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皓自出了帝都之后，就没有悠闲地坐下来吃过一顿饭。
陵城瘟疫之时，他没次吃饭都是如同打仗，菜式也是极其简单。
到了莫小落家就更不用说了，粗茶淡饭都不足以形容她家的伙食。
虽说后来这些日子她家的伙食好了一点，终究还是没法跟他王府的饭菜相提并论。
是以现在能够悠闲的吃鱼，他觉得是这段日子以来最舒服时光了。
这一切的美好，都在莫小落回来之后被打破。
同莫小落一起到的，还有她身后老陈以及小二端的两道菜。
那两道菜一是鱼头一是鱼肉，看起来是两道不同的菜。
实则它们在独孤皓的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不为别的，就为了上面那一层诡异的红色。
他清楚记得，黄毛小丫头管这东西叫辣椒。
剁椒鱼头，麻辣水煮鱼片...他早该想到的啊。
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独孤皓并没有将筷子伸向那两道菜。
别问他为什么，问就是心理阴影。
是的，辣椒是莫小落继肥肠之后，留给他的又一道阴影。
犹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红彤彤的东西的时候，莫小落是怎么忽悠他的。
“此物名为辣椒，草本植物。富含各种维生素与矿物质。可健脾促进笑话，还可暖胃驱寒，止呕止痛。”
虽然她说的什么维生素和矿物质独孤皓没听懂，但这暖胃驱寒倒是听懂了。
于是摄政王小耗儿便尝了尝，呃，出入口时只觉得有点刺激。
紧随其后的就是嘴蠢微痛，而后整个嘴巴都开始发痛。
用莫小落的话说，他是被辣到了。
你以为就结束了？事实并非如此。
暖胃驱寒他没觉得，毕竟现在还没到驱寒的季节。
可腹腔内一阵阵火辣辣的绞痛，他愣是想不通这东西怎么个暖胃法。
这火辣辣的，便是暖胃？
到底是摄政王，纵心里对这东西百般不喜，脸上却未表现出来。
他只是不去动那两道菜，只痴迷于吃清蒸鱼。
“这菜有点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不如掌柜的坐下一起吃，也尝尝我这鱼新鲜不新鲜。”
莫小落看了看这满桌的菜，似有为难。
其实这都是她事先想好的，你想要卖给人东西，可不得让人尝尝你这东西怎么样嘛。
从这些菜上桌开始，就不停的有客人朝这边看来。
这浇了滚油的辣椒，呛归呛，但香也是真的。
满堂的香味，足以吸引许多目光了。
甚至有人开始问小二这是什么菜，颇有想要试一试的架势。
莫小落相邀，老陈也不与她客气。
虽说这鱼是她的，但自己好歹也提供了厨房和别的一些材料。
吃她几口鱼，不算过分吧。
念及此，老陈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小二见状连忙送来碗筷，他看了看那几道菜，竟也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尤其是那两道红通通的菜，闻起来就很香。
“请吧。”
莫小落先是自己夹了几片水煮鱼，见老陈似乎还在犹豫，又客气的请老陈也尝尝。
独孤皓此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搁下筷子转而拿起一只茶杯。
眼中却略带点细微的戏谑，仿佛想看谁出丑一般。
好在这里人少，与他较近的老陈和莫小落注意又都在菜上面，没人注意到他。
否则不难发现，这副表情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
老陈倒是聪明，并没有直接去吃上面的干辣椒段。
他拣了能看到的一块鱼片，看准了便夹过去。
谁料筷子自菜中起来，却是空空如也。
这...
