”

楚彧失笑,啄了啄她的唇:“阿娆,我在。”

她喝了酒,有些薄醉的时候,最是像个孩子,没有平日里的淡然清雅,也没有心事重重眉头不梳,开心了便笑,不开心了便闹。

她抱着楚彧,对他说:“我今天很开心。”

楚彧拍拍她背:“嗯。”

收了笑,眸子盈盈水润的,又说:“也很难过。”还是笑着,眼里凉凉的。

楚彧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躺着,拂了拂她耳边微乱的发:“怎么了?”

“我们都在,可是少了紫湘,以前,都是我们几个一起喝酒。”她吸了吸鼻子,浓浓鼻音,碎碎念似的,说,“紫湘的酒量是我们几个中最好的,秦臻都喝不过她的。”

最是月圆人团圆时,最容易想起故人。

“嗯,我知道了。”楚彧蛊惑似的哄她,“阿娆乖,不想了,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摇头,不知是不是醒酒茶起了作用,越发清醒:“我不想睡。”

不知为何,今日,心绪总是难宁,莫非是近乡情怯。

楚彧看了看她清澈的眸子,思忖着:“可我不想你胡思乱想。”他低声细语,“那我们做些别的。”

嗓音靡靡,低沉而内敛,带了引诱,他刻意撩拨。

萧景姒笑了笑,抱住了他的脖子。

楚彧低低笑出了声,手落在她腰间,轻解云裳……

突然——

“娘亲。”

“娘亲。”

“娘亲!”

“娘亲!”

隐隐约约有孩子的喊声,越来越急。

萧景姒被这喊声拉回了几分理智,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楚彧:“我听到了梨花在喊我。”

楚彧面不改色地胡扯:“阿娆,是幻觉。”他说,“我们继续。”手继续去解萧景姒的衣服。

她按住了,细细听。

“娘亲。”清脆的小奶音,语调却内敛得又不像个孩子。

“娘亲。”

果然,声音就在外面。

“是梨花来了。”萧景姒一把就推开了楚彧。

楚彧:“……”心塞!他家阿娆居然不和他欢好!前所未有的心塞!咬咬牙,他尽量不动怒,把萧景姒拉回榻上,“我去,你酒还没醒。”

萧景姒记挂着外面的孩子,心不在焉地说:“醒酒茶见效快,已经没事了。”

楚彧心塞得不想说话,给萧景姒整理好衣服,然后披着衣服冷着脸,一脸欲求不满地去开门。

门口,小梨花抱着小桃花,穿着寝衣,掠过父亲大人阴沉的脸,直接进了屋。

萧景姒一见梨花抱着桃花,连忙把桃花抱过去,又用袖子擦了擦梨花额头上的汗,心肝宝贝地抱到身边来,两个宝宝她喜欢的不得了,一见他们眼睛都笑弯了,哪里还有楚彧的影子。

楚彧全程黑脸。

梨花难得像个孩子,对萧景姒撒娇:“娘亲,我和妹妹想和你睡。”

软绵绵的小猫音,和他父亲很像。

桃花穿着小衣服,握拳:“亲!亲!”好兴奋呀好兴奋,小眼睛都笑眯了。

桃花不会叫娘亲,只会亲啊轻啊之类的。

萧景姒心软得一塌糊涂,亲了亲桃花的脸,又摸了摸梨花的头,温柔极了:“好。”

梨花很开心,桃花见哥哥笑,她跟着乐,难以名状地乐。

母子三人,心情都甚好,唯独楚彧,脸黑得不像话了,立马否决:“绝对不行。”

三双好看的眼睛望向楚彧。

他面不改色,态度坚决:“床榻太小,挤不下四个人。”

他家阿娆,怎么能跟他之外的人睡,楚彧只觉得心里不断有酸酸的泡泡冒出来,很不是滋味。

这酸味!

