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麦场就响起巨大的喧哗声，林向北知道，要让社员们接受新事物是比较困难的。
也许起初愿意加入的不多，但只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肯定会挤破头。
所以她也没想着一开始社员们就有多积极主动。
“陈凡哥，你先回家去吧，桌上那四个包子等晚上没人咱们拿去给钱老和林老尝尝。”
拿太多也不行，天气热放在骡棚只会放坏，还容易被人发现。
她要跟胡兴邦一起去找人签字按手印。
两人几乎把整个生产队都走了一遍，挨家挨户的敲门，可愿意签字的少、问绣花厂合作社的人多。
走一圈下来，估摸着都有快十点钟了。
“没事胡叔，已经有二十多个签名了，要是没有您，连二十多个都没有。”
“唉，可这些也不够啊，小北，你替咱们生产队费了那么多心思，胡叔却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上你。”
林向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比自己年纪大那么多的人，只能转移话题。
“胡叔还是帮我想想咱们合作社的事吧，虽然不用有固定的厂房，但教大伙儿刺绣的时候，还是应该有个地方的。您看我家怎么样？”
胡兴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行，学绣花都是在晚上，灯必须足够亮，都在你家得交多少电费？不行不行，村里占着二成呢，哪能什么力都不出白拿钱。要不就在咱们大队部吧，我让人收拾收拾，腾出两间屋子来给你们用，再多装两个灯泡，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
这个好，长年累月下来，电费确实不是林向北能承受的。
红高粱生产队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李慧珍正在铺床，还没铺完就听见旁边传来打雷似的鼾声，上去轻轻、轻轻的踹了孙二一脚。
“困钻被窝里去睡！”
孙二迷迷瞪瞪啊了声，鼾声又起。
李慧珍又踹。
“哎呀别睡了，有事要跟你商量。一沾枕头就着，睡的跟猪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也养猪了呢。”
好在孙二困的没听清她后面的嘟囔声，否则肯定要打起来。
“睡觉都不让人睡个清净，什么事啊，你说。”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心说这婆娘，有事儿明儿再说不行啊。
“你听林向北说的那个绣花合作社的事儿了吧，咱家大丫头今年正好十二，反正在家就是洗洗涮涮、去地里干活也赚不了几个工分，你说要不要让她去试试？”
李慧珍给孙家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孙红是老大。
原本孙老太太想给起名叫孙兰兰的，可是李慧珍嫌弃跟王秀兰的一个字一样，好像是别人女儿似的，干脆就来了个红。
头一胎是个女儿，而王秀兰头一胎却是个儿子。
李慧珍特别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在生孩子上都低了王秀兰一头，也不怎么喜欢孙红，就想着下胎赶紧生儿子。
可碍不住孙红从小就乖，不爱哭不爱闹，睡醒了就睁着大眼睛这看看、那瞅瞅，要么玩自己的手指头。
孙老太太和生产队不少人都说没见过那么乖那么好带的孩子，长大肯定是个小棉袄。
李慧珍啥都没有，就是虚荣心重、爱听别人夸，夸来夸去，越看小红红越顺眼，也喜欢起这个闺女来。
尤其孙红五岁就迈着小脚丫跟在后面想帮忙干活，六岁就什么饭菜都会做，嘴巴还甜，从地里回来就给她捏肩，问累不累、渴不渴。
看到王秀兰羡慕的样子，李慧珍特别痛快，哪还有不喜欢女儿的道理。
“不对啊，你不是不待见向北吗？以前妈给向北煮鸡蛋、借给她收音机，你还在家念叨半天呢。”
哪里是念叨，知道林向北有钱了，她还跑上门去要钱的。
不过这个不敢让孙二知道，要不然屁股又要挨揍。
“那我不是怕林向北吃着甜头，总想来咱家占便宜吗。”
“那绣花合作社也是头一次搞，万一弄半天，赚不来钱耽误功夫，还耽误赚工分呢？”
生产队里的工分是这么算的，以十五岁为界限，十五岁以上，可以拿满工分，十五岁以下，就算干的再多也只能拿一半、也就是七点五个工分。
另外要是干的不好，也会少算。十岁以下的孩子拿的工分更少。
孙红虽然年龄到了，但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子，只能拿八九个工分，但积累多了也能换不少粮食呢，去学绣花，要是赚不来钱呢？
要是哪个生产队都能跟刘家湾似的，不就都有钱了！
“你懂个啥！”此时的李慧珍，感觉到了自己对孙二在智商上的碾压。
“那你又懂个啥！”
“不是说了，练绣花都是晚上练，不耽误干活嘛。就算合作社不赚钱，练好了本事是自己的，别人又抢不走。咱家红红手多巧，平时缝补衣服比我还好，要是能把林向北绣花的本事学来四五分，以后找对象啥的也好找，说不准还能找个城里人女婿！”
孙二哈哈大笑，“还城里人女婿，净想美事！”
不过别的话说的确实有道理，本事学了是自己的，艺多不压身，说不准以后就能靠它吃饭。
“谁说是美事的，我看我家红红就是当城里人的命！”
王秀兰生了两个皮小子又咋地，一个个的花了钱还不好好学习，还不是只能在家种地。
这女人啊，只要嫁的好，还有改变命运的一天。
说不定，她下半辈子就靠着红红呢！
知青点里，女知青白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罗蔓睡在她下铺，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白桃，你能不能别总翻身，咯吱咯吱的，弄的别人都睡不着。”
她一说话，别的女知青也道，“是啊是啊，我们也睡不着！”
她们原本都忍着，或者也有心事，可性子最软的罗蔓开口，就赶紧都跟开口。
“对不起啊，我这就睡！”
白桃不敢再翻身，宿舍里很快安静下来，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但没睡多久，又被吵醒。
睡的不多，可是白桃一点都不困，连忙跟着起床，洗漱完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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