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睡？”
老爷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向墨锦程。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
墨锦程看了一眼爷爷手中的黑白相框，直接在爷爷的身边坐下，问道：“你也没有睡。”
虽然是一句陈述句，言下之意却是怎么也没有睡？
墨老爷子轻笑一声，这好像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和平的对话。
以前见面，都是墨锦程剑拔弩张的。
恨不得要将整个墨家都拆了的架势。
后来，因为方圆的事情，墨锦程倒是服软了。
可是，他不想顺着这个阶梯往下走，总觉得方圆这姑娘是配不上他们家的锦程的。
所以，一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也不知道他那个一向觉得家以和为贵的妻子，现在是不是天天在天上生气。
墨老爷子抬起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穿着一件枚红色的旗袍。
精致的五官，即便是黑白色的照片也掩盖不了她的绝色。
尤其是唇角淡淡的笑容，更显得照片上的女子纯净淡雅。
“想跟你奶奶说说话。”
墨老爷子深深的看了照片上的墨奶奶，眼神里是深深的眷恋和孤独。
自从墨锦程十八岁那年闹着要去娱乐圈之后，墨老爷身边亲近的人只剩下吴管家一个人。
宗族虽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
更多的人，是想着墨锦程已经进了娱乐圈，是没有继承权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最不喜欢娱乐圈中的人。
所以开始纷纷上门，各种讨好他。
目的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墨家偌大财产的继承权。
“你奶奶走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赶上，错过了。”墨老爷子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滚落，“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但是最后都没有机会说了。
以前每一次我要出去做生意，我都对她说，很快，很快我就回来了。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我们还年轻，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是我没有想到，原来一生可以短暂成那个样子，原来不是每个人的生命歌曲都会唱到最后。”
墨锦程安安静静地看着爷爷。
墨老爷子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道：“你奶奶走了之后，我就带着你爸爸还有你姑姑，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其实你爸爸还好，毕竟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倒是姑姑，从小跟着我一个大男人，吃尽苦头。”
他慢慢地回忆着，像是要将这一辈子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告诉墨锦程。
墨锦程也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爷爷。
“她跟你奶奶长得很像，都是个脾气倔的人，喜欢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她十五岁的时候，疯狂迷恋上跳舞，我便送她去跳舞。
她学会跳第一支舞的时候，高兴坏了，围着我叽里呱啦说了一下下午，老实说，我原本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可是看到她那么高兴的样子，我便也觉得好高兴。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说到这里，墨老爷子沉默地看着照片里的墨奶奶，没有继续说话。
墨锦程也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看着照片上的奶奶。
看着这个唯一能制得住爷爷的女人。
有一滴眼泪从墨老爷子的眼珠子里滚落，掉落在地上。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笑道：“后来，你姑姑开始跳舞，在小舞台上跳舞，在大舞台上跳舞，在国际舞台上跳舞。
最开始，我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出息了。”
听到墨爷爷这句话，墨锦程有些诧异地看着爷爷。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爷爷是很后悔将姑姑送去跳舞的。
甚至，他觉得爷爷根本就不想让姑姑回来。
墨老爷子并没有在墨锦程的诧异中停下，而是继续说道：“可是，后来，你姑姑遇上了那个男人，呵……”
说道这，他像是心力憔悴般，说不出话。
墨锦程看着昏暗灯光下的爷爷，苍老了不少。
熠熠生辉的白发，像是月光般倾泻而下。
“我老了……”
他幽幽叹息一句，似乎在等什么。
可是墨锦程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爷爷沧桑的侧面。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小时候，爷爷带着他出去玩的画面。
说是出去玩，其实就是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
认识各种各样的上流社会。
那个时候，姑姑早已经很家里决裂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姑姑。
直到略微长大一些之后，有时候看到爷爷会深夜出去。
后来他才知道爷爷去看一个女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怀疑这个女人是爷爷喜欢上的人。
后来调查之后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姑姑。
也是在慢慢的接触中，他才陆陆续续知道，姑姑和姑丈的故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在爷爷的面前提起过姑姑，甚至都没有在爷爷面前说起过他知道姑姑的存在。
爷爷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呢？
墨老爷子转过头，冲墨锦程微微一笑，像是看出墨锦程的内心想法般，道：“你从小就是一个敏锐的孩子，家里很多事情，我知道是瞒不了的。而且，你也很从聪明。”
他是墨锦程将金敏留在他身边开始起疑的。
“谢谢你。”
老爷子忽然低声说道。
那声音很低很低，几乎要低入尘土。
但是墨锦程还是听到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
完全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骄傲的爷爷嘴里说出来的。
墨老爷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恼我，恨我不让你进娱乐圈，但是你心底还是有爷爷的，将你的姑姑留在你的身边，即可以照顾她，也可以随时看到她的状况。”
很早之前就知道，只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去说着两个字。
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墨老爷子觉得积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仿佛在一瞬间被清空了。
“爷俩，说什么谢谢不谢谢。”
墨锦程快速地站了起来，像是不想被墨老爷子看到什么似的。
说完，转身往厨房走去。
墨老爷子看着墨锦程的背影，微微一笑。
这么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还要感谢楼上那个女生呢！
墨老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唇角的笑意更深。
低下头时，眼眸里全都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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