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太嗤了一声，“说，你怎么不让她把话说完？银子都给你们老大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堂堂的秀才老爷花弟媳妇的陪嫁……”
楼老爷子脸色乍青乍白，不知是羞愧的还是难堪的。
楼老太太听不得有人辱她秀才儿子，气的直喘粗气，偏遇着江老太太，满嘴的骂人言语硬生生的哽在喉咙，憋屈着不敢出声。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楼老太太半晌挤出这么一句，一拍大腿哭了起来。
楼老爷子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恨不得抬脚踹她两下，让她滚蛋。
可眼前这两口子，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强势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模样，他着实有些发怵，怕他倒没什么好怕的，就是觉得丢人。
他堂堂一个秀才老爷的亲爹，当过十几年掌柜，手下拿捏过商铺几十号人的，如今，被他们堵在自己家门口，骑虎难下！
他不想低头，也不想认输。
可，他也看明白了，江家这两口子今儿个来就是逼他低头认输的，他如果不表个态，他们保不准就真的去找里正了！
他怕的是他们找里正吗？当然不是。
他怕的是外人知道，楼家儿媳妇的嫁妆都用来供老大念书了！
这名声如果传出去，老大以后为了官就会遭人诟病，那官途还能走远吗？！
他怎么能因为一时的赌气，毁了儿子的前程？！毁了他们楼家光宗耀祖的机会！
想明白这些，楼老爷子深吸两口气，缓缓吐出，“江老哥，和离的话莫要提了，我楼家还从未和离之人。今儿个这事，本就是话赶话闹的误会，是我的不是，先前不该那般冤枉夏丫头，但有些事，唉，咱们屋里说……”
他硬挤出一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弯了腰，做足了姿态请二人回正房说话，江老爷子与江老太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见两人松口，楼老爷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瞪了楼老太太一眼，领着二人往回走。
“老头子……”楼老太太委屈的叫了一声，见楼老爷子没回头，狠狠剜了江老爷子与江老太太两眼，掂着小脚跟了上来。
再回屋，楼老爷子的话就中肯了许多。
“这事是我们两口子没处理好，夏丫头落水救上来后，人确实没了气儿，我跟老婆子这才想着周家，好歹人周家愿意明媒正娶，过去了就是周家的少奶奶，即使周家少爷没了，那也有过继的子孙伺候香火，我们是好意，也是跟夏丫头她爹娘后才定下的……”
江老爷子点了点头，“这事，怪不得亲家老哥儿。”
“哎，江老哥能明白就好，这后来，孩子醒了，说是不愿意嫁到周家去守活寡，我也点了头，特意去镇上借了印子钱，好不容易把周家的窟窿给堵上，夏丫头她奶一下子丢了那么多银子，心疼，说话可能没注意，说了几句不中听的……”
“恰好我大闺女捎信来说想吃香菇，这不，她娘话赶话的，就说让老三媳妇她们母女两个，没事去山上捡一些野菇回来，谁知道……她们就遇见了大虫，这……谁也没想到的，大虫都在这山里多少年没出来过了，哪知道这么巧……”
江老太太冷眼瞪了楼老太太一眼，楼老太太缩了缩脖子，往楼老爷子身后挪了挪。
楼老爷子看了楼老太太一眼，苦笑摇头，“至于后来在村子里，夏丫头被逼撞墙的事，我不说，你们也能打听出来，我们两口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乡下，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我本来管教不多，我家老婆子又是个……这几日是让老三媳妇跟夏丫头受委屈了！江老哥也骂的对，若是我闺女与外孙女遇上这事，我也是要去她婆家争辩上两句的，都是一颗为儿女的心……”
江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拍在楼老爷子肩头，“亲家老哥说的是，都是一颗为儿女的心……老哥明白就好！你家老三最是老实忠厚，若不然，当年我也不会独独选了他……”
楼老爷子配合笑了笑，眸底却没什么笑意。
江老太太挑了挑眉，江老爷子轻咳一声，示意她见好就收，江老太太这才没吭声。
……
三房。
楼知夏被姐姐楼晚秋按在炕上，小心翼翼的拆开包扎手掌的伤口，待看到她穿透掌心的伤口时，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天啊，怎么伤的这么重？！疼不疼……”
楼知夏扁着嘴，“疼！奶拿烛台砸娘，爹挡在我跟娘前面，我怕奶砸到爹的头，就推开了爹，烛台就……姐姐，我好疼！”
“姐姐吹吹，吹吹就不疼了……”楼晚秋泪眼婆娑，一口一口吹着楼知夏掌心的伤口。
七岁的双胞胎，楼六郎与楼小寒也哭着给她吹伤口。
楼知夏抬手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喟叹一声，抱了抱低声啜泣的楼晚秋，笑眯眯道，“姐姐，我当时很疼，现在已经不疼了，你看……”
她抬起手晃了几晃，楼晚秋瞧着她的动作，惊呼出声，“夏儿……”
看到她真的没再叫疼，才捧着她的手问，“真的不疼了？”
楼知夏摇头，“不疼了！”
楼晚秋吸了一口气，擦去眼泪，抬手轻拍楼知夏没有受伤的胳膊，“你怎么那么傻，他们说也好，骂也好，听着就是了，好好的去撞什么墙！你知不知道我们听到消息，都吓死了……”
楼知夏眯眼笑，“以后奶就不敢打娘了！”
“你……”楼晚秋一愣，好一会儿才捂着嘴又哭了。
楼四郎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很淡，但眸底的情绪很多。
楼知夏笑着叫了声哥哥。
楼四郎也跟着笑了，他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向是立誓一般，轻声道，“哥哥在，以后哥哥来保护你们。”
楼知夏重重点头，透过楼四郎熟悉的五官，仿佛看到了异世的少年，也这般轻轻浅浅的笑着，布满碎星的眸子里，深藏着对家人的疼爱和关护，轻揉着她的头发，“傻丫头，有哥哥在，以后，哥哥来保护你……”
哥哥……
前世，你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活。
这一世，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她在心底默念，眸底不觉已蕴了氤氲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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