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林向西一翻身，扑通掉在地上，懵逼坐起来，完全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睡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撑着地面、扶着沙发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头有些晕乎乎的。
“娜娜、玉泽、芳芳？”
林向西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
“坏了，上班迟到了！”
赶紧胡乱洗了把脸，换身没那么多褶子的衣服，跑去纺织厂上班。
听到大门哐当关上的声音，躲在卧室里的林玉泽才喘了口气。
吓死他了，因为门牙磕掉、屁股又肿又疼，陈娜说给他请两天假不用上学，可把林玉泽美坏了。
但是昨天林向西打他的印象还在，听到林向西的声音就觉得屁股更疼起来，所以他选择假装没听见。
家属楼就在纺织厂对面，五分钟林向西就到了，但还是迟到，呼哧呼哧没等气喘匀，就被告知车间主任找他。
车间主任……
昨天被林向北贴大字报，自己差点害的有人冲进纺织厂被围殴，还被厂长叫去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
下班回家后心情不好，喝酒吃肉，然后，好像打了孩子。
霎时记忆回笼。
林向西顾不得内疚打孩子的事，站起来往车间主任的办公室走，心情忐忑。
难道对他的处罚决定下来了吗？
臭丫头骗子，自己不就是在报纸上说了些话吗，他是二哥，大哥远在东北，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也是最有出息的，难道不应该事事听他的吗？
就算林向北抓了人贩子，那又怎么了，归根结底还是个丫头片子，他们家里的事，别人那么激动干啥，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一个个还非要惩罚他，救的又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心里再多不解和不满，在领导面前林向西依旧是平时老实听话的模样，只是低着头的样子特别像等待发落的罪犯。
“林向西同志，根据你给工厂带来的麻烦、以及对咱们县红高粱生产队优秀社员林向北同志的造谣污蔑，经过厂里各位领导的研究，决定给你调换岗位。从今天起，你就去后勤部门报道吧。”
后勤部门？
虽然没有直接辞退他，可是这个调岗就跟在他脸上打了个红彤彤的嘴巴子，还要整天被别人围着看一样。
后勤部门是纺织厂的养老部门，有些在工作岗位上生了疾病、造成工伤或者年纪太大，无法再做原来的工作的人，才会去那里干活，等着退休。
可是他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能去那里。
“主任，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能去后勤部门？”
主任反问，“你怎么不能去后勤部门？后勤部门怎么了，瞧不起那里啊！要是没有后勤，咱们整个纺织厂的生产秩序都保证不了。在那个部门的人，都是为纺织厂做出贡献、发光发热的人！我看林向西同志，你这个思想确实有些问题，必须去那边反省反省、好好学学！”
主任很生气，他的车间怎么就出了个这样的人？
尤其在这个很讲究思想意识正确的时期，如果往大了说，林向西就是整个纺织厂的耻辱，绝对不是调到后勤部门就完事的！
而且他们还了解到，林向北很可能被评为今年他们县的见义勇为标兵，号召全县向她学习。
这样的模范人物走到哪儿都让人尊敬，他林向西抹黑、造谣人家，怎么可能不承担后果！
没赶他回家就不错了！
林向西被批评的满脸通红，车间主任的每个字都像大巴掌扇在他脸上。
说的那么好听，还不就是个养老部门，去了那里，不说工资上不去，过年过节的福利也没在车间好，那边那么好他怎么不去！
但是他不能顶嘴，再顶嘴连后勤部门可能都不要他了。
“对不起主任，是我没领悟到位，我肯定好好学习、好好改正，争取以后再回到一线生产车间发光发热、为人民服务。”
主任没理他，心想，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林向西灰溜溜的回去收拾东西，有同事问他怎么了。
“没啥事，主任给我调了个岗，以后我就要去后勤部门发光发热、服务大伙儿了，有什么事去那边找我！”
他心里气着，面上还得乐乐呵呵，表示服从组织安排，要是气急败坏，这些人肯定更要看热闹。
等林向西走了，车间顿时热闹起来。
“说的好听，还发光发热，不就是拿着最低工资的破地方吗。”
“行了行了，老林够可怜的，你就积点口德吧。”
“该积口德的是他，要不是他不听主任的话，还在报纸上这样那样胡编乱造，会这样吗，都是自作自受！人家林向北抓人贩子、救孩子多危险，值得咱们学习，虐待污蔑那样的好同志，林向西的良心被狗吃了！”
听到那些前同事的话，林向西表情扭曲。
他也后悔，早知道就不折腾了。
后勤部门的工作地点在纺织厂比较便宜的几处平房，房子很老旧，但到底也是砖房，比泥坯房子好多了。
只是在宽敞明亮的厂房待久了，林向西很不适应。
跟喝茶看报纸的大爷们打了个招呼，在没人坐的空缺地方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林向西同志来了吗，到我这边来一下。”后勤主任咳嗽声，说完转过身子走了。
后勤主任好歹也是个主任，有自己独立的小平房当办公室，姓侯，就是看门大爷的儿子，今年快五十了，四十二岁修理厂房机器的时候不小心绞断右手一截大拇指，被评上过厂子里的先进，然后就来这里当主任了。
“林向西同志，欢迎你来到后勤部的大家庭，作为咱们部门最年轻的工人，可得多加点担子、照顾照顾咱们这的老同志们！”
“听说你思想上不太过关，领导交代过我，工作之余要让你多学学工人阶级正确的思想，改掉坏习惯。每星期写一篇最少五百字的心得体会交上来，另外再多背背红宝书，每半个月我要抽查一次。”
这个年代的工厂都是国有企业，特别注重工人的思想正确性。
“啊？还要写心得、背红宝书？别人也背吗？”
原本还觉得无事可做的林向西头疼不已，最讨厌看书背东西了。
“别人都是经得过考验的老同志，当然不用，你的问题是领导特别重视的，一定要好好写，要不然还得重写。”
这两个任务确实是上面的领导特别安排给他的，但是怎么抽查红宝书、能不能合格却是后勤部长自己说了算。
想起他爸在家里气的恨不得亲自抽人的样子，他就替老爷子、也替林向北同志出出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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