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道三年,金大定七年(1167年)秋,十月。
荒野之中,萧瑟的秋风劲吹。怒吼和悲鸣,武器与武器的交击,马蹄的飞踏和血腥的气息,就像涌起的云一样在不断的扩大着。
刀光剑影之下,广橘的大地上完全成为一片血与火的世界。
残碎的盔甲和头颅一齐在地面上滚动着,无数残肢断臂还拖着血雾在空中飞舞。鲜血如泉水一般的喷涌着,宋军与金军踏着敌人和战友的尸体,正在殊死的搏斗。咽喉被刺穿了一个大洞的宋军倒下,胸膛被锋锐的长枪刺穿的金兵也站不起来,空中闪出刀和剑的光芒和绯红的血雨,黄褐色的地表也全是染红的尸体。秋风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建康府御前诸军都统制邵宏渊驻马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眼前的战斗,脸色凝重。
九月,宋皇赵眘不经中书省,直接下旨枢密使张浚,决意对金国用兵,开始北伐。
同月,枢密院下令,遣建康府御前诸军都统制邵宏渊出兵进攻虹县,池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兼淮西招抚使、宁国军节度使李显忠出兵攻打灵璧。然后合力进攻宿州。近几年来宋金两国在边境纷争不断,但从未出现过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但这两路宋军共计人马约有六万。也是继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宋金采石矶之战以后最大规摸的战争。
邵宏渊接到枢密院的命令,立即率一万五千人马,由建康出发,同时令副都统制张子盖率一万二千人马由泗州出发,到虹县会合。
那知,就在离虹县四十里远的马翁店,邵宏渊部就和虹县守将蒲察徒穆的部队相遇,狭路相逢。两军遂展开了一场大战。
把守虹县的金军有一万人。主将蒲察徒穆是金国有名的勇将,为人骁勇善战。副将大周仁,思虑细腻,用兵谨慎,两人正好互补长短,一同镇守着宋金边界的重要关口。
一得到宋军出兵的消息,两人商议之下,决定一面向中都告急,一面乘邵宏渊和张子盖尚未合兵,凭借金兵善长野战,先击破一路宋早,挫一挫宋军的士气,然后守城。
于是蒲察徒穆率领八千五百金兵出虹县迎击宋军。大周仁留在城里,安排准备守城的各项事宜。
虽然遇到的是人数较多的邵宏渊的军队,但在金国一向以勇武而闻名俞蒲察徒穆自信,能在野战中凭借金军善长的骑战击败宋军。两军在虹县西南四十里的马翁启相遇,展开激战。也拄开了宋与金新一**战的帷幕。
目前的战场上,宋军投入战争中的人数是一万两千人,金军有七千人。宋军的人数远多于金军,地面上也逐渐占据了优势。
但是宋军的主将邵宏渊的心里却仍然轻松不下来。原因就在于千步以外的金兵那边还没有投入战争中去的一千五百人马。一看到那支军队,邵宏渊的心就不禁紧缩……
尽管现在的战场上金兵处于下风之中,但仍然进退有序,丝毫不乱,并没有到失败的局面。蒲察徒穆丝毫也不但心。他相信凭借自己这最后的一千五百人,一定可以扭转这不利的局面,赢得胜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宋军彼惫,好将这最后的一千五百人投入到战场中去。
金马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全是部色骑军,其中有五百人是蒲察徒穆的亲卫队。不过被蒲察徒穆倚仗的却是另外的一千人。这一千人全都是一色黑色盔甲,就连战马也都披带黑色的甲胃。而且一个个人高马大,使人看起来仿佛是一座座铁塔一般。
黑色的铁塔。
铁浮图
浮图即宝塔。铁浮图也叫铁塔军,都是宋人对金国佑俱甲骑兵的称呼。随着金国占居了宋的中原之地,也采用这种叫法,来做为自己最强的军队的称呼。
无论是那一支宋军,最不愿意对阵的金军就是铁浮图。绍兴四年(1134年)金国的四太子完颜宗弼率军攻宋,由西北到东南,搜山检海,一路所向被麇,对于那个时代们大多数宋军来说,铁浮图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恶梦一样。
尽管完颜宗弼仍有黄天荡、和尚原之败。但只要是有机会使用铁浮图的战场上,金兵就从未败过。一直刭遇上岳飞的岳家军。
