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地铁索科利尼基线,科穆纳尔卡方向,卢比扬卡站。
维克托走在人流穿梭的岛式站台上,一边左右张望,一边寻找着出站口的方向。在他的身后,表情有些局促的瓦连卡使劲抻着军装的下摆,时不时的,却又用带着几分羞涩的目光,窥探那些从身边经过的年轻女孩。
“走吧,出站口在那边儿,”终于找到了出站口的位置,维克托悄悄吐了口气,伸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扭头对跟在后面的瓦连卡说道。
瓦连卡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这小伙子正盯着一个留了大波浪金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看,准确的说,是盯着人家裸露在裙子外面的黑丝小腿看。在基辅亦或是利沃夫,并不是没有穿裙子的女人,只不过搭配的丝袜大都是棕色亦或是白色的丝袜,这种黑色的丝袜估计瓦连卡还是第一次看到。
伸手在乡巴佬一般的瓦连卡头上拍了拍,维克托有些无奈的说道:“走吧,我的瓦连卡,咱们需要抓紧时间。”
“哦,哦,好的,上尉同志,”瓦连卡陡然回过神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出站口,维克托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已经安装了电动扶梯,而且上行和下行两条线路都有。
“啊,上尉同志,你看,这东西竟然会自己带着人走,”瓦连卡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电梯,他看着站在电梯上自动上行下行的人,用惊讶的语气说道。
维克托有些尴尬,他快走两步,直接上了上行的电梯,毫无自觉的瓦连卡追在他后面,有些手忙脚乱的站到电梯上,随即便开始好奇的这摸摸那碰碰。
今天莫斯科的天气绝对算不上好,外面在下着小雨,实际上,正是因为遇到这样的天气,维克托他们所乘坐的飞机,才未能在尽可能靠近莫斯科的军用机场降落。
从地铁站的出口走出去,直接就能看到细雨笼罩中的捷尔任斯基雕像,更远一些的地方,可以眺望到克里姆林宫高高耸立的伊凡大钟楼,而看上去似乎四四方方的卢比扬卡11号,内务人民委员部大楼,就在地铁站出口的斜对面。
“上尉同志,以后我们就要留在莫斯科吗?”瓦连卡从后面踉踉跄跄的跟过来,他在下电梯的时候晃了一下,才站稳身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你很想留在莫斯科吗?”维克托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上一支,笑着问道。
“当然,”瓦连卡朝四周好奇的张望着,说道,“我觉得莫斯科比基辅还要大许多呢,而且,我还想去红场看看,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去红场看看,听说那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
最大的广场可不是红场,维克托心里暗自嘀咕一句,嘴上却说道:“红场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它就在那儿。”
伸手朝远处指了指,他转口又说道:“不过,我敢打赌,咱们恐怕不会留在莫斯科,而且,我也不想留在这儿。”
“为什么?”瓦连卡问道。
维克托没有解释,难不成告诉这小伙子,莫斯科的权力斗争环境太恶劣,他不想留在前线充当炮灰,同样不想留在这里充当炮灰。
“走吧,去做个报备。”整了整头上的军帽,维克托迈步走下两级阶梯,直接走进了雨里。
相比起利沃夫内务人民委员部亦或是基辅内务人民委员部,卢比扬卡11号大楼内的气氛,要显得紧张的多,尽管一楼高达三米多、铺着大理石地面的大厅非常宽敞,而且穿着制服的办事人员往来不绝,但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每个人都在刻意的压制脚步声,尽可能的不发出一丝噪音。
维克托在门口警卫室展示了自己手中的调令,又按照警卫的指点,去走廊第一个房间里做了报备,随后便被安排到等候室,等候着下一步的安排。
足有上百平方的等候室里,乌泱泱的坐满了人,粗略的看一眼,军衔差别比较大,从少校到少尉,不一而足。在这里,没有人交头接耳,甚至都没有人交谈,每个人都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候着下一步的命令。
维克托的目光在偌大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却愣是没有找到一个空位子,没办法,他只能在离着门口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站着。
按照正规的流程,他应该先等着人事部门的人与他谈话,然后再去同政治部的人谈话,最后,再看直属的领导有没有时间见他。维克托估摸着,看在场这么多人头,估计今天上午都轮不到自己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在等候室等了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熟人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好,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上尉同志,”年轻人依旧是一身灰色的西装,他从虚掩的门外走进来,无视等候室里做的满满的众人,径直走到维克托身边,微笑着伸出手,说道,“好久不见了。”
“啊,你好,达尼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少校同志,”维克托赶紧同对方握手,说道,“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谢罗夫的秘书,达尼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库加耶夫,尽管他穿着一身便装,但维克托知道,对方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军衔是少校,嗯,既然到了莫斯科,就要用最正规的说法:国家安全高级警司。
“刚才看到你的报备信息,才知道你已经到了莫斯科,”达尼尔笑道,“很巧,委员同志刚刚从外面回来,他想见你。”
“啊,好的,”维克托将刚刚解开的衣领扣子系上,说道,“就现在吗?”
