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跟其他人家差不多，非常破旧。
窄窄的门口，泥坯糊墙，墙面已经非常斑驳，露出里面的麦秆。
崔明的两个孩子，大的叫崔晨，小的叫崔希，因为一个是早晨出生，一个傍晚出生，取的夕字谐音。
崔家人不多，吊唁的昨天傍晚已经差不多了，看俩孩子可怜，大多都给了礼钱，就是没有也会给把玉米面高粱面什么的。
林向北和陈凡进门，就看见正对门的屋里用草席子裹着崔明的尸体，两个小不点大的孩子跪坐在旁边，就连身上的孝服都是别人借的。
崔晨低着头，看也不看来人，只盯着裹着他爸的草席，旁边的崔希年纪太小，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坐在那里左看右看，小脑袋灵动的很。
“哥哥，饿！”他嗦着手指头，口水糊的整个手掌都是，委屈巴巴的讨要吃的。
崔晨也饿啊，这才抬起头，见又有人来，安慰弟弟道，“等会儿哥哥给你去拿粥。”
那碗粥还是邻居早上做了饭给他们端来的。
林向北和陈凡见了礼后，就往侧屋的账房去了。
崔家没有亲戚，账房里坐着的是梁家沟生产队的大队长还有会计，几个人都没心情说话。
记上两个人的名字，各自都拿了五块钱。
“这么多？哎，你们不是我们生产队的人吧！”
五块钱！
自己生产队的，就是他这个大队长给的最多了，也就是一块钱，这俩人加起来就是十块，无亲无故的，给那么多干嘛。
这边的声音也惹的给弟弟喂粥的崔晨看过来。
陈凡道，“我们是红高粱生产队的，我在水库上干活，跟崔明是朋友，那天我也被埋了，而且是崔明推了我一把，我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
就是忘记应该带点吃的来给那俩小孩吃，看着可怜又心疼。
还有这么回事。
大队长叹了口气，“崔明是个老好人，就是命太苦。他家以前算是比较有钱的，划定成分的时候定的中农，虽说不是地主，但也因为这个没少遭人白眼。
人没了不说，媳妇也跑了，就剩下俩小的，尤其小希才三岁，以后咋办啊！”
原本他们还以为崔明裹着草席下葬，有了这十块钱，就可以去买棺木了。
陈凡又回头看了眼，正对上崔晨看过来的目光，崔晨红着眼睛满脸泪痕，赶紧又低下头哄弟弟。
出了崔家，两个人都不大好受，陈凡更是好几天闷闷不乐。
“向北，我有事想跟你说。我想再去梁家沟生产队看看，要是那俩孩子还没安置好，想收养他们，要是你怕吵，我就在生产队重新找个房子住吧。”
“陈凡哥你这是什么话，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陈凡就是不太会解释，吞吞吐吐的。
“你别生气啊，我没有，就是那俩孩子年纪还小，我怕他们淘气，你那么忙……”
“我忙你就不忙吗？而且你自己带着他们，去画宣传画、挖水库怎么办？”
陈凡哑口无言，确实没法带着。
林向北柔下声音，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还是说，你就是想对我耍流氓，没想过结婚？”
“没、没有！”陈凡红了个大脸。
“还是的呀，以后咱俩结婚了，你收养的孩子难道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直接住在这边？”
这么说倒是也对，就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没事总把结婚挂在嘴头上，不好。”要说也该是他说。
“行行行，我不说，省的有人以为我迫不及待马上就想嫁人呢。”
陈凡的脸更红了。
打定主意，他们先去找胡兴邦问了问能不能办手续、怎么办手续。
现在户籍管理不严格，收养也没那么麻烦，生产队写个证明就能把户口办好，接着去梁家沟看孩子。
崔明的葬礼已经举办完了，人也入土为安，地面上有撒的零散的纸钱。
两人没有直接去崔家，而是先找了梁家沟的大队长，上次见过，他还记得他们。
十块钱呢，记不住才怪。
陈凡问，“大队长，不知道崔明的那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他们以后怎么生活？”
梁家沟大队长也很为难这个事，几个干部还坐在一起来了会，最后也没商量出啥，实在是那俩孩子太小，而且他们生产队谁家都不富裕，养活自己孩子都养活不起、吃不饱肚子，怎么可能养活外人。
“我们这几天也在商量这个事，初步的想法是分粮食的时候每家人给一小把，加在一块也够他们吃些日子。”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头。
那就是说还没安置好。
“我上次说了，崔明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他。我虽然是个知青，但也算有个铁饭碗，平时有空还可以种地赚工分，养活他们虽然也有些困难，但不会让他们饿死。最主要的是我觉得这样才能对得起崔明，你们看我能不能领养他们。”
有人愿意领养，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怪不得拿得出手五块钱，原来有铁饭碗啊！
“唉，你是不是画宣传画那个？”这时有人认出了他，主要是冬天画画陈凡都会围的严严实实看不到脸，可多听几次声音越听越熟悉。
“是我。”
“那给他收养绝对没问题，他画的宣传画我每次都看，画的又好还能学着道理，我还拉着我家所有小孩都去看、给他们讲。把崔明的两个孩子交给这个同志我放心！”
其他人一听，确实是这样，那应该会比较有责任心，不会养着养着不想养了之类。
就算回头后悔了什么的，两个生产队离着不算特别远，出了啥事用不了几天消息就能传过来。
于是梁家沟大队长带着两人又去了崔家。
这会儿并不是饭点，可崔希年纪小容易饿，总吃凉的也不行。
崔晨就站在板凳上，锅里放上水，放上个篦子，把碗放篦子里热粥。
可是点了半天也点不起来火，弟弟饿的直哭，崔晨急的冒汗，也偷偷哭，抹的小脸都花了。
林向北和陈凡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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