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签字按手印后走了，杨春英把登记表收起来，这就是她这个月的绩效。
“还是杨姐厉害，不愧是咱们妇联的老同志，处理起来特别快。”
“那个女的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咱们这吵什么架，真想离婚直接离就是了，平白给咱们增加工作量。”
杨春英笑道，“夫妻不就是这样嘛，吵吵闹闹的一辈子就过去了，等到老了反倒感情比谁都好。”
“没错，就是这样！”
办公室里还有个刚来工作一个多月的年轻女孩，从杨春英调解开始就皱着眉头，这会儿终于听不过去、忍不住说话。
“杨姐，你们平时都是那么工作的吗？我倒觉得刚才那一对与其凑合着继续过日子，还不如离婚。
那个男人明显是惯犯，打人一次比一次更狠，这种男人就算跪在地上把头磕破了，下次家里没有外人该打还是打，那个阿姨迟早受更严重的伤，说不定孩子也要跟着挨打。
这种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早离早好，要是万一哪一天有人把她打死，责任算谁的？”
“小董你刚参加工作不懂，那些人没啥文化，多多少少都会打人，难不成挨了下打就不过日子了？哪有那么娇气！
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要是咱们给调解成了离婚，说不定就要找咱们干仗来了！”
“所以咱们这说是妇联，实际上根本不是对妇女同志进行保护的，就是劝人别离婚的？”
杨春英绷起脸，“小董你这话就不对了，给妇女同志一个完整的家，也是保护她们。要是离婚了，娘家嫌弃、自个儿又没有收入怎么生活？带着孩子不好改嫁、不带孩子都那么大岁数了难不成还再生一个？
小董啊，你还没结婚不懂夫妻间的生活我们不怪你说这样的话，等你也结婚了、在这干的时间长见的多了，就知道我做的对。”
姓董的女孩子被几个人一起教训了顿，心里很不服气。
“我还是觉得我没错，女人挨打不给女人撑腰，做什么和事佬，能有什么用。”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小董觉得，有时候就连女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要是她结婚以后那个男人敢碰她一根手指头，立马就去民政局离婚！
与此同时，妇联的副主任也发现了林向北塞进去的那封举报信，还是封实名举报信。
拆开一看，居然是举报杨春英的，觉得不好处理，把这个皮球又踢给正主任。
正主任姓郑，已经在这个岗位奋斗了二十多年，杨春英就是他主张推选的模范标兵。
“这不是胡闹吗？杨春英同志兢兢业业工作那么多年，调解了那么多家庭矛盾，自己还精心照料脑瘫儿子，这个什么红高粱生产基地的林向北，还举报她重男轻女、侮辱农民，胁迫她嫁给她的儿子，杨春英同志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简直一派胡言。”
“那主任，这个举报信……”
“不用管它，先放在我这里。”同时在想，林向北的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这件事就那么压下来。
因为要照顾儿子，杨春英平时都是在食堂打了饭菜然后回家吃。
到了家，先给成成换尿布，接着才洗手吃饭。
两个人分量的饭菜，只给成成一小点，而且全是素菜，一片肉都没有。
看着另一个饭盒里的肉，成成吞吞口水，直勾勾盯着。
杨春英把饭盒放的远了点，“看什么看，馋死你算了！来，吃饭，不许胡乱抽抽听见没有，要是撒了你就别吃了！”
那点饭五勺子就喂完了，每一勺的量都很多，成成身体总会不自觉抽/动，他控制不了，有的饭粒沿着嘴巴掉在床上，就要遭到杨春英一顿骂。
最后一勺更是呛到，咳个不停。
“饿死鬼投胎啊你，吃的那么快，呛死你算了！”
杨春英也没给拍背，坐回去自己吃，还给自己沏了碗奶粉。
那些本应该给成成喝的奶粉有的进了杨春英的肚子、有的被她拿回家给爸妈喝了，但就是没有成成的份。
只有偶尔有亲戚朋友邻居来，才会弄上一点点做做样子。
杨春英快速吃完饭就要走。
“妈，水、水。”成成努力说出几个字，他一天没喝水了，同时还在不时咳嗽几声。
“喝什么喝，忍着！喝多了又尿好多尿，弄脏了被子你洗啊！”
杨春英骂骂咧咧锁上门走了。
晚上回家，成成半夜还一直在咳嗽，吵到杨春英睡觉，她忍不住起来把毛巾塞进他嘴里，抽了他一顿。
“咳嗽啥，故意的吧！我告诉你，再把我吵醒了，你明儿就别吃饭了！”
成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埋在被子里咬住被子以免咳出声，眼泪把被子弄湿一大滩。
不给水喝、不给饭吃，是杨春英惯用的法子，要是别人说他太瘦，就往身体弱、吃什么吐什么、往不吸收营养上推。
刚上班没多久，一大堆人又吵嚷着来到妇联，男男女女都有，甚至其中还有个人拎着把菜刀。
“谁是杨春英？”
“我是杨春英，怎么了？”
拎着菜刀那人抬步上前，一把就把菜刀剁进她的桌子上，陷进去一大块。
“还怎么了，前两天我姐跟我姐夫是不是让你这来了，是你调解的让他们继续过日子？”
看见那菜刀，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直往后躲，离杨春英远点。
有机灵的连忙去找领导。
“是啊，夫妻打打闹闹很正常，总不能都劝离婚吧，我也是从人之常情出发。”
杨春英也害怕，但她觉得自己没错，努力保持镇定，但眼神总是往菜刀上瞥，生怕他们一言不合拎起来剁了她。
虽然危险，可要是她处理好了，就是成绩，说不定今年评干部的就是她！
“人之常情？屁的人之常情，我姐姐被打了那么多回，你们还劝和不劝离，你们脑子有病啊！要不是你们，说不定前几天我姐就离婚了、就算不离婚，至少也会回家躲一阵子，咋可能继续跟那个畜生过日子！”
年轻男人红了眼眶，“都是你，害的我姐又被打了，现在人还在医院醒不过来，大夫说说不定啥时候人就没了。我姐要是有啥事，你就得给我姐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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