那张榻,睡八个人都没问题。

萧景姒哭笑不得,说:“挤不下的话,楚彧,你今晚睡隔壁。”

楚彧:“……”

不好,他这是失宠了吗?阿娆不宠爱他了吗?楚彧犹豫纠结了好久好久,眉头都拧了川字,挣扎了好一番,最后说:“那一起睡。”

萧景姒失笑:“好。”

就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睡一张榻。

梨花在娘亲身边,乖乖巧巧的,不像在外人面前,十分体贴的样子,说:“父亲,你睡外侧,我和妹妹不能睡外侧,会滚下去。”

“睡!睡!”桃花学舌,很是欢快。

萧景姒觉得宝宝说得对。

梨花又说:“妹妹还喜欢睡里侧。”

“睡!睡!”

萧景姒看到梨花小小的样子,一本正经像个大人,心都萌化了,什么都听他的,都没有给楚彧反驳的机会:“楚彧,你睡外侧。”

然后,萧景姒就把桃花抱的里侧,梨花乖乖跟在娘亲旁边。

楚彧:“……”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楚彧睡在外侧,萧景姒夹在桃花梨花之间,桃花睡在最里面,梨花给了父亲大人一个后脑勺。

楚彧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于是乎,他一个晚上没抱到他家阿娆,根本睡不着,生了一晚上的闷气,早上上朝的时候,别提脸多黑,气场也不敛着,一副‘本帝君不高兴本帝君想杀人’的样子,吓坏了一干文武百官。

时隔一年帝君亲政,一上来,就杀鸡儆猴,整治国风,摘了几个乌纱帽,治了几个贪官,砍了几个脑袋,铁血政治,真不是闹着玩的,难怪三国合并之后,大楚和平都要长毛了。

连着几日,萧景姒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桃花梨花与她越来越亲,越来越黏她,而萧景姒对宝宝心存愧疚,这些天,所有时间都用来陪桃花和梨花,睡觉也不离开一步,对两个孩子有求必应,根本无暇顾及楚彧,桃花还好,楚彧喜欢女儿,便也惯着,于是,便把所有冷眼都给了梨花,楚彧觉得他家小猫崽子不得了,在外人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目下无尘的样子,在阿娆和桃花面前就乖巧听话了,不仅把桃花哄得欢欢喜喜,还把阿娆缠得严严实实的,简直让楚彧恨不得分分钟扔回北赢去。

这只猫妖,楚彧敢笃定,才不是小白兔!可是,阿娆居然帮着楚猫妖!理由是,梨花很会哄妹妹。

楚彧窝火得不行,一口气看完了十几本育儿孤本。

不过,好在让楚彧欣慰的是,桃花和他很亲,特别喜欢他……喂的糖,他越来喜欢他宝贝女儿了,和他家阿娆很像,漂亮得不得了,果然是他贴心的小棉袄。谁说他宝贝女儿胖来着,瞎了眼!他女儿那是白胖!能一样吗!就是瘦得不明显!

这几日,一家四口,也相安无事,日子过得舒坦。

五月初四,秦宝一周岁,洪宝德张罗着给他办周岁宴,地方选在了宫里的星月殿,洪宝德说,花开正盛,最是好风光。

周岁宴……嗯,很热闹,一大群人都去了。

五月初五,怡亲王妃沈银桑差人去钦南王府送了一幅画,绘的便是昨日星月殿的周岁宴实景,半扇墙那么大的画,是水墨画,轻描淡写的黑白配色。

命名《春朝花夕》,落笔,沈银桑。

凤朝九题了词: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花开无时,人生尽欢,新燕眷朝归,旧人笑几许。

萧景姒让人将画铺开,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楚彧进来,挥退了下人,这会儿桃花梨花在午睡,屋里很静,他从后面环住萧景姒:“看什么呢?”

“银桑送来的画,画的是昨天的周岁宴。”

“嗯。”楚彧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陪她看画。

杏花纷飞,画上的人儿栩栩如生,笔触轻描淡写,跃然纸上,一幕幕都是昨日的光景。

画的最中央,是昨日的小主人公,秦宝,一张大大的圆桌,摆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物品,秦宝趴在桌子上,眼珠子四处瞧。

一旁,是他的母亲,静止的画,像活了一般,将昨日种种上演。

“宝宝!”

