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北正在绣花厂应付一位姓石的客人。
“石同志，那副作品我们真的不卖！”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它，一百块行不行？”
白桃噗嗤笑了声，小声道，“上次有人出一百五都没卖，还一百，当我们厂长缺这一百块钱呢。”
石同志顿时面色涨的通红，没想到一副刺绣罢了，居然这么贵。
他也是没办法，说来惭愧。
去年原本他儿子也是要下乡的，他和妻子都不舍得，托关系找亲戚，总算给找了个工作单位。
眼瞅着转正了，那小子却把人家厂长的儿子给打了，还非要送他进派出所。
说到根底，其实小石同志也是好心办坏事。
他在街上看到有个男的对女的拉拉扯扯，那女的还喊救命，上去帮忙，那男的污言秽语先打人，他才还手的。
结果人打了，那个女的又向着之前的男的，一起打小石同志，恶人先告状，说他们是对象，在一起玩呢，直接把小石同志说成无故打人还想欺负女同志的臭流氓。
石同志仔细询问，才知道打的小子不是别人，还是儿子所在工厂厂长的儿子，好说歹说的求情，人家就是三个字：不原谅。
如果不能让他们改变想法，小石同志不仅要丢了工作，还要被当成臭流氓坐牢。
短短半个月，石同志头发都白了一圈。
后来有人不忍心，才告诉他厂长很喜欢一副叫做《最可爱的人》的刺绣，还给他看了报纸。
报纸上详细写了那副刺绣是红高粱生产队刺绣厂林向北绣的，这才坐了一上午的公交车，又坐驴车，从隔壁县过来。
听说一百五都不卖，石同志一个快四十的大老爷们直接红了眼，蹲下抱着头哽咽出声。
“哎，你你你别哭啊！”白桃担心的看了看林向北，她说错话了！
“我不哭、不哭能怎么办，我们家儿子打了厂长的儿子，厂长就喜欢那副刺绣，买不下来，我家孩子就要坐牢去了！”
林向北不知道这人是想博同情，逼自己把刺绣卖给他，还是单纯难受。
“反正刺绣你们完全可以再绣一个，这个就卖给我不行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林向北原本还想扶他的手收了回去。
“你就算把我们刺绣厂的地哭出个坑来也不卖，不过我们这可以做定制服务，定制一副看大小和复杂程度，最便宜的五六十块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就定制《最可爱的人》！”
“那不可能，同一副绣品我不会绣第二遍。快过年了，弄一副喜庆的图也不错，要么我这有些花样，你自己挑。”
石同志从众多图里挑了个财源滚滚。
林向北觉得很俗气，但确实很符合不少人的心愿，她自己也希望自己能财源滚滚。
这人总算走了，临走前留下地址，等绣好了直接用邮局寄过去，付了二十块定金，如果收到刺绣没问题再付剩下的四十块。
林向北也留下了他的工作地址和名字，如果敢不付钱，也不怕这人丢了。
胡兴邦和陈凡走过来时，正好看到眼睛鼻子哭的红彤彤的石同志离开。
“刚才那人是来干嘛的，不是咱附近生产队的吧？”
林向北正在整理绣样，白桃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胡兴邦也有些无语，“哪有人家不卖强逼着卖的。”
但也不至于就不做生意了，耍赖半天，还能赚他六十块钱，咱也不跟钱过不去。
“向北，大喜事啊！你今天早点下班，回家里收拾收拾，弄件干净衣服穿，明天跟我去县里开表彰大会。你被评上咱们县的优秀模范个人啦！”
怕他们不重视，胡兴邦还解释。
“优秀模范个人每年全县就一个，是从全县范围里选的。另外每个国营厂子还有优秀男职工、优秀女职工，生产队还要凭最优生产队。今年的最优生产队就是咱们红高粱，多亏了咱们生产队出了个林向北呢！”
“那确实是喜事。不过那是整个生产队的荣誉，不仅是我，大队长在洪水里的表现只要人有眼睛都看到了，还有所有社员团结一致共渡难关。肯定是大家都表现得好，才能评选上，可不是我自己的功劳！”
林向北不是谦虚，而是实实在在那么认为的。
洪水是突发事故，有没有提前演练。
看看当初一起躲在山洞里的别家生产队队长，再看看胡兴邦，就知道他有多负责。
“对对，是大家的功劳！我赶紧把这件事跟全生产队的人都说说，算了，还是明儿开完大会再说，要不总觉得跟做梦似的不踏实。”
胡兴邦一路回来，脚底下都跟踩着棉花似的，说完也踩着棉花、傻笑着回家去了。
陈凡没走。
“恭喜你。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咱们一起？”
“我还得等会儿，你要是没事干就在这边等等我？”
陈凡找个不碍着他们干活的地方坐下，眼睛时刻不离林向北。
林向北则拿着财源滚滚那副图，把孙红和白桃叫过去。
“这幅图你们俩一起绣，我帮你们看着，那六十块钱到时候我会按照比例分给你们。”
绣财源滚滚，就会耽误做中/国结的时间，当然不能白耽误，甚至算下来说不定比做中/国结赚的还多。
“我、我们绣？可是我怕绣不好怎么办？”
孙红和白桃又惊又喜，可是她们能独立绣那么大的图了吗？
“有什么绣不好的，我不是看着你们呢吗。其实绣大图跟小图也没什么差别，只要稳住就能绣好，就算有不合适的，拆了重新绣就是。”
两人对视，“那我们绣！”
等把图拓印好后，就到了中午，把布上到绣架上，林向北调整了下松紧，就让众人先回家休息，下午再继续。
冬天天寒地冻，地里什么植物都不长，都在家里猫冬，所以绣花厂就跟大厂子一样，实行按时上下班的制度。
一出门，才发现下雪了。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场雪。
“家里的木柴是不是还在外面堆着？咱们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弄湿就不好生火了！”
林向北赶紧往家跑，地上不知道谁在门口泼了水，水冻成冰，只有拳头大的一小块。
好巧不巧，她正好踩上。
直接摔了个屁股墩，把她给摔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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