在大宋的诸军之中,只有岳飞的岳家军才能和铁浮图进行正面野战,也只有岳飞的岳家军甚至能以少胜多仙击败过铁浮图。也只有岳家军才能才金军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感叹。除了岳家军之外,铁浮图决不会输给其他任何一友大宋的军队,这一点,蒲察徒穆坚信不移。
“我有一千铁浮图,足习抵宋军万人。”这也就是蒲察徒穆敢以八千五百金兵和邵宏渊的一万五千宋军交战的原因。尽管金兵比宋兵少,尽管现在在战场上的局面是宋军占优,尽管宋军还有三千人的后备兵力。但蒲察徒穆乃然坚信,只要他率领着这一千铁浮图加入战斗,就一定能够改变现在战场亠的局面,击败宋军,取得胜利。
“我的军队能挡得住铁浮图的进攻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千宋兵。邵宏渊仿佛是在问别人,又仿佛是在自语。
还剩下作为后备的三千宋军中只有一千是骑兵,其他的都是步兵。自大宋太祖建国以来,由于产马之地尽失,一直无力组建强大的骑乓部队。这也是宋军在与契丹、党项、女真等外族的战争中屡战不利砧因素之一。
在宋军的大多数时间里,骑兵的人数都不足总兵力体七分之一。既使是骑兵的编制也往往人多马少,一般只有十之六七的比例,最多时甚至达到十之三四的比例。只到赵眘即位以后才大力购买马匹,开设牧场,经过数年估经营,才勉强达到了骑兵一人有一马的比例。但和金、夏等国动辄数以十万计的骑兵部队相比,乃然是相差很远。
邵宏渊所率领似这一万五千人马之中,骑兵只有两千人而己。而蒲察徒穆砧八千五百金兵中骑兵人数竟然有超过半数的四千五百人。
现在战场上,宋兵的人数几手是金兵的一倍。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却始终无法击败金兵的原因就在于金军左右两翼的三千拐子马军,死死挡住了宋军两翼的进攻,使宋军的两翼无法属开到金兵的两胁插入,只能由中路强彷突进。
不过宋军毕竟是人数优势太大,两翼的进攻虽然被阻,但中路的进攻却在逐步的向前推进。压迫得金军不断的向后退却。如果这样耗下去,金军的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蒲察徒穆也终于意识到不能在等下去了。当即下令,自己亲自领铁殍图,从中央直接突破宋军,五百亲卫队去支援左翼,中央和左翼突破了,右翼自然就没有事了。
“冲呀!”随着蒲察徙穆的一声怒吼,铁浮图终于开始行动了。前排的士兵手中的长枪开始水平的指向前方。锋锐的长枪,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密集的马蹄沉重的踏在大地上,空气中传来令人颤斗的声音。
蒲察徒穆一马当先,冲在铁浮图的最前端,手中的狼牙棒高高的举起。黑色的甲胄,罴色的战旗,黑色的被风,汇成一道黑色的滚滚洪流,向正在战场上混战的两军了过来。
“铁浮图来了。”
这时,正领着宋军奋力拼杀的统制陈进突然发现,自己前方的金兵突然停住了战斗,左石分开。然后在他的眼前出现一片黑漆漆的身影。
“是铁浮图。”陈进的心一下了缩紧了,黑沉沉的威慑力令人呼吸沉重,沉甸甸的马蹄声令人心跳加速。但是尽管如此,陈进仍然毫不退缩,面对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骑影,陈进向往常一样率领着士兵勇敢的冲了上去。
“杀!”
落雷般的一声咆哮,冲在最前面的蒲察徒穆挥舞着狼牙棒,迎上了陈进。
宋军和铁浮图终于正面交锋了。
陈进手中的长枪闪电般的刺向蒲察徒穆的咽喉。蒲察徒穆微一侧身,便躲过了陈进的长枪。手中的狼牙棒化作一道光瀑,落到陈进的头上。
陈进横枪招架,受到攻击的瞬间,“咯喇”的一声,坚硬的白木枪杆应声而碎裂。狼牙棒挥舞过去,带出了一道血雾。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鞍和鞍互桐撞击的声音传出。陈进从战马上一头栽倒下来,再也站不起来了。
“杀!”
蒲察徒穆的狼牙棒再度卷起了血的风暴。每一次狼牙棒的挥动,都必须会变成宋军的死亡。同时跟在他后面的铁浮图士兵也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宋军刺倒。宋孚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重叠的倒在金兵的马前,飞溅起混着鲜血的泥土,马蹄踏着宋兵的尸体继续前进。这样强悍的早队,在加上凶神一般的统领,恐惧的情绪在宋军的心中蔓延,宋军终于开始后退。
“杀!杀!杀!”