洪宝德的笑声很欢快,她喊:“宝宝。”

秦宝看向母亲。

洪宝德站在圆桌的一头,对他招手:“大宝,这里!”

“拿剑啊,剑!”

她循循善诱:“秦大宝,拿剑拿剑,长大了当将军。”

秦宝一动不动,眼珠子四处溜。

这时,一旁的温思染将女儿温冉冉也放上圆桌,温声细语地哄:“冉冉,乖,去拿金算盘。”

温思染旁边的凤昭芷虚晃一脚过去:“滚!温思染你个铜臭商人,别教坏我女儿。”她也站到洪宝德的位置,指了指桌上那把古剑,“冉冉,去抢,抢秦宝的剑,抢到了剑和人都是你的。”

温思染脸黑了,生怕女儿被别人家的小子染指,赶紧在另一头引诱:“冉冉,这里,这里。”

温冉冉和爹爹感情最好,欢快地朝爹爹爬过去。

温思染笑地眯了眼,可下一刻——

秦宝突然一个猛扑,抱住了温冉冉。

小女娃娃吓得哇哇大哭:“哇——哇——哇——”

温冉冉哭得那是惊天动地。

秦宝咯咯笑着,抓着冉冉的小胳膊就不撒手。

这抓周宴啊!

洪宝德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我儿子抓了媳妇儿!果然是定了娃娃亲的!一抓一个准!”她竖起大拇指,对自家宝贝儿子说,“秦大宝,干得漂亮!”

秦大宝笑不露齿。

温思染跳脚了,立马去扯开抱着他家宝贝女儿的兔崽子,恶声恶气地说:“小兔崽子,你还不放开!”什么娃娃亲,他不承认!死都不想承认!

秦宝不放开,对着温冉冉的小脸就咬了一口。

冉冉哭得更厉害了……

温思染气不打一处来,拿眼瞪秦臻:“秦臻,管管你儿子!”

秦臻处之泰然,面不改色地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思染:“……”这老派!

画面便定格在了这一幕,画中,温思染暴跳如雷,凤昭芷忍俊不禁,洪宝德得意洋洋,秦臻浅笑着,小男孩儿抱着女孩儿,她脸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萧景姒不禁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那画中最远处的木屋下,画的是凌织与小灰,赏心悦目的两个人,一前一后。

周岁宴的酒席,是凌织亲自下厨的,她抱着一筐菜,身后,小灰也抱着一筐菜,亦步亦趋。

凌织回头看他:“云离会帮我洗菜,你去外面瞧瞧热闹。”

小灰话不多,切中意思:“不瞧。”他说,“我帮你。”

她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没关系的。”平时在茶肆,小灰便在店里帮衬,不好到了星月殿还麻烦他。

小灰却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她笑:“好。”

“凌织。”小灰突然喊了一声。

他很少这么喊她的名字。

凌织回头:“嗯?”

小灰说:“给我做一条清蒸鱼,我想吃清蒸的。”

凌织浅浅笑:“好。”她抱着菜,走在前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灰大哥,你上月的工钱,待回了茶肆我再给你。”

小灰皱了皱眉:“不用给。”

凌织立马回绝:“那怎么行?”

小灰脱口而出,说得理所当然:“以后我赚的钱都给你。”

“……”她愣住,耳根子染红了。

水墨画里,画得便是这时的一幕,女子红着脸浅笑,男子抱着一筐菜,凝眸瞧着她,眼里有她的影子。

楚彧说了一声:“他们还挺相配。”

“嗯。”

萧景姒笑,拉着楚彧的手,走到水墨画的右半祯,右上方的位置,画的是镜湖和鱼干,一架小秋千,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子坐在秋千上,身后的他轻轻地摇。

鱼干想要跳下秋千,镜湖去抱他,鱼干摇头,自己爬下去,说:“乔乔爹爹,娘亲说你生病了,不能让你抱我。”

才过了一年,鱼干长了个头,已经快长到镜湖的腰了。

镜湖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鱼干,问他:“鱼干,吃鱼干吗?”