“就现在,跟我来吧,”达尼尔笑了笑,转身朝外面走去。
没有理会等候室内无数道汇聚而来的目光,维克托叮嘱瓦连卡在这里等着自己,随后便追着达尼尔走出门去。
谢罗夫的办公室在大楼的五楼,正中央的一个房间,紫红色的房门上,挂着两块牌子,上面一块是“高级警督”,下面一块上则是谢罗夫的名字。
趁着达尼尔敲门的机会,维克托整了整自己的军装,又将军帽戴端正,这才在房门开启后,跟在达尼尔的身后走进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室里,三名工作人员正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整理着文件,还有一名工作人员,则在整理着正对房门的一方大型地图,至于谢罗夫,则正站在窗边吸着烟。
听到脚步声,谢罗夫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向他行军礼的维克托,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招了招手。
维克托将军帽摘下来,夹在右侧腋下,快步走到谢罗夫的身后。
“什么时候到的莫斯科?”谢罗夫依旧看着窗外,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宫的一些景致。
“今天凌晨到的,”维克托回答道,“因为莫斯科的天气不好,所以飞机降落到了库宾卡,稍稍耽搁了一些时间。”
谢罗夫点点头,转口问道:“在来莫斯科之前,波格丹·扎哈罗维奇同志与你谈过了吗?”
“谈过了,”维克托说道,“他说莫斯科这边更需要我,让我接受调令并赶过来。”
谢罗夫笑了笑,唇角带着几分嘲弄,有些事情现在是维克托这个层次接触不到的,科布洛夫最近惹上了点麻烦,而这个麻烦是由他那个整天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弟弟惹来的。那个只上过小学四年级的混蛋,依托着科布洛夫的关系,竟然当上了内务人民委员部驻柏林情报站的负责人,过去两年里,从柏林送往莫斯科的大部分情报,都是由他负责的。
结果,就在国家安全委员会独立出去之后,反谍报部门破获了一个潜伏在莫斯科的德国情报站,并由此得出了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情报:由阿马亚克·扎哈罗维奇·科布洛夫所负责的内务人民委员部驻柏林情报站中,有13名特工、情报人员,是接受德国情报部门指派,潜伏进来的,另外,还有6人是双面间谍。
这份报告的出现,令斯大林同志大为震怒,它简直成了全球情报界的笑柄,如果不是有贝利亚说好话,估计科布洛夫哥俩都落不到好下场。但即便是这样,贝利亚同志也对科布洛夫大为失望,这也是谢罗夫能够取代科布洛夫,出任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一幅人民委员的最直接原因。
也是受这一事件的影响,贝利亚同志在此前内务人民委员部与国家安全委员会重新合并的工作会议上,正式提出了内务人民委员会干部必须具备一定学历的硬性要求:原则上,没有高中以上学历,且未曾接受过三年以上专业培训的人员,不得升任国家安全高级警司,也不得接受与之相应的职务。
国家安全高级警司对应的就是少校军阶,换句话说,缺少文化的家伙们,最多也就赶到大尉那一级了。
也正是从贝利亚下达这一条命令开始,内务人民委员部与国家安全委员会,开始了向干部精英化的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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