就在这瞬息之间的功夫,战场的局面就随着铁浮图的加入而发生着改变。
“刘彦庆。”
随着邵宏渊一声喊叫,一匹战马向前走了两步。“末将在。”
“你领背嵬军,立即出击,一定要挡住铁浮图。”邵宏渊也学岳家军的惯例,将自己的亲卫兵称为背嵬军。这也是邵宏渊部下最精锐的部队。
但是背嵬军能挡得住铁浮图吗?尽管没有人问出来,但每一个人的心理都在想这个问题。
这时,蒲察徒移己率领着铁浮图冲入宋军的中军,就像一把锋利的黑色长剑,要将宋军拦腰斩为两截一样。中路的压力减轻了,金兵两翼仙拐子马也立刻开始了反击,宋军的阵角开始松动。
邵宏渊知道:如果任由铁浮图将宋军拦腰冲断,那么宋军也就离溃败不远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了。无论如何也要挡往铁浮图的冲击。
“弟兄们,跟着我冲啊!”
背嵬军统制刘彦庆率领着一千骑兵,也带着宋军最后的希望向战场中的铁浮图冲去。
“这大概是宋军最后的反击了吧!宋军在进行重死挣扎,”看着有一队宋军骑兵向自己冲了过去,蒲察徒穆的嘴边泛起一丝冷笑“只要将这支宋军击馈,那么宋军就完了。”
蒲察徒穆又一次高亭举起粘满了血迹的狼牙棒。
“铁浮图,杀!”
随着宋军背嵬军的加入,宋军渐渐低落的士气也为之一震,又纷纷勇敢的举起手中的兵器,冲了上来。然而铁浮图的突进程度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引影。仿佛是一条锐不可挡的黑色巨龙,不断的吞噬着阻挡在前面的宋军。宋兵和金兵的长枪交错着划出,渍厉的枪刃发出与空乞磨擦的尖锐声响,即使是宋军最精锐的背嵬军,在铁浮图面前也不甘一击,宋军如草木般迎风倒下。
刘彦庆也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铁浮图的强大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像,尽管如此,看着自己自士兵一个个的倒下,还是激起了刘彦庆的斗志,举起手中的大刀,毫不犹豫的迎向蒲察徒穆。
蒲察徒穆一声怒吼,狼牙棒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刘彦庆的头顶猛击下来。
刀和狼牙棒交击的瞬间,刘彦庆全身一震,麻痹的感觉从双手传来。这是今天第一个能够挡下蒲察徒穆一击的宋军。
但麻痹的感觉还没有退尽,蒲察徒穆雷霆一般的第二击又来了,跟着就是第三击。刘彦庆麻痹到没有知觉的双手终于握不住大刀,脱手而飞。两马相错的一瞬,蒲察徒穆反手挥出的第四击沉重的打在刘彦庆的后背上。甲胃被震裂飞散,刘彦庆口喷鲜血,倒在马下。
背嵬军也被冲散了,宋军终于被铁浮图拦腰截断。
站在远处土坡上的邵宏渊两眼一黑,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宋军败了。”
这时中军参将李石过来道:“都统大人,我军看来是顶不住了,我们还是先撒下去吧。”
邵宏渊扭头看着李石:“真的就没有别的办了法吗?”
这时冲断宋军的铁浮图自动的分成两队,分别迅速的绕了一个半圈,掉过头来,再度合陇。
蒲察徒穆满意的回头看了看,刚才的一阵冲锋,铁浮图的损失绝不超过五十人。两被分为两段的宋军也迅速的合陇,但蒲察徒穆知道,宋军的阵角已经被冲乱了,只要自己带着铁浮图再杀回去,和别一边的金兵会合,就可以一举冲散宋军。胜利眼看就在不远处了。
“在杀回去不是太简单了吗?宋军凭什么耒挡住我的钬浮图。”蒲察徒穆一阵狂笑。
“跟着我????????------杀!”