小孩儿摇头,小模样很是认真:“我不吃,乔乔爹爹你多吃点,那样才能快快好。”

镜湖摸摸他的头。

鱼干被教得很好,十分懂事,小孩子记事早,最喜欢的就是乔乔爹爹。

他从袖子里摸了老半天,摸出来一颗糖,放在镜湖手里:“乔乔爹爹,这个给你吃。”又从袖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块油纸包着的糕点,“还有这个。”

“哦,这里还有。”

鞋子里也翻出一颗糖,一股脑都给了镜湖,小小的孩子,认认真真的模样:“都给你吃,娘亲说,生病了要吃东西补身体的,我把昨天,前天,大前天的都攒下来给你吃。”

镜湖蹲下,看着掌心的东西,心口有些酸胀,一双小小的手,落在了他头上,轻轻地拍,软软糯糯的声音:“乔乔爹爹,以后别生病了,鱼干每次生病的时候都好难受,不想乔乔爹爹也这么难受。”

“鱼干真乖。”镜湖笑了笑,“爹爹以后不生病了。”

他不常笑,在鱼干面前,却笑得像个一般大的孩子。

鱼干也跟着乐呵呵的,又爬到秋千上去荡,突然有点惆怅,他说:“乔乔爹爹,府里的姐姐说,爹爹和娘亲要再生一个宝宝了,然后便不会要鱼干,要是爹爹和娘亲有了宝宝不要鱼干的时候,乔乔爹爹你带我走好不好?”

天真烂漫的话,童言无忌,不知何为愁。

镜湖摇着秋千,问他:“带你去哪?”

鱼干不知哪里学来的豪气云干,说:“去浪迹天涯呀,我和乔乔爹爹两个人,去闯天涯。”

才四五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天涯。

镜湖刮了刮鱼干的小脸:“傻。”他走到他面前,蹲下,仰着头看秋千上的孩子,“父亲娘亲不会不要鱼干,即便有了别的宝宝,也不会。”

他小心地问:“真的吗?”

这么好的孩子,谁会舍得不要呢。

镜湖笑:“我从不骗人。”

黑白水彩,这一幕画了大人小孩,小孩儿笑得天真烂漫,不爱笑的大人也笑得无忧无虑,秋千的影子落下,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不得不说,沈银桑抓得很好,一幅画,寥寥几笔,能触动人心,让人心软。

右边的最下方,是星月殿的侧门,入画了四个男男女女,他们身后,便是一树杏花。

画中,男子皱眉,很是恼怒。

正是凤玉卿。

他两个月前便回了大楚,本是来看母亲,顺道来了秦臻儿子的周岁宴,还带来了个麻烦——晚月那只猫妖!

他看着步步朝他逼近的女子,好性子也被惹毛了:“你做什么!”

晚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得眼睛弯弯:“强吻你啊。”

就在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女人,强吻了他!毫无预兆就扑上来了,凤玉卿简直退无可退!

他咬牙切齿:“不知羞耻。”

晚月被他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笑了:“凤玉卿,你娘都认我当儿媳妇了,还让我们早点把事办了,让她抱孙子,你就孝顺一回,从了我吧。”

谢氏也年纪大了,以为晚月是良家女子呢。

说着,她就往凤玉卿那里扑,也不知道是来真的还是闹着玩,来势汹汹的样子。

凤玉卿一边闪躲一边怒视女子:“别逼我动手。”

晚月耸耸肩,笑得一脸流气:“打是亲骂是爱,情趣嘛,我懂。”

“……”凤玉卿被堵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流氓!”

晚月那个流氓,立马身体力行,证明什么是流氓,你追我躲,她撅着嘴,就要亲上去。

她不会玩真的吧!

这个家伙,向来没什么不敢做的,一旁的菁华赶紧捂住凤观澜的眼睛:“晚月!你够了!”他提醒,“我家澜儿还在,收敛点。”

凤观澜拨开菁华的手,眨巴眨巴眼,好奇地瞧着。

晚月整了整衣衫,笑得风姿绰约:“瞧瞧,小姑娘都脸红了。”她对菁华抛了个‘你懂你懂’的小眼神,不怀好意地说,“你家小姑娘长大了。”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嗯,菁华,你可以开荤了。”

菁华跳脚:“晚月!”

