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账款结清，张平等人也该告辞了。
宋懋昇脸上却是多出了几分惆怅，他看着即将出发的三辆解放车和张平，喃喃道:“如此人物怎么就不是红星厂里的职工呢！”
苏炳辉却是叹口气道:“厂长，厂里未必没有这样的人，可这种情况下这样的人能冒头吗？
就以张平的年纪，他要是在厂里，哪里还有他折腾的资格和空间！”
宋懋昇沉默了。
国营厂子里，张平这样年纪的人，哪有说话的机会，更不要提折腾出什么动静了，根本没有生存土壤！
“那……难道说红星厂没有希望了？就要这样慢慢倒下了？”
宋懋昇接受不了这样的答案！
苏炳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据我所知，全省，乃至全国，像我们红星厂这样情况的单位不少，我相信国家不会看着不管的，总会有出路的。”
宋懋昇苦涩一笑道:“只怕这个情况是不可能在我手上出现了。”
作为厂长，他比谁都清楚厂子里的真实情况，可他无能为力。
他本就是一个外行来干内行的事，当初是实在没人用，赶鸭子上架，对经营一窍不通，这一干就是十几年，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懂了，可社会又变了，他真的很迷茫。
“老苏，你说要是让张平处于我的这个位置，他会有办法带着企业找到一条出路吗？”
苏炳辉顿时苦笑:“厂长，这问题太难了点吧，我可回答不了！”
看到张平马上要上车，宋懋昇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赶忙说道:“老苏，你赶紧去问问张平，他能不能年后再帮忙销售一些产品出去，我去问不太合适。”
苏炳辉眉头皱了一下，心想红星厂自己起不来，想靠那点库存重新恢复，只怕纯粹是异想天开了。
不过他理解宋懋昇的心情，没说什么，点点头追了上去。
“张小友，等等！”
苏炳辉快步追过来。
“苏科长还有事？”张平诧异的回头。
苏炳辉追到车边，脸色有些尴尬:“小友，这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想必你对厂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了，我就想问问，你年后还会卖衣服吗？要是还会卖衣服，希望还能继续来红星厂，关于出厂价的情况，我们还可以再商议一下！”
张平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暂时还没考虑这个，不过我要是还卖衣服，肯定会首先考虑跟贵厂合作的！”
苏炳辉心里一阵失望。
国人说话的艺术他太清楚了，没答应就是决绝，下次再说就是不用再说。
张平这明显是拒绝了。
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好，很期待跟小友的下次合作！”
张平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本来想说拜个早年贺喜一下的，但想到厂里的情况还是没说，要不然只怕还要被误会是嘲讽。
张平这次没有坐副驾驶，位置早没了，孔长征坐了一辆车，小虎和拉着张建民各自坐了一辆，都占了。
其他人也被小虎通知去坐了其他两辆车厢，却是单独给张平姐弟四个留下了一辆车厢。
谁都知道他们姐弟肯定有话说，干脆让出空间。
吴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跟其他人去另外两辆车还是继续跟着张瑛往张平身边凑，之前还有其他人在好歹有个借口，现在就太显眼了。
就在她尴尬时，张瑛救了她，拉了她一把，直接上车。
车后面篷布没有放下，有回旋的冷风，几个人就挤一起，吴瑶跟张瑛坐着，张瑛另一边是张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张贵故意的，竟然把张平和吴瑶放在了一起，他自己坐在了边上。
这一下，不光是吴瑶尴尬了，就是张平都有些不好意思。
姐弟几个挤一下大家都没什么感觉，可此刻跟吴瑶挨着坐，就是他脸皮厚都很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身颠簸不时摇晃，张贵这家伙竟然不停往张平身上靠，害得他都慢慢靠在了吴瑶身上，偏偏他还不能说出来。
张平都能感觉到吴瑶身体的微微颤抖，那发丝划在脸上，有些痒，他鼻孔喷出的热气直接发在吴瑶的脖颈上。
也就是光线太暗，不然他都能看到吴瑶的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
吴瑶心里很慌，她第一次跟张平距离这么近。
不对，根本就是没有距离。
她的心里很紧张，有些兴奋，也有着忐忑和羞涩，不知不觉中握着张瑛的手就稍稍用力了一些。
“瑶瑶，你怎么啦？手这么烫？是不是感冒了？”
张瑛诧异的看向吴瑶，还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吴瑶赶忙闪躲:“没，没事！”
只是这一躲，身体就彻底靠在了张平身上，两个人脸还贴了下，瞬间更加羞涩，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瑛没摸到吴瑶额头，倒是也没坚持，直接换了话题，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平平，爸妈说准备回村里过年，让我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明天让一辆车送一下。毕竟爸的腿还没好，还要带不少东西回去，自己带太麻烦了。”