就在这时,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队大约有两百人郁宋军骑兵,依然排着整齐的队形,向铁浮图冲了过来。
“区区两百宋军也想挡住我的铁浮图吗?”蒲察徒穆哈哈大笑,挥动狼牙棒,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宋将迎了上去。
冲在宋军最前面的正是杨炎。他以经从早近两年了,也因军功晋升到从八品的秉节郎,这一次也随着邵宏渊出战,是背嵬军的一名正将,统领着两百骑兵。
看见金军的大将向自己迎了过来,杨炎用手中的长枪的枪杆轻轻在海东青的后臀上拍了一下。海东青发出一声虎啸般的马嘶,突然加速,拉开了与宋军大队人马的距离。
十佘丈的距离转眼即到,杨炎突然举起手中的长枪,向蒲察徒穆掷去。蒲察徒穆在促不急防之下,免强移开身躯,躲开胸膛,长枪穿透了甲胃,**了左臂。
电光火石之间,两匹战马以交错而过。就在这一瞬,杨炎突然一伸左手,抓住蒲察徒穆的狼牙棒的棒杆,蒲察徒穆正是巨痛难忍的时候,竟忘了反应。而这时杨炎整个人从海东青的背上腾空跃起,右手早己拔出宝剑“碧血照丹青”,从蒲察徒穆左劲的大动脉刺了进去。左脚在蒲察徒穆的战马后臀上轻轻一点,跃到地上。顺势拔出的“碧血照丹青”带出一道萌涌的血线。
蒲察徒穆哼也未哼一声,栽下马来。
战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金兵宋兵都呆往了。就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寸一世的蒲察徒穆以经变成了一俱死尸。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铁浮图发出一幸悲鸣,策动战马冲向杨炎。其他的金兵宋兵也都立刻醒吾过来,刚刚沉静了一会的战场又话动起来。
一名铁浮图己冲到杨炎的面前,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刺向站灰地上的杨炎。杨炎伏下身子,躲过长枪,就势向前一滚,战马突然发出悲鸣倒下,它的前腿己被杨炎砍断,骑马的金兵也倒在地上。后面的铁浮图仍然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他们的知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前面这个宋将,为蒲察徒穆报仇。
杨炎顺势翻滚着在战马之间穿梭游动,手中的“碧血照丹青”划出一道道碧绿的光芒,不多时,己矽断了六七条马腿。一匹又一匹战马发出凄历的哀鸣声倒下,穿着沉重甲胃的骑士还没等爬起来,就又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践踏在地,人的哀嚎和战马的悲哀交织在一起,印证着战斗的惨烈。
被为蒲察徒穆复仇的念头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强大的铁浮图终于也感受到了恐惧的气氛。而这时后面的二百宋军骑兵也冲了上来,和铁浮图混战到一起。
“简直就像是作梦一样。”邵宏渊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喃喃自语着。
李石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好险好险。”
这时后军统制王权道:“都统大人,我看我们后军也出战吧一鼓作气打败金兵。”
邵宏渊点点头,道:“好,你们也出战,一口气打败金兵。”
曹勋手舞长枪,将一名铁浮图挑落马下,吐了一口气,大叫道:“大哥,大哥,你在那儿?”
左边传来一声哀叫的马嘶,高大的铁浮图也以前所未有的碎弱倒在地上,露出杨炎的身影。
曹勋大喜,一桤刺杀了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的金兵。道:“大哥你没事吧。”
杨炎道:“还好。”说着打了一声唿哨,正在不远处的海东青立即发出一声回应似的马嘶,跑了过来。杨炎跃上马背,接过一条曹勋从铁浮图那里夺过来的长枪,道:“小曹,看看我们谁杀的金兵多一些。”
曹勋大笑道:“好啊!大哥,不过杀马可不能算啊!这一次,我一定会比你多。”两人各举长枪,又向金兵杀去。
原来曾经所向无敌的铁浮图也是可以被打倒的,本来以经开始慌乱的宋兵又重新正定了下来。以经沮丧的士气也重新振作了起来,再度握紧手中的武器,杀向金兵。
这时宋军最后的后备兵力两千后军也以弪加入了战团中。主将阵亡,最为期待的铁殍图也陷入了和宋军的苦战当中,金兵的斗志终于开始动摇了。战场的局面终于又倒向了宋军的一边。王权领着两千宋兵从两翼包抄过去。金兵两翼的拐子马再也顶不住了,开始向后崩溃。宋军从两胁斜插入金兵的中军,金兵终于抵挡不住,全线溃败。战意以失,轶序己乱,在恐惧和败北的沮丧心理下,金兵纷纷扔掉刀枪,四散而逃。宋兵乘势追杀,终于大获全胜。
“赢了。”邵宏渊吩咐李石:“红绸报捷,向建康督都府张枢密报捷。”顿了一顿,又道:“刚才那个在阵前斩杀金军大将的宋兵是谁?查一查他的姓名,晚上把他带到我的大帐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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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宋军正在默默打扫战场,不时还能人的惨叫和战马的哀鸣声。黄土地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金兵和宋兵的尸体遍野都是,被砍下的头卢,被斩断的手和腿随处可见;断裂的刀和枪,碎裂的甲胃还粘满了血迹。一阵秋风吹过,空气里发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杨炎怂然觉得胃里一阵巨烈的翻滚,忍不住就在马背上弯下了腰,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转头看了看曹勋,他的样子也好不了到那里去。