小姑娘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分,挣开菁华的手就跑了。

晚月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小娇娘跑了,还不快去追。”

菁华冷冷睃了她一眼,暗骂了句流氓,就去追凤观澜了,他家姑娘,最近像长大了,懂了很多,以后得让她离晚月远点,免得被教坏。

凤玉卿忍俊不禁,对晚月扯扯嘴,骂了句:“老不羞。”

老?嫌她老?

晚月拿了手绢,捏在手里,矫揉造作地一甩:“奴家才没有~”

“……”

身银桑的画,便取了这一幕的景,人与花都入了画,画中,凤玉卿哭笑不得,晚月笑弯了眼眸,不远处,男子追着娇羞的姑娘,他们身后,细细碎碎的花瓣安静地落着。

一旁,菁云在饮酒,一个人坐在树下,手执酒杯,仰头,酒洒满地,他笑得凄凉。

萧景姒看到入画的菁云,微微蹙眉。

她啊,也想到紫湘了。

楚彧牵着她的手,绕开那边水墨画境,带她去看左边那半祯光景。

画的左边,是星月殿正殿的门口,刚从外面进来的凤容璃刚好入了画,行色匆匆的样子,他对面,只画了一个背影。

是古昔的背影。

昨日周岁宴,开始后的一个时辰,古昔才到场,还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风尘仆仆,满身黄沙,一张平日里英俊潇洒的俊脸,黝黑黝黑的。

他一进来便大吼一句:“古昔!”

几双眼睛都看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包括古昔的目光,诧异又不解。

凤容璃火气那叫一个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发雷霆:“你给老子过来!”

为免引起骚乱,古昔走过去,说了句:“别闹。”

凤容璃不可思议:“我闹?”他火冒三丈不止,死死盯着古昔,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剜两个洞来,“老子千里迢迢跑去陪你吃仓平的沙子,还劈了半年的柴,你居然把我撂下就走了,你说,那个女人是谁?”

古昔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以及他暴躁的脾性,尽量心平气和:“什么女人?”

“还跟我装蒜,我居然不知道,你竟背着我藏女人,快说,那个勾引你的小妖精是谁?”

他发誓,一定要把那个小妖精打得满地找牙,居然勾引他的人!气死小爷了!

古昔还是没听明白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把话说清楚。”

凤容璃哼了他一声,满肚子的怒火、妒火烧得很旺:“仓平你营帐里那个哥们说了,就是一个女人把你带走的,说,是哪个小妖精去把你带回来了,当初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回来,怎么那个小妖精说的话你就听了?”

开口闭口就是小妖精,活脱脱就像逮到丈夫出墙的小媳妇。

古昔这下听得七七八八了:“你没有回王府?”

他恶声恶气:“老子马不停蹄地来捉奸了,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一进城就听说星月殿里办喜事,那是萧景姒的地盘,估摸着古昔肯定会去,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别说回王府,他从仓平回来,一路上觉都没睡,这小子倒好,和小妖精在这吃香的喝辣的——

古昔打断某人的臆测:“你口中那个小妖精,是我家主子。”

“……”

凤容璃懵住了,肚子里那些一百零八种弄死小妖精的法子顿时胎死腹中,他傻在了当场。

“我有点晕,容我捋捋。”眸子一转,环顾了一圈,然后凤容璃盯住萧景姒。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年前死了的人,会在这里?

谁能告诉他,萧景姒就是那个小妖精!

凤容璃只觉得脑仁疼,觉得恍惚,风都在云里雾里吹,他在云里雾里饶不出来。

古昔走过去:“我给你留了信,你没看到?”

凤容璃一脸懵逼:“什么信。”

“我离开仓平之前,给小柳留了书信,他没转交给你?”

小柳就是那天晚上睡在古昔营帐里的哥们儿。

凤容璃嘴角一抽:“那个杀千刀的!”

