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看她的眼神顿时从厌恶变成了怜悯。
看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竟是个没脑子的?如今确是要寻出雍王同王妃真正的血脉来,但人死不能复生,此事也不一定就要从王爷和王妃身上下手。既然绢帛所言辛氏以自己亲生女儿替换了公主的位置,眼下,只需要看一看,现在担着郡主名头的姑娘同这辛氏之间是否有关系,便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夙北陌直接没有理会安国公夫人,同身前的吴世明开口。
“该在的人都在,现在开始吧,取辛氏和颜夕的血来。”
吴世明俯首应下,转身走到那神色愣愣的颜夕面前。方才吴世明所言,颜夕自然是听见了,于她来说,眼下的一切不过是有人想要害她罢了,她是名正言顺的雍王府郡主,这滴血验亲对她来说,似是件好事,至少能证明那绢帛所言是假的。
不等吴世明多说什么,颜夕便自己伸出手指递上前。十指连心,针尖刺痛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变得麻木。可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召她入宫要商议的,难道不是废后一事吗?如何就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安国公夫人本是不愿同意这滴血认亲的,若当真是皇后寻了这高氏来害颜夕郡主,那必然也会在验亲的事情上做些手脚。只是她一抬眼,看见皇帝冷峻的面容,这到了喉咙的反驳之言又咽了回去。
她到底还是怕了。
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清楚清楚一件事,依着皇上对皇后的宠爱,若是皇后不喜颜夕郡主入宫,本不必废这许多的心思,只需同皇帝说一声“不喜皇上身边再多旁的女子”,届时莫要说颜夕郡主,纵使再贵重的身份、在貌美的女子,夙北陌只怕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也是为何群臣愿意相信,这高氏女子的出现同皇后无关的原因之一。
朝中臣子看到的,到底比那安国公夫人所见的要多些。
颜夕安安静静的让人取了指尖血,只是到了辛氏面前,辛氏却激烈挣扎起来,纵使身后有人压制着,她也全力躲避,硬是没能让吴世明取到她指尖血。
众人本也是等着看结果再下最后定论的,只是见辛氏这般模样,不少人惊讶的同时,似是反应过来些什么一般。
颜夕也是一样,没有想到辛氏会在此时这般挣扎,从疑惑到震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突然起身,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辛氏面前,抬手便是狠狠一个巴掌,全然不顾这殿中数十个人看着。
“本郡主是雍王府唯一的嫡女,此事绝不会有假!拿针来,嬷嬷若是害怕疼痛而不愿让旁人取血,便由我亲自动手!”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她才是真正的郡主!
辛氏似是被她那一巴掌打得懵了,呆愣愣的看着她,那银针触及手指的时候,刺痛感才将她惊醒过来,急忙挣扎却已晚,颜夕手中的银针已经破了她带着些薄茧的手指,血珠滴落下来掉在地上。
眼看着吴世明便要拿盛着颜夕血珠的玉盏过来,辛氏又挣扎起来,无奈叶澜唤了两人过来一同按着她,再厉害的妇人,也抵不过三人控制。那指尖血珠滴落玉盏,辛氏咽唔挣扎着,看她那般双眼通红挣扎不休的模样,若是那张嘴没有麻布塞着,还不知道要叫出些什么来。
有坐不住的大臣已然站了起来,探着头看那玉盏,倒也无私心希望那血珠融合亦或是不融合,只是想看一个结果罢了。
颜夕也盯着那玉盏看,从一开始的满腹自信、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郡主之尊,到看到那两滴一浓一淡的血珠渐渐靠近,她的心中翛然生出一股子的惧意来,瞳孔亦是逐渐放大。
颜夕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两滴本不该有任何关系的血珠渐渐融合在一处、再也分不出彼此。
她的目光从震惊到崩溃也只用了一瞬间,那眸子中的不相信和绝望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吴世明,结果如何?”
帝后坐在高处,自然是看不见这结果的,但坐在殿中的诸位大臣及安国公夫人、叶太妃却是能清清楚楚看到结果。
怎么会这样......