他们从军的时间都有两年了,也参加过不少的阵场,但那都只是数百人,上千人的小规模战斗,像这样超过两万人的大战从来没有经历过。刚才在战争中的时候,两人只顾着奋力死战,打败金军,别的什么都忘记了。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金兵,手上、脸上、身上都满是血迹。现右身处战斗结束以后的战场,两人的心里却都觉得堵得慌似的极不舒服。
打扫战场的宋军一声不吭将一俱俱户体抛入挖好的大坑里,然后填上沙土。几个时辰以前还是活生生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宋军的,金军的;这时都变成了一俱俱冰冷的尸体,一齐被埋入土里,若干年后便会化为尘土,化为乌有。而说不定在那一天,变成尸体的就是自己,才被别的宋军或是金兵埋葬,化为尘土,化为乌有。
杨炎看着那些默默干活的宋军,道:“我们是不是不适合当兵,现在我怎么有一种罪恶的感觉,这些死去的士兵不管是金兵还是宋兵,他们一定也有父母、妻子、儿女,他们俯亲人部定都在盼望着他们平安的回去。”顿了一顿,杨炎看着曹勋:“他们中间有多少人是死在我的手里,也就是说是我自己造成了无数仞孤儿寡母,无数衍惨剧。”
曹勋搔了搔头道:“大哥,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战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死我们的。难道真的要像主和派说的那样不和金国开战吗?”
杨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道理我都知道,当年是金国先来打我们大宋的。我们现在主动进攻金国是为了收复我们自己的土地。打仗嘛,伤亡总是难免的,更难免亲手杀死金兵。只是我心理有些不舒服罢了。”
两人默默相对,半响无话。杨炎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思绪不禁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时间过得真快,距离自己离开那个小山村以经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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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以前,正是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皇帝赵构让位于皇太子赵眘,称太上皇。
八月时节,桂花飘香之时。
绍兴府郊外临济村的田间小路上满是鲜花,青草。官道一边的水田里,稻谷都以接近成熟,放眼望去,以是一片金黄的颜色。
官道的另一边是一个湖泊。湖中零星漂泊着几条渔船。却没有大人,只有十几个孩子在水中嬉戏。却是一幅江南水乡的情景。
这时官道的一头过来了六七匹马。在最前面的骑士是一个玄衣中年人。随后是两匹马并辔而行,骑马的人是一对年约六十左右身穿锦衣的老年夫妇。后面跟着四个壮汉都是青衣小帽的随从打扮。
在湖边的几个孩子被这几匹高头大马吸引住眼光。纷纷爬上岸,来到路边拍手大叫:“好大的马啊,快看, 好大的马。”
这时那玄衣中年人停住了马,对其中一个小孩问道:“小孩,你知道万显声家住在那里吗?”
那小孩听了,忙跑到他的马前道:“知道,知道,就在前面不远。”随后又扭头朝湖里大喊:“杨炎,有人找你们家。”
那对老年夫妇一听到“杨炎”两个字都竟不住身体一颤,互相对视了一眼。
锦衣老妇道:“姓杨?莫非就是他?”
锦衣老者摆摆手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这时只见湖中水花一分,一条人影如游鱼一般从水中跃出。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借着湖中的那几条小船,如蜻蜓点水一般跳到岸边。水里岸边的孩子们纷纷拍手叫好。那问路的玄衣中年人也禁不住道:“好轻功。”
跳上岸的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皮肤黝黑,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全身水淋淋的只穿了一条短裤。却有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上岸后便问那个叫他的小孩道:“是谁找我们家。”
那小孩指了指那玄衣中年人:“就是他们。”
那玄衣中年人正要说话,那对锦衣老夫妇早以下了马,走了过来。
锦衣老者拍了拍玄衣中年人的肩头道:“阿全,我来问他吧。”
玄衣中年人点头道:“是。”说着退到一边。
这时锦衣老妇已来到那小孩前,道:“孩子,你先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了。”
那小孩吐了吐舌头,跑到一棵大柳树边去穿衣服。
等那小孩穿好衣服,锦衣老者这才问道:“小孩,你就叫做杨炎吗?”
