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忙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刘建军这几天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连每日的日常“拉拉手”也没心思做了。
静悄悄的向阳村,仿佛静止了一般,连刚缓活过来的虫子,都不愿意叫。
一道黑影离开村头的窝棚,朝南大荒走过去。
不知惊动了谁家的狗,梦呓似的哼了几声。
脚步声迅速远去,狗又睡了过去。
黑影走到李欣儿家种完地里,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划着了。
火柴燃尽的瞬间,他在垄上发现一个重重踩下去的脚印。
黑影把那个脚印扒开,用手在土里试探着,摸索着。
片刻之后,他顿了一下,从土里捏出个硬硬的东西。
又划着一根火柴,看清了那东西是颗葵花籽。
黑影嘟囔了一句“不对呀,种这东西有什么用?”
摸索着,又扒开几个踩了脚印的地方,把土里的种子翻出来,揣到兜里。
黑影弓着身子,飞快的跑回窝棚。
刚一进去,床上的女人问了一句“他爹,找到他们种的是啥不?”
黑影点着了煤油灯,从兜里掏出小半把葵花籽“是这玩意!欣儿种这东西有啥用?
种就种吧,还瞒着,她到底是啥意思?”
白天的时候,李老二打发自家孩子去问三丫,她姐地里种的是啥?
那孩子嘴严的很,死活不说,还说等出苗大伙就知道了。
无奈,李老二只好大半夜去挖人家种下去的种子。
看着李老二手里那小半把沾着土的葵花籽,李老二媳妇也很疑惑“这玩意又不顶饿,也不能当粮食,大丫种九十多亩,难道是要看它开花好看?”
“不会,我算看明白了,大丫这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做的那事儿,咱们都觉得不可能,可每次她都能挣钱。
我不信她种九十亩地这玩意,是闹着玩。”
“他爹,那你说咱们这次真跟她学?
也种这玩意?”
“种!那片盐碱地反正种什么也是赔钱,咱就试一把,真要赔了……”
“真赔了咋着?”
“明年我就把地卖给她。”李老二下了下决心,好像这是个很艰难的决定。
“早我就说把这地卖给她,你偏不信,非说拉不下面子,面子值几个钱?
你看村里的人,钱到手,管它是赔是赚,把地交给大丫,啥都不用管,多省心……”
李老二媳妇还想念叨几句,可看着男人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知道他烦人墨迹,就闭了嘴。
李老二“噗”一口,吹灭煤油灯,上了床“赶紧睡吧,明天还得去问问谁家有葵花种子,怕是不太好找。”
第二日清晨,李老二媳妇陪着笑脸,一家家去敲村民的门。
平日里和村民们也没多少往来,现在有事求到大家伙,还感觉挺不好意思。
“婶子,你们家有没有葵花种子?我想在地头地脑给孩子们种上几颗……”客气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李老二媳妇走遍了整个向阳村。
除了李欣儿家,丁秀莲家,和李老三那她没去,其他人家都去了。
还别说,真让她搜罗到二斤多葵花籽。
两口子拿着镐,拎着种子去了盐碱地。
李欣儿家那边仍旧干的热火朝天,不时有笑声传过来。
李老二两口子低着头,也不朝那边看,咬着牙在平板地上刨坑撒种。
“哎哎哎,你们看,那两口子连地都没翻,直接就种上了?”王红军媳妇拉了拉丁秀莲,让她看。
丁秀莲撇了撇嘴“咋翻?用啥翻?
他那地把马都累死了,还翻啥翻?
也就我儿子儿媳妇有本事,用拖拉机,要不这地还有法种?”
“啧啧啧”王红军媳妇挑了挑大拇指“婶子,要不说你们家儿子媳妇有本事,连我公公都佩服他们。
你看看人家,不紧不慢的,这地就翻完了,谁有人家弄得快?
要不我公公让我们过来帮忙,说跟欣儿搞好关系……嘿嘿嘿。”王红军媳妇说漏了嘴,不好意思的笑。
丁秀莲听出了端倪“红军媳妇,要不你公爹就能当领导了?
人家才是真的有眼光,我告诉你……”丁秀莲差点把儿子媳妇要买拖拉机的打算说出去。
憋了半天,“……嗐,反正跟他们关系好了,以后肯定能借上光!”
李老大不时用眼睛觑着二弟那边,平板地硬刨坑,种啥能愿意长啊?
这老二两口子简直就是胡闹。
想过去提醒一声,或者把家里的牛借给他们用用,可是想起这两口子对欣儿做的那些事,李老大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再顾念兄弟情谊,如今也被他们伤透了心了。
李欣儿家的地,在全村瞩目中,种了整整三天,才种完。
为了帮他们,刘猛家的生意都停工了。
把李欣儿弄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欣儿娘看着闺女那瘦下去的小脸,只有巴掌宽了,忍不住埋怨“你说说你这孩子,非要种那么多地干嘛?
本来就干不动活,建军也不是那个能干农活的,你们俩这不是顶风上吗?”
李欣儿托着腮,坐在娘家的炕桌旁“娘,我想吃鸡腿,想吃蛋糕,想吃……”
刘建军配合的在一旁咽着唾沫,再看院子里跑的鸡,那哪是鸡啊,分明是烧鸡,炸鸡,小鸡炖蘑菇……
欣儿娘无奈,到底杀了只鸡,权当给闺女补身子了,这孩子结婚这么久,肚子也没个动静,肯定是太瘦了。
丁秀莲虽然没明着说,可话里话外,早就流露出着急的意思。
欣儿娘也急啊,要是闺女能怀上,别说吃鸡,只要她不吃人,吃啥都行。
鸡是吃了,变成了屎。
欣儿仍旧肚子平平,弄得她娘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
就跟……上辈子她那个娘催婚时,嫌弃的眼神差不多。
盼啊盼,李欣儿腹中空空,盐碱地那边先有了好消息。
一颗颗水灵灵的葵花苗拱土的时候,全村人都震惊了。
就这片地,种啥都没出齐过苗,就算出来了,也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哪像现在,不光苗出的齐,长得还壮实。
“他娘的,懒人有懒福,这老天爷都向着他们俩!”那些等着看李欣儿和刘建军笑话的人,不得不在脸上写个大大的“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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