小柳哥们儿在仓平打了几个喷嚏,摸摸头,最近了怎么了,头昏昏的,老是不记事。

古昔瞧了瞧凤容璃,还是一身仓平伙房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跟我来。”

凤容璃愣愣的,方才到现在信息量太大,他反应迟钝:“做什么?”

“我留了衣服在星月殿,你去换下你这身衣服。”

“哦。”

画笔刚好落在了这一幕,门口的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前面的人走路有一些跛,两人皆嘴角含了笑。

门口往前十来米,摆了一张案台,笔墨纸砚,女子正低眉作画,白衣被风吹起,落在画纸上,水墨里一点白色。

画中,作画之人是沈银桑。

凤朝九走到她身后,瞧了瞧她的画:“银桑,你都坐了一个时辰了。”

她抬眸,笑了笑,蘸了墨,落笔描摹,说:“就快画完了。”

凤朝九坐到她身边去,瞧着认真作画的女子,眼眸温柔:“你怀了宝宝,不能太劳累。”

“不累。”她说,“九哥,我还没画你呢。”

那副画,只缺了他们二人。

凤朝九将脸凑近些,笑道:“需要对着我作画?”

沈银桑摇头,微微红了脸:“不用,你的样子我画过很多次。”

画笔定格了这一幕。

画中画,沈银桑的画里,她正在作画,淡淡几笔,没有过多的描绘,女子在作画,男子在研磨,时光静好。

一整幅画看下来,好似重现了昨日盛宴,一幕一幕,清晰而温暖,惊艳了春光。

萧景姒回眸,笑着看楚彧:“我在哪?为何没有我?”

这幅画里,连摘菜的云离都入画,但是没有她,也没有梨花和桃花,她不知道银桑是何时开始作画取景,不知那时,她又在何处。

这样一副巨作,若是没有她,终归是遗憾的。

楚彧牵着她,走到画的最中间,指了一处:“你在这里。”

萧景姒顺着楚彧的手,将目光落在画上,他所指之处,绘的是楚彧,一身白衣,依在树下,满身风华,还有满地杏花。

楚彧在浅浅地笑,温柔了轮廓。

只是,她仍然没有看到她自己,不解地回头看楚彧,他亲了亲她的脸:“阿娆,我那时正在看你。”他握着她的手,指尖落在画中那双绝美的眸子上。

楚彧说:“眼睛里,是你的影子。”

她笑,俯身近看,果然,楚彧眸中,有一抹影子,淡淡勾勒了几笔。

原来,她也在画里啊。

萧景姒回头,抱住楚彧的脖子,笑着说:“银桑真不愧是大凉第一才女,画工很好。”

“嗯。”楚彧深深地凝着她,说,“只是,比不上我的阿娆,你是世间最最好的阿娆。”

世间女子千千万,他心头只放这一个,然后,再绝卓的女子,也都成了陪衬,眼睛再也瞧不了她人。

她笑,踮起脚,亲吻他的唇角。

此时此刻,楚彧眸眼里,如那画中一般,满满都是她的模样。

哦,她记起来了,银桑作画的时候,她抱着桃花,站在远处的树下,教梨花念诗:“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花开无时,人生尽欢,新燕眷朝归,旧人笑几许。”

梨花用清脆的童音跟着念:“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花开无时,人生尽欢,新燕眷朝归,旧人笑几许。”

楚彧站在杏花树下,看着妻儿轻笑。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花开无时,人生尽欢,新燕眷朝归,旧人笑几许。”

好一副春朝花夕图呢。

好一场春宴,还有没有入画的人,在殿外,看着满屋欢笑,背过身去,略微凄凉。

“伯爷,您不进去吗?”

“不用了。”魏峥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帮我把贺礼送进去。”

明理接过贺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伯爷,您这是去哪?”

他说:“回靖西,看大漠风光。”

眼角带着笑,眼里却没有笑,凉凉萋萋。

明理不太明白,既然都从靖西赶来了,为何避而不见呢,他问:“您真的不见见相爷再走?”