那小孩点点头。
锦衣老者又道:“那万显声是你什么人?”
杨炎道:“是我外公。”
锦衣老妇急忙又问道:“那么,你娘是不是叫万如菊啊?”
杨炎点点头道:“是啊,你们认识我外公吗?”
那锦衣老夫妇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欣喜之色。锦衣老者拈须笑道:“我们正是来找你的外公,你能不能带我们到你家里去。”
杨炎看了看锦衣老夫妇几眼,脸上有些迟疑之色。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比一般的孩子懂事的多。知道外公万显声可不是普通人。来找外公的自然也一定不会是一般的人。不过这对锦衣老夫妇看起来到不象是坏人。锦衣老妇和颜悦色,一脸慈祥。锦衣老者也是一派祥和亲切。
那老者也看出杨炎心中的犹豫,笑道:“我们和你外公是老朋友了,今天是特意来找他的。他可在家吗?”他的话语虽然和蔼,但祥和之中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之气。
杨炎又看了看他们,心理也觉得这对锦衣老夫妇颇为亲切。终于下定决心道:“外公今天早上到集市去了,我娘在家里,我带你们回家里等他吧。”
锦衣老者微笑道:“那很好,你家远吗?”
杨炎道:“不远就在前面。”
一行人随着杨炎转过几条小道之后,杨炎一指前面道:“到家了,前面就是。”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的路边,盖着几间茅草小屋,屋外是一片树枝扎成的篱笆,围成一个小院。杨炎走到篱笆前,推开篱笆门,转头对锦衣老者道:“老人家请进屋来吧?”
锦衣老者点点头道:“好。”转头对那玄衣中年人道:“阿全,你们就在外面等侯,不可造次。”然后只和那锦衣老妇一起跟杨炎走进屋去。
小屋里面不大,摆设也很简陋,所用的家具物品都十分成旧。但都收拾的甚是整齐,干净。这时只听里屋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是炎儿回来了吗?”
杨炎答应一声,对锦衣老夫妇道:“老人家,你们先坐一会,我到里屋去叫娘出来。”
时间不大,脚步声响。门帘一挑,一个少妇和杨炎一道从里屋走了出来。那少妇大约三十左右年纪,身穿布衣,容貌秀丽。只是一脸病容。正是杨炎的母亲万如菊。
万如菊一见到那锦衣老夫妇,禁不住“啊”的一声轻呼。倒退一步,满脸都是惊疑之色。
锦衣老夫妇双双站起身来,那锦衣老妇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道:“如菊,这些年你们母子可受苦了。”声音禁有些发颤。
这时万如菊已正定下来。脸色一寒,冷冷道:“不敢当,我这山村女子怎么敢劳大人,夫人挂念。夫人这样说,岂不折煞了小女子了吗?”
锦衣老妇底下头,满脸羞愧道:“当年的事情,都是我们不对,只是。。。。。”说着泪已流下。
万如菊冷笑道:“不对?我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一句‘不对’老夫人说的可真简单啊。”
这时那锦衣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确实都是我们当年错了,不该把你和朝辉硬生生的分开,才累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我们也十分后悔啊。如果你要恨我们,那也是应该的。”
万如菊冷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朝辉都死了这么多年。再说什么都迟了。你们今天到这里来做什么?”
锦衣老者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们母子,希望接你们母子回去。”
万如菊冷冷道:“回去?我怎么有资格回郡王府去?”