“这鱼片很嫩，娇气的很。哪里禁得起掌柜的你如此大力，你把它夹断了。”
莫小落在心里为那鱼片默哀零点三秒，复又继续享用美食。
若非独孤皓涵养好，一口茶水就要毁了一桌菜。
这小丫头，说话为何如此...狂放。
“啊？”
老陈也是一愣，万没想到他竟会一筷子将鱼夹断。
莫小落看了他一眼，便放下手上自己吃饭的筷子。
自桌上筷筒里另拿一双干净的，便拿过老陈的碗。
那小碗很快被鱼片填满，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莫小落才止住夹菜的动作。
把碗放回老陈面前，就着刚才夹菜的筷子又给自己也来了满满一碗鱼片。
又换上自己的筷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快吃啊，这鱼片就是要趁热吃，凉了可就不是那味儿了。”
莫小落说完这句话，又夹起一块热腾腾的鱼片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
独孤皓嘴角抽了抽。
这黄毛小丫头吃的虽急，倒也不算失礼。
看她吃饭就觉得很香，让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没吃饱一样。
如果不是他早就尝过这辣椒的滋味，此刻一定会忍不住下筷。
老陈不就是一个例子。
莫小落吃的如此香，老陈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学着莫小落的样子轻轻夹起一块鱼片，放到嘴边吹了吹。
鱼片的香气直接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下想试试这鱼片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吹了两下，就将鱼片放入嘴里。
嫩，真嫩。
老陈一脸陶醉的样子，让旁边几桌客人看的更加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菜，竟让拾香楼掌柜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唯有独孤皓挑了挑眉，他在等老陈反应。
良久，他并未等到自己想看的反应。
反而听到了老陈的赞叹：“香，嫩，滑！”
独孤皓：？？？
不辣吗？嘴唇不痛吗？
老陈一口接一口的吃着鱼片，已经无声的回答了他。
独孤皓扶额，究竟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他太娇气。
看着二人香喷喷的吃着鱼片与鱼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吃饱。
或许是上次他第一次吃辣，有点不习惯而已。
他们吃的这么香，尤其是那黄毛小丫头，已经吃第三碗鱼片了。
要不..他再试试？
心至手至，独孤皓拿起筷子便夹上了一块鱼片。
莫小落见状看了看他，好像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摄政王何人，既已下了决心便不再犹豫。
鱼片放入口腔，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即而至。
这一次，冲击他口腔与嘴唇的，不仅仅是辣味，还有来自花椒独有的麻。
恍惚间，独孤皓觉得自己的这张嘴已然不是自己的了。
原本白胖的脸庞迅速变红，连带着耳根也变红了。
“咳咳咳....”
独孤皓强忍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憋住开始疯狂咳嗽。
老陈见状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他。
店内其他食客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朝这边看来。
活了二十年，独孤皓何曾这般丢脸过。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的这具身躯如今只是个孩童模样。
毕竟小孩子咳嗽，没有那么突兀。
莫小落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美食。
给他到了杯温茶，好像又觉得有点烫，将嘴放在茶边吹了吹。
“今天的菜比上次还辣，你说你不能吃辣逞什么能。”
带着点稚气的女声抱怨着，又有点无奈。
独孤皓这个气啊：你吃那么香，我怎么知道那么辣。
此时幸好没有与他相熟的人在，否则独孤皓觉得自己都可以挥刀自刎了。
堂堂摄政王，居然因为嘴馋被辣到咳嗽不止，简直太丢人了。
连着饮了几杯温茶，嘴里那又辣又麻的感觉才稍稍下去一点。
老陈吃了水煮鱼片与酸菜鱼之后，别的几道菜也都尝了尝。
莫小落把鱼拿过来的时候，鱼还是活得，甚至其中一尾鱼还甩了老陈满脸洗澡水。
新鲜程度自是不用多说，那是实打实的。
除此之外，老陈也品出了莫小落这做法的精髓。
他身为拾香楼掌柜，即便身处陵城这样的小地界，也并不是那等鼠目寸光之辈。
莫小落拿来做水煮鱼的是草鱼，本身有着很重的腥味。
而她这个做法，很好的掩盖了鱼本身的腥味。
虽说吃完之后..有那么一些不舒服，但吃的时候是真爽啊。
老陈放下手中的碗筷，这一条八斤的鱼，除了拿出来之前莫小落给大福盛了些，剩下的都被吃的差不多了。
莫小落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许久都没吃的这么过瘾了。
在家的时候小耗儿不能吃辣，向氏又有伤在身需要喝药。
这么辣的东西，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靠在大大的椅子上，莫小落舒坦的闭着眼睛。
万事俱备，现在就看老陈怎么反应了。
反正她不急，吃饱喝足正好在这休息休息。
独孤皓原以为莫小落会边吃饭边提卖鱼的事，谁料她饭都吃饱了，居然还没开口。
啧，这个小吃货，莫不是见了好吃的就把正经事给忘了。
罢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
他拿过茶壶，给莫小落倒了杯茶，又给老陈倒了一杯。
能得他倒杯茶，这老陈也是够有面子了。
深吸一口气，他正打算开口替莫小落谈下这笔生意。
谁料自己这嘴还没张开，脚上就被某个小蹄子踹了一下。
莫小落半躺在椅子上，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独孤皓乐了，合着这小妮子在这装呢。
也罢，他反正也懒得管这些事。
拿起茶杯继续把玩，他倒要看看这小妮子能玩出个什么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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