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渣是陈凡过去生活的回忆，也是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
以前他家的情况也还算可以，比不上高洋随手就能拿出那么多钱和票，但用他爸的工资，一个月也能买两次肉吃。
清油不够用，妈妈也用肥猪肉耗油，剩下的猪油渣放凉一点，用手捏一块到他嘴边，然后给他十来个的样子让他拿去旁边吃。
陈凡启唇，说了一个字。
灶膛里的柴噼啪爆出声响，林向北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凡把嘴巴张开一点，没用牙齿，用唇夹住猪油渣，舌头尖把它卷进嘴里，低着头露出晕红的耳朵。
他在想些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亏林向北没听清。
林向北还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嘛，点破就不高兴了，这人真闷。
晚上做了两道菜，一道用五花肉做的红烧肉，另一道是用红烧肉剩下的菜汁烧的土豆炖豆角，都炖的面面的，吸满肉香。
“好吃、太好吃了！我还以为猪肉只能炖和炒菜，原来还能有点甜味。”
就连玉米饼子都不嫌弃噎人了，一口肉一口饼子，转眼就干下去两个。
林向北和陈凡也不说话，赶紧抢肉吃，多说两句就全被高洋抢走了。
等把肉吃完，就连盘子里的油都用饼子擦的一滴不剩，这才去吃土豆炖豆角。
“我高洋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认你当姐姐，然后又来搭伙吃饭。嗝，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他其实很讨厌吃豆角，可林向北炖的豆角一点筋都没有，全是肉味，也吃下去不少。
这就幸福了？
林向北知道自己的厨艺有几斤几两，等他吃到恨不得把盘子也吃了的菜，还不得跪地叫爸爸？
不过，她就是喜欢他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哼着歌，高洋该回知青点了。
“小北姐，我真不想走，他们都不搞卫生，屋里太臭了，要不我也在这边睡吧。”
“跟我说没用，有本事你让大队长先同意，我就同意。”
“那肯定不同意啊！”高洋蔫了，不仅不同意，还会挨骂，他怕了大队长的大嗓门。
晚上躺下准备睡觉，半天没睡着，喂陈凡猪油渣时的嘴型浮现在林向北眼前。
“么……买？总不能是妈吧！”
被自己的想法搞的汗都出来了。
来了个认她当姐、却像带儿子的，又来个真喊妈的？
陈凡傻了才会喊她妈，别胡思乱想，睡觉、睡觉！
云市部队家属院。
一个跟高洋长得有五分相似的高大男人穿着绿色的短袖军装，手腕处搭着件外套，下面穿着迷彩裤，大步走进家门。
“妈，小弟来信了！”
袁梅闻言连忙戴上眼镜，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快给我看看！”
高海把还没拆过的信交给她，顺便坐在旁边，催促，“妈，快拆啊！”
“着什么急，”袁梅说着，动作加快些，“要是不小心弄坏信怎么办？唉，你爸也是的，咱家洋洋原本用不着下乡的，那孩子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非要去，你爸不仅不拦着还支持他。洋洋那么天真，被人欺负怎么办。”
说着，信已经展开，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本以为会是满篇诉苦，结果越看表情越怪异。
“妈，弟弟他怎么看起来过的还挺高兴的样子，说的都是‘小北姐’、‘小北姐’，都没说他自己怎么样，这个‘小北姐’到底是谁啊？”
要不是笔迹确实是高洋的，他都要以为信装错了信封。
高洋在心里把林向北夸了一通，既没介绍两人的关系，也没说她真实的名字，根本看不懂。
“别是弟弟情窦初开，喜欢上什么人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大姐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满嘴不离姐夫。
“胡说！”
嘴上否认，袁梅却已经在担心了。
年纪到了谈个恋爱很正常，但高洋从小就单纯，更怕的是被人给骗了。
他们一家五口除了高洋都在部队工作，很少有假期，孩子他爸更是不许去看他，如果真谈恋爱，连那个人人品怎么样都不知道。
“我钢笔呢？把我钢笔拿来，这就给他写个回信，等会儿去文工团时顺便寄出去。小海，你不是说给你弟攒了点粮票吗，把粮票给我。”
高海去拿粮票了，袁梅写完信本想把粮票都放进去一起寄走，信封粘上前反复开合鸡翅，最后还是只放一半粮票，剩下的下次再说。
林向北来纺织厂要粮食后，林向西夫妻疑似趴在乡下亲妹子身上吸血的谣言果就在厂子里传开。
两人觉得肯定是蒋丽丽那个大嘴巴说的，却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厂房主任还都把他们夫妻俩叫过去谈了话。
陈娜这边还好，毕竟要选副组长的不是她，口头批评几句、承认错误就完事了，林向西那边就麻烦，总归给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眼看距离选举的日子越来越近，觉得给领导送点礼是必须的，只是鸡蛋未免太轻。
最后自家留下五个，剩下的全都悄悄提去黑市卖掉，加点钱看看能不能搞张自行车票。
林向西记得主任家缺辆自行车，而自行车票即便是主任那里也弄不到，都被别人分走了。
陈娜偷偷摸摸去了好几次，终于被她买到了票。
自行车啊，她也稀罕，做梦都想有，这会儿反倒舍不得送出去了。
“让我再看看这票，这可是六十块钱买来的！”
越想越心疼，要不是林向北，他们家哪里需要损失六十块钱啊，还在工厂丢了大人。
“看什么看，越看越不舍得。你得想想，等我当了副组长，不仅工资能高五块，以后还能继续往上升，不仅六十块钱能赚回来，自行车票也会有的，咱要往长远看！”
也对，陈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林向西把票夹在书里，有了它副组长的事肯定稳了。
“明天晚上我就把它悄悄的送了，再跟主任解释解释小北的误会。后天周日，咱就去生产队把她接过来做个样子，你也在工厂和大院里好好宣扬宣扬，让大伙儿知道都是误会。以后好好看着小北，不能再出纰漏。”
陈娜应着，心里想的却是林向北那张嘴她哪里管得了，叭叭的，以前怎么没发现那么能说呢，还会演戏。
不过再怎样也是个孩子，她多吃了那么多年的盐不是白吃的。
小丫头片子下半辈子就给他们家当牛做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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