锦衣老者叹道:“这也是朝辉的遗愿啊。”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这是朝辉临终前留给你的信。
万如菊听了,突然全身发颤,手抬了抬,竟然无力去拿。一边的杨炎忙过来接过锦衣老者手中的信,交给了母亲。
锦衣老者看了看杨炎道:“朝辉去世以后,我们都十分后悔。希望能了了他的心愿。现在炎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为炎儿着想,也还是应该随我们回去。”
这时,忽听到一声怒喝:“回去?回那里去?”众人看时,不知何时,屋中已多了一个灰衣老人,满脸怒气。那锦衣老者是身怀绝技之人。外面等候的那五个家人也都不是弱者,却没有一人发现这灰衣老人是如何进屋的。
万如菊道:“爹,您回来了。”原来来者就是万如菊的父亲,杨炎的外公万显声。
锦衣老者对万显声欠身一揖,道:“显声兄,你回来了。”
万显声厉声道:“杨沂中,你给我滚出去,我家里不欢迎你来。”
一旁的杨炎不禁“呀”了一声。杨沂中这个名字他到是听说过。杨沂中,字正市,绍兴年间皇帝赵构赐名存中。是大宋军方重臣,官拜殿前司都指挥使。二十多年以前曾是与岳飞、韩世忠、刘琦等人齐名的抗金名将。曾参加过逾两百回的战斗,全身共有五十多处创伤。骁勇善战,曾率五百名骑兵,在椰子镇夜袭金军,激战之间一时生死不明,于“朝廷震恐”之中,他却渡过淮河,意气扬扬地归来。
去年十一月,金帝完颜亮亲统六十万大军攻宋,杨沂中和虞允文、李显忠、成闵等人一起在采石矶奋力血战,打退金兵。方保住了大宋的半壁河山。杨沂中也因为军功进爵位同安郡王。
杨炎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当世的名将却会亲自来到自己家里,显然还和自己家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一时之间杨炎的心里也是惊疑不定。
这时,杨沂中道:“显声兄,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这次我们是诚心来认错的。”
万显声“哼”了一声道:“认错?一句认错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当年如果不是你们硬逼着他们分开,朝辉又怎么会死,炎儿又怎么会没有父亲。”
杨沂中满脸后悔之色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想尽力弥补,希望能接她们母子回去。”
万显声断然喝道:“不行,只要有我万显声在,就绝对不会让她们母子和你回去。”
杨沂中叹了一口气,道:“显声兄,你一直都在江湖中漂泊,又怎么能照顾的好她们母子。何况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你还能照顾她们母子几天。炎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好环境成长了,难道也要这样一生跟着你在江湖中漂泊吗?”
万显声“哼”了一声道:“这是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如果在不走,可别怪我赶你走。别人怕你是什么郡王,我万显声可不怕。”
杨沂中道:“显声兄,你不要意气用事。”
这是万如菊开口道:“爹,您不要再说了。”又对杨沂中道:“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事情重大,容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杨沂中点点头道:“也好,也好。”转头对杨夫人道:“夫人,我们出去等候吧。”
杨夫人道:“如菊,请你相信我们,这一次我们确实是真心希望你们母子能够随我们回去。”
万如菊黯然道:“我知道了。”
杨沂中长叹一声,和杨夫人一起走出门去,在外面等候。
杨沂中夫妇刚走出门,万如菊双眼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倒。
一旁的杨炎急忙一把扶住母亲,大惊道:“娘,娘,你怎么了。”
原来万如菊一直身体有病,今天杨沂中夫妇突然来访,正好触动心事。一时间心情激荡,不能自已。杨沂中夫妇在的时候,还能强自支撑着。杨沂中夫妇一走,心中一松,便在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万显声抓起女儿的右手,中指、食指搭在脉门上,片刻之后才道:“炎儿,不要紧的。你娘只是一时激动,晕了过去。扶你娘到里屋床上躺着。”
杨炎答应一声,忙把万如菊扶到里屋床上躺着,有替母亲盖好被子。这时,万如菊也缓缓醒过来。
万显声道:“女儿,你好好躺着,不要动。”
这时杨炎已到了一碗水,捧到床边,递给万如菊。万如菊接过碗,一口喝了。轻轻抚摩着杨炎的头道:“炎儿,你也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你爹的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杨炎心里一阵激动,他从记事开始就没有父亲。母亲和外公也从不对他提起过父亲的事情。小的时候每次当他问起父亲,不是被母亲把话题支开,就是被外公申斥一顿。等他渐渐长大后懂事,也就不再问起。但正如所有的小孩一样,他的内心里却一直渴望了解父亲的一切事情。