尴尬被打破，吴瑶感觉好了不少，张平也感觉轻松了一些，吴瑶似乎还故意靠在了他的肩头，两人一转脸，估计都能亲上嘴，他只能靠着车挡板坐着。
“这个没问题，我等会跟刘老黑说一声让他跑一趟，明天早点把东西收拾好就行。”
“只是我们回去的话，回去了怎么住？”张平问道。
张瑛倒是没多想就回答道:“那有什么关系，继续挤一下就好，以前不也是这么住的嘛！你们哥三继续一起住，卢叔还是跟你们睡一起就行！”
“那小敏姐和小鹏怎么办？”张平别的不担心，就是考虑侯敏姑侄两个的问题。
“她们……跟我和小兰一起吧，住的下！”张瑛也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张平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你有没有问过她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这个……”
张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回去问问吧，总不能把她们单独就在城里吧。”张瑛也有些发愁了。
侯敏情况实在不同，河湾村没有带外人在家过年的先例，就算出嫁的闺女都不行，必须回婆家过年，哪怕是大年三十回去，过了初一再来住都行，唯独过年不行。
卢宏身份还能说的过去，可侯敏就不好办了。
大家伙谁家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有什么亲戚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想编造一个远房亲戚的借口都做不到。
“大姐，今晚你回去了先跟爸妈，还有小敏姐商量一下，我明天回去再看情况！”
听到这话，张瑛和吴瑶都是一惊:“你今晚还不回去？”
张平苦笑:“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啊！”
然后将今天假抵金券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瑛和吴瑶都是齐齐翻白眼。
吴瑶直接数落道:“又是你出的鬼主意，这次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不过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这口气太不见外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众人也是愕然！
张贵偷偷用肩膀顶了一下张平，发出了一声“嘿嘿”的贼笑。
这笑声太邪乎，这么安静的车厢里聋子都能听到，众人瞬间秒懂那含义。
气氛也再次尴尬。
吴瑶恨不得拿脚踢死张贵，这笑声让她也太难堪了。
张瑛在黑暗里看了看吴瑶，赶紧打破尴尬道:“瑶瑶没说错啊，就是你小子太能折腾了，一天一个花样，尽瞎折腾！”
吴瑶想要沉默，可实在忍不住，还是问道:“那你不会有事吧？”
张平心里有点感动，说道:“我没事，就是可能需要配合一下而已。今晚突击审查，最迟明天上午就回去了。”
听到张平说的这么肯定，众人才放心下来。
最后，三辆车直接到了市局门口张平和孔长征下车。
因为车上还有今天张平上午趁着人少打发张贵去商场里买的一些过年的礼品，重新交代了各人一些事情后干脆三辆车全部打发回去，明天再让刘老黑回来接自己一趟，他只是从车上拿了一瓶茅台和一条烟下来。
没有了孔长征，张安跑去坐了副驾驶，张贵觉得跟未来弟妹挤一起不合适，也跑去了另外一辆车，这样，重新上路后，这辆车上就剩下张瑛和吴瑶两个女人了。
黑暗里，张瑛看向吴瑶，犹豫了好一会还是问了出来:“瑶瑶，你喜欢我家平平？”
吴瑶惊愕的抬头，只感觉内心的秘密被人看透一样，心慌的不行，感觉羞涩，又赶紧低头。
“嗯！”
张瑛沉默片刻，说道:“瑶瑶，我看的出你是个好姑娘，我不反对这件事，我爸妈也很喜欢你，应该也不会反对，不过……”
听到这里，吴瑶的心猛然就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一样，有些呼吸不畅。
“大姐，不过什么？”吴瑶心很很慌。
张瑛继续说:“瑶瑶，你是很好，可是……我们家平平似乎很看重上学的事情，他让我都要去上学，以他的聪明，考大学应该不是难事，我担心过几年他眼界会更高……”
吴瑶愣了一下，赶忙说道:“姐，我也可以上学，也可以去考大学！”
她一把握住张瑛的手恳求道:“姐，我……我真的很喜欢张平，呆在他身边我很踏实，很开心……
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求你了！
我这辈子一定会把家里所有人当成一家人对待的！”
张瑛微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不过现在是新时代了，你能不能跟平平最终走到一起，只怕还要看你们两人的缘分的！”
“谢谢姐！”
吴瑶一把抱住张瑛，喜极而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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