魏峥摇摇头:“我想看到的,都已经见到了。”

那伯爷想看什么呢?

明理回头,看着星月殿里满屋的人,欢声笑语,气氛甚好,他看不明白,伯爷从靖西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什么。

忠平伯魏峥说:“她笑得很好看。”

她?

洪相爷啊。

明理好像明白一点了。

五月初八那日,萧景姒听闻沈银桑有孕,便去了一趟怡亲王府,送了贺礼,回王府的路上,楚彧陪她步行回钦南王府。

她与楚彧都不住宫中,楚牧年纪大了,住在府里也好,只是楚彧亲政,要处理国事,会两头跑,萧景姒想看帮衬他,他却舍不得她操劳。

这时,远处巷子里,女人在乞讨,声音传出来。

“公子,您行行好,给点吧。”

那女子蓬头垢面,跪在地上,似乎站不起来,弓着身,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模样,只是手上露出来的皮肤,布满了疤痕。

她身上脏,被扯住衣角的男人露出嫌恶的表情,抬脚就踢向女人。

“滚开!”

“臭瞎子,脏了老子的鞋了。”

女人却不松手,抓着男人的衣角,不停地讨求,推推搡搡间,露出了被头发挡住的脸,满脸狰狞的疤痕,双目失明,模样极其可怖。

男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大力踢开女子,像沾染到了什么毒物一般,捂住口鼻。

“滚开滚开!晦气东西。”

“就你这丑八怪残废,做乞丐都不配。”

“你怎么不去死!”

男人骂了一顿,还不解气,一脚踢在女子胸口,她被踢得往后倒,咳了几声,摸着地前行,她看不到,手突然摸到了一双鞋。

是女子的绣鞋,镶嵌了珍珠。

是个富贵之人呢。

女人缩回手,似乎怕脏了对方的鞋,说:“姑娘,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那绣花鞋的主人没有作声。

女人趴在地上,苦苦央求:“姑娘,您行行好,给口饭吃,求您了。”

女子突然开口,喊道:“扶辰。”

乞讨的女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疤痕交错的脸,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扶辰。”

“我只是个乞丐。”

说完,她转身,拼命地往前爬,满身脏污,骨瘦嶙峋的女人,身子在剧烈地颤抖,她却没有停下来,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拼尽了力逃跑。

当年名动凉都的文国公府女子,折了一身傲骨,落得这般田地。

楚彧牵着她的手:“阿娆,回去吧,外面风大。”

萧景姒转身:“先陪我去一趟文国公府吧。”

“做什么?”

“让萧奉尧积点德。”

楚彧失笑:“你啊,就是心太软。”

萧景姒道:“还好,我不像萧凤尧。”

那个男人,是有多无情,放任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乞讨。

还好,她是卫平侯府萧景姒,不是文国公府萧景姒。

一个月后,菁华迎娶凤观澜为妻,办了两次婚宴,钦南王府一次,北赢一次。

六个月后,沈银桑诞下一个女儿,凤朝九给女儿取名凤莞。

十个月后,折耳兔族又添了一只灰兔子,沂水妖主为长孙取名为花满,楼满花香凭谁嗅的那个花满。

有人问,为何给孙子取了这么个女气的名字,沂水妖主坦坦荡荡地说,这是文雅。

她夫人笑着拆穿:他呀,就会这一句诗,还是一百年前和儿子一起逛青楼时学的。

菁云:窘!

沂水妖主:很窘!

菁华与凤观澜两夫妻没意见,觉得花满也不错,总比尊上家的楚猫妖要好。

北赢三年为春,三年为冬。

转眼,春日将逝。

菁华儿子出生宴之后,萧景姒便在北赢暂住了一段时间,平日里,她与楚彧在人族为多,楚彧两边政事都要顾着,却不让她插手,她也落得清闲,带带桃花与梨花,梨花有专门教文武的老师,时常被他父亲送去北赢或者人族,在萧景姒身边的日子不算多,不过两岁大的孩子,便要帮着父亲处理政务,倒是桃花,因为身子骨不好,楚彧将她养在身边,十分溺宠。