安国公夫人跌坐在位置上,叶太妃心中五味杂陈,方才对颜夕生出的那一丝丝怜惜之心在这一瞬间也消失殆尽。
若此人同她叶太妃没有半点关系,她自然不会将此人放在心上,况且......叶太妃冷眼看向地上不断咽唔着的辛氏。就是这个妇人,竟胆敢狸猫换太子,让当朝郡主流落民间十数年!这数月来对她的欺瞒利用,皆是这妇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那边吴世明亦是满脸沉色,正待将手中玉盏上呈天子,眼前的女子却发了疯,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便见她将那玉盏狠狠挥落在地,清脆的玉器碎裂声音在殿中响起,夙北陌第一反应便是抬手护住身旁的元清晚,以免那碎片伤到她。
“假的、一定是假的!这怎么可能?这个卑贱之人怎么会和本郡主有关系?一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对、一定是这样......”
说着她突然上前,想要求圣上继续彻查,但被树丘持剑挡住,她上前不得,只能扑向一旁的叶太妃,将叶太妃着实吓了一跳。
“姨母、姨母你帮帮夕儿,你知道的,夕儿便是父王和母亲唯一的血脉,夕儿是真的郡主!你知道的啊!”
入京之前府上外祖母便书信过叶太妃,将她回京一事告知,只说让在京都城里的叶太妃照顾她一二,眼下出了这样的大事,叶太妃必须要帮她啊!
看着眼前哭求哀嚎的女子,叶太妃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却是将衣袖从颜夕紧抓的手中果断抽了出来。
眼下叶太妃看着颜夕,越看越觉得颜夕同那辛嬷嬷眉间有几分相像,如今这般哭闹不休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像性子最是温婉的雍王妃?同方才不愿让人取血的辛氏倒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思及此,叶太妃冷冷转过眸子去,这二人胆敢顶替郡主之位来欺瞒利用她,还将她的亲侄女扔到民间受苦数十年,她眼下只恨不得将二人挫骨扬灰!如何还愿意再多看这颜夕一眼?
见叶太妃不理会自己,颜夕跪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向着安国公夫人而去,只是她才碰到安国公夫人的裙角,便被安国公夫人一脚踢在心口上踢开,连求助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半响只能捂着心口大口喘气。
“没脸没皮的-贱-奴!竟敢欺瞒圣上和本宫,假冒皇亲国戚,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更是罪加一等!”
一想到同这样两个贱-奴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许多时日,安国公夫人便觉浑身都不干净,只恨不得立刻下去沐浴更衣,再不进那雍王府才是!
颜夕苍白着脸色,似是痛苦到极致的瘫跪在那处,辛氏咽唔声更大,挣扎着想要靠近颜夕,通红的双眼似是要滴出鲜血来。
闹剧到了此处,热闹也叫人看够了,夙北陌抬手,树丘立刻带了人上殿,将颜夕同辛氏一起绑了下去,等着她们的,自然是大理寺的审问。
这边吴世明向着帝后直直跪下,眼中满是自责:“臣未能护好证物,还请皇上降罪!”
夙北陌同他摆了摆手。
“吴卿起来吧,令皇室蒙羞之物,摔了便也摔了。此事闹到现在也算有了个结果,诸位是亲眼见证事实为何,梁卿上呈绢帛所写为真,婉儿表妹流落民间数十年,受苦了。”
最后这话夙北陌自然是同一直静静候在一旁的高婉儿说的,后者闻言急忙俯首。
“民女不敢。”
今日在这大殿之上能得正名,已然是最好的了,从前种种,至此,也算是过去了。
夙北陌点了点头,看向一旁一直握笔奋笔疾书的严仲。
“今日之事严卿亲眼见证,玉碟在三日之内修补整齐,三日之后上呈御书房,朕亲自查检。”
“是。”
那严仲才开口应下,殿中却又生出一令人厌恶的声音来。
“慢着!”
一见是安国公夫人又开了口,众人心照不宣的收回眼眸、各想各的事情,这安国公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今日皇上若不给她点惩罚,只怕她还是要不知收敛的继续嚣张跋扈。
夙北陌冷冷看向安国公夫人,那眸子里生出的寒意让安国公夫人说话都带着颤意。
只是纵使如此,心底那股子自视长辈的心思没有放下,便是皇帝拿刀架在她喉咙上,她只怕也是安分不下来的。
夙北陌正待开口让人将安国公夫人一同带下去软禁起来,一只柔软柔荑抚上他的手,抬眼一看,身旁的元清晚冲他淡笑着摇了摇头:“皇上,不如听一听安国公夫人的说法,臣妾也想要看一看,在夫人眼中,此事还有何处不解?以致不能就此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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