万显声道:“如菊,你歇一会吧,我来对炎儿说吧。”
万如菊轻轻点点头,不在说话。
万显声道:“炎儿,刚才来的那个杨沂中就是你的亲爷爷。”
原来在十几年前,杨沂中的三子杨朝辉和万如菊两人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万显声到并不反对,但杨沂中却因为万如菊是江湖儿女和自己家不是门当户对,又是万显声的女儿-----万显声当年曾干了一件惊天动地,对于杨沂中来说却是万难接受的大事。因此杨沂中断然拒绝两人的婚事。
杨朝辉生性倔强,一气之下,更离家出走和万如菊私奔。数年后,两人有了杨炎。虽然两人在江湖中漂泊十分辛苦,但也生活的十分美满幸福。可惜好景不长,两人的行踪终于被杨沂中发现。杨沂中不惜亲自率领大队军马包围两人,硬是逼迫两人分开。
如果只有杨朝辉和万如菊两人,二人肯定是宁愿双双徇情而死,也不愿分开。只是那时两人已有了杨炎,无奈之下,杨朝辉只得随杨沂中回到杨家。万如菊则带着杨炎投奔父亲万显声,随父亲生活。
杨朝辉虽然随杨沂中回到杨家,但心如死水,无论杨沂中给他介绍多少大家闺秀,名门淑女,都立志不再娶妻。杨沂中也无可奈何。两年以后,杨朝辉随杨沂中出征,战死在疆场上。临死前留下遗书,希望杨沂中能认下万如菊母子,接她们回杨家。眼见儿子去世,杨沂中夫妇也大为后悔。于是为了完成儿子的遗愿,四处寻找万如菊母子的下落。但因为万如菊母子随着万显声漂泊不定,一直也没有找到。直到这两年,万如菊母子随万显声定居在临济村才被杨沂中找到。遂和杨夫人一道只带了几个从人,亲自临济村接她们母子回去。
听得杨炎目瞪口呆。他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当世名将杨沂中的孙子,而父母之间竟然有这样感人的爱情经历。他年纪虽小,也不禁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这时万如菊已将杨朝辉的遗书看完,道:“看来,你爷爷现在已经很后悔了,所以来接我们回去。”
万显声道:“当年如果不是他硬逼你们离开,朝辉又怎么会早死。现在才后悔,又有什么用。”
万如菊叹道:“爹,朝辉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些事情做什么。只不过我想炎儿他终还是杨家的后代啊?”
万显声反问道:“莫非你想带炎儿跟他回去。”
万如菊道:“落叶归根,炎儿终究还是杨家的人,也终究是要回杨家去的,何况这也是朝辉的遗愿,我不想朝辉九泉之下还不瞑目。”
听到这里,万显声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万如菊又问杨炎:“炎儿,你认为呢?”
杨炎想了一想才道:“我觉得,也是随爷爷奶奶回去好。”
万显声道:“为什么”。
杨炎道:“就算是当年爷爷不对,但现在他也确实是后悔了,这次又诚心诚意接我们回去。而且爷爷奶奶的年纪都很大了,我们也该为两位老人想一想。爹死了以后他们一定很伤心,如果我们不愿回去,他们一定更伤心。何况爹在死前的心原,也一定是希望我和娘能回扬家去的。”顿了一顿,低声道:“我想我也该回去给爹扫扫墓了。”
万如菊轻轻抚摸着杨炎的头道:“爹,您看呢?”
万显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何况你们跟着我这样飘荡终究也不是长久。到杨家生活得也一定好些。”
万如菊道:“那么说,爹,您是同意了。”
万显声道:“就这样吧,你们先随杨沂中回去,如果在杨家过得不好,我在接你们出来。哼,区区一个郡王府也难不倒我的。”
万如菊轻轻笑道:“爹,您还是老脾气。”
万显声呵呵一笑,高声道:“杨沂中,你进来吧,他们愿意随你们回去了。”一拍杨炎的肩头“炎儿,去把他们领进来。“
杨沂中和夫人随杨炎来到里屋,杨夫人一下来到床边,抓住万如菊的手道:“如菊,这些年可真苦了你们母子。”
万如菊轻轻道:“婆婆。”杨炎叫着奶奶三人一齐抱头大哭。看得一边的杨沂中和万显声也不禁热泪盈眶。
万显声向杨沂中微微示意。留下他们娘三人在房中说话。杨沂中随万显声走出里屋,才道:“显声兄,这可是多谢你了。”
万显声叹道:“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好好待了她们母子吧。多些年她们母子跟着我四处飘荡也吃了不少苦头,也确实应该安定下来。”
杨沂中道:“显声兄放心吧,我定不会让她们母子受委屈的。”
万显声点点头道:“炎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愿他像我这样在江湖中飘荡,还是跟着你们或许有个好的前程。”
杨沂中道:“我在村口时,看见这孩子露了一手轻功,确实高明得很,想来是显声兄教导有方吧。”
万显声笑道:“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也只能教他一些武功,但也不能教别的。跟着我可要把孩子耽误了。”
杨沂中道:“显声兄,你放心吧,我定会将炎儿培养成材的。”
这时天晚将晚,于是杨沂中夫妇告辞,约定明天一早来接万如菊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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