这个问题,萧景姒说了许多次,楚彧每每多以男孩子不能娇惯为由,然后照样把梨花送出去历练。

梨花很懂事,从来不喊累,小小的孩子,信誓旦旦地对娘亲说:妹妹身体不好,将来要保护妹妹,不能太弱了。

这个时候,父子俩倒是出奇地通气。

这日,梨花桃花都不在大阳宫,萧景姒便闲来无事了,帮着楚彧看折子,也看看医书,她近来喜欢上了医术。

坐在她对面的楚彧显然心不在焉。

“阿娆。”

这是第三声了,萧景姒应了他,但是没看他,楚彧便一直叫她。

“阿娆。”

萧景姒哭笑不得,放下手里的书,从对面的案桌坐到楚彧身边:“怎么了?”

楚彧说:“梨花去学剑了,桃花被晚月带出去。”

所以?

楚彧满脸期待地说:“阿娆,我们去滚草坪吧。”

“……”

萧景姒着实愣了一愣。

楚彧抱着她软磨硬泡:“春天快过完了,我们还没有滚过北赢的草坪。”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滚草坪是何意,没说话。

楚彧用脸蹭了蹭萧景姒的脸,有点委屈地说:“别人都滚过了。”他说,一脸期望地看他家阿娆,“我也想滚。”

楚彧对此似乎很执着,提了不止一次。

北赢很多妖似乎都对此很执着,妖族风气不比人族,大家都是兽,春天一到,天一黑,草坪上一对对的……

萧景姒远远见到过一次。

她摇头,很严肃地跟楚彧说:“楚彧,不要跟风。”

楚彧凑过去,亲了亲她,软软地说:“阿娆,我想滚草坪。”

她不说话,他便继续亲她,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萧景姒被他闹得很痒。

“阿娆~”

又是这般,北赢白灵猫族的小猫音,能要了命的那种引诱与蛊惑。

他咬了咬她的耳朵:“嗯?”

一个字,尾音稍稍提起,低低沉沉的嗓音,带了几分鼻音,怎地魅惑人。

论撒娇功夫,桃花都比不过他父亲,猫儿似的,挠人心痒。

萧景姒最是受不住他这般刻意撩拨,小声问了句:“会不会有人?”

楚彧笑了:“不会的,我把那一片草坪全部包揽下来,我们想怎么滚就怎么滚。”

“……”萧景姒无言以对。

楚彧抱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眼睛:“阿娆,乖,闭上眼睛。”

她听话。

耳边风声拂过,再睁开眼,便在草坪上了。

“这里风景好不好?”楚彧一副求夸奖的表情,“我特地选的,特别适合滚草坪。”

“……”

一望无际的绿洲,风景是好,然而,他们又不是来赏景。

萧景姒想,许是双修起了作用,楚彧的瞬移妖法现在很好。

“清场。”楚彧对远处的成明说了一句,然后捻了个结界,迫不及待地抱着萧景姒躺下,“阿娆,我们滚吧。”

“……嗯。”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腰上……

春天呐,那个明媚,那个荡呀荡呀荡,风吹草坪,滚滚绿色,风光极好。

千米之外,成明面无表情,很淡定地在清场。

“你们几个,还有你们,”成明对着几个正兴奋跑来滚草坪的男妖女妖说,“都去别处滚,这片草坪,尊上包了。”

众位滚草坪的同僚:“……”

尊上就是尊上啊,滚个草坪,居然要那么大那么大的地方,要是都滚个遍……不敢想不敢想!

众妖作鸟兽散,刚走几步远,就听见身后阵阵猫叫声。

“喵~”

“喵~”

“喵~”

果然,白灵猫族是北赢最会叫的!

啧啧啧,尊上威武!

春天那个荡啊,荡啊荡。

“喵~”

“喵~”

“喵~”

九年后,楚彧妖王退位,太子继任,一统人族与北赢,年仅十岁。

之后,北赢便极少有人再见到楚彧妖王与萧后,有坊间传闻说,人族有一对游医夫妻,模样惊为天人,像极了名动北赢的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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