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多的是,可他的手伸进口袋,就肿得拔不出来。【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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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费化了80元,再给娘买50元以内的补品,100元押岁钱,给爹买些烧的冥票和糙纸,这样身上就只剩一个出来的路费了。
他挑来选去,想买件既营养丰富又价格便宜的补品,可好一点的西洋参,都要一百多元甚至几百元一盒,高档的昂立一号也要80元以上,他实在没那么多钱。最后只得咬咬牙,买了两包豆奶和两盒蜂王浆。
娘喜欢吃这些价廉物美的东西,太好的补品,她也不舍得吃。四件东西一算,总共46元钱。
从商店里出来,天快黑了。他就赶紧到车站去,要乘车往乡下赶。可一问,已经没有开往赵家窑的公交车了。他去问路边那辆红色的小三卡:“到赵家窑多少钱?车主说,30元。”
他说:“太贵了。”
车主说:“春节不贵啥时贵?”
他说:“春节也没有那么贵啊。”
讨价还价了好一会,最后车主松口说:“最低25元,送你回家开开心心过年吧。”
他还是不舍得。又走到一辆摩托车处问:“到赵家窑多少钱?”
车主说:“年三十了,20元。”
他说:“15元怎么样?”
车主说:“算了,我正好要回去,顺便搭你,上来吧。”
他才戴了头盔坐上去。
车子呜地一声,箭一般射了出去。他有一种要飞起来的感觉,赶紧叫:“慢一点,慢一点,安全要紧。”
车主说:“我开了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事,你放心吧。”
车主回家心切,依然开得飞快,风驰电掣般迎着寒风向前冲去。
李锦轩紧紧抓住车座上的那根铁杠,寒冷的西北风鼓着他的西装呼呼作响,他感觉自己象一只大鸟在展翅翱翔。
在一个马路转弯处,车主没有放慢速度,摩托车象赛车一样斜着身子,打了个弧度转过去。但天冻路滑,摩托车一滑,倒地,“哐——”地一声大响,“呜呜”地吼叫着飞了出去。
李锦轩重重地摔下来,被摩托车的惯性带着,在马路上往前翻滚。他只听见头盔在耳边发出“呱呱呱”转动的叫声,滚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来。
他两眼发黑,全身先是麻木,接着火烧一样剧疼起来。
这时,天已经黑透。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在呼呼地吹着。
人们都在家里欢欢喜喜地吃年夜饭,而他却死一般躺在马路上,一动不动。慢慢地,他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被摩托车远远地摔在路旁田野里的车主,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蹲下来问:“喂,你怎么样啊?”
他想,这个家伙倒没有逃跑,还有良心。便动了动身子,一动全身就痛。但能动,还好。
车主回到田野里去弄他的车子。因为摔在松软的田野里,车子还能发动。他推过来,对他说:“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他就咬紧牙关支撑着往起站,居然还能站起来。站起来一看,自己一身西装全摔烂了。
这是一条石子路,许多碎石子磨破了他里面的运动裤,嵌进了他膝盖等突出部分的皮肉里。两只手摔得最厉害,都是血,细石子象弹片一样深深地嵌在里面。好在戴了头盔,否则鼻头眼睛肯定一样平了。
车主让他坐上去。他却转着头看着说:“我的东西呢?”
车主说:“什么东西?”
他说:“我给娘买的补品。”
车主就顿了摩托车去给他找。找了好一会,才在路边找齐了四件东西。
这时,已经有几个路人停下自行车过来看,有个热心人帮车主一起扶他坐上摩托车。车主就慢慢地搭他到附近的镇医院去看伤。
那个值班医生给他打了一针破伤风针,包扎了伤口,配了些药,叮嘱了几句,就让车主送他回家了。
这个天灾**的根源是什么?事后诸葛亮李锦轩喜欢事后思考问题。
他坐在车后座上,忍着越来越厉害的伤痛想,是穷。如果你有钱,就不会坐这辆摩托车,也就不会发生这个车祸。
那么,你为什么这么穷呢?为什么一直闯不出名堂来呢?他追根溯源地想,难道不是那些贪官、骗子和黑心人害的吗?
不过还好,没有摔断腿什么的,索性摔死倒好,要是摔成重伤,瘫痪在床,你怎么活下去?今晚,你还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碰着了一个还有点良心的车主,没有丢下你逃跑。
到了老家,当他一瘸一拐地走进二哥家的时候,把正在吃年夜饭的一桌人都吓了一跳。
“啊,你这是怎么啦?”桌上的亲人都惊叫起来,马上丢下筷子围过来看他。
待搞清情况后,他们就嚷嚷着,圈住那个车主要他赔钱。
车主是个老实人,有些口吃地说:“那,你们说,要,赔,赔多少?”
身高马大的二侄子小永说:“起码先赔两千,然后把你家的地址和电话写下来,有什么问题,我们还要来找你。”
车主两手直抖,颤着嘴说:“都是我不好,要紧回家,开得太快了,唉,真倒霉。”
李锦轩对侄子说:“小永,算了,他能送我回来,已经不错了,就让他回去吧。”
小永说:“你看看,五伯就是这样心软,才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他二哥对车主说:“那跌坏的衣服总要赔吧,还有看伤的医疗费呢?这样吧,你就先给五百元钱,没有什么,我们就不来找你了。”
他正好缺钱用,弄几百元解解急也好,可见车主也可怜,两眼求救似看着他,僵在那里不肯拿钱,就说,你就给两百元钱吧。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点,路上,我给你讲了多少遍?叫你开慢点慢点,你就是不听。“
车主这才感激地从口袋里一抖一抖地摸出两百元钱,抄下家里的地址和电话,走了。
娘心痛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给他去盛饭。吃完饭,大家都出去寻赌的寻赌,做事的做事走了。饭间里只剩下他们娘俩,娘就背对他坐着,簌簌地抹起了眼泪。
李锦轩的心缩紧了:“娘,你咋啦?不要替我难过,没什么的。”
满脸皱纹的娘一边用粗糙的手抹着眼泪,一边说:“怎么不叫娘担心?你说你今年带对象回来给娘看的,倒好,仍然一个人回来,还跌成这个样子?”
他无言以对。
“这些年,你到底交了什么运?要这样落难?”娘自言自语地说说,就哧哧地哭求起死去的爹来,“老头子,你有没有眼睛哪?这几年,你的儿子锦轩落了难,咋不帮帮伊?快点让伊走出来。伊是一个读书人,应该吃读书饭的,现在却走进了一个怪圈,被什么小鬼迷住了魂,走不出这个**阵了……”
李锦轩说:“娘,你在说什么呀?新年了,应该高兴才是。”
他指指沙发上那四件东西说:“这豆奶,你每天用开水泡一小包,再敲一支蜂王浆在里边,和着吃。”
娘说:“你手头紧,回来看看娘,娘就开心煞了,还买什么东西啊?”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元钱,塞在娘手里:“拿着,当零化钱用。”
娘使劲塞还给他:“钱我不要,娘知道你困难,哪还要你的钱?他们都给我了,我有钱。”
他再次塞给娘:“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要赚我少。等我好起来了,我带你去上海看看。现在的上海,变化可大了,浦东那边,全是高楼大厦,漂亮得不得了。”
娘眼睛里射出一缕期望的亮光,脸上的皱纹也象菊花一般绽开了。
他听娘说过,娘前后去过上海两次。一次是她十八岁的时候,那年是一九四一年,有人作媒要把她嫁到浦东一户人家。娘记得好象是在浦东东昌路那一带,那家人家的房子很矮,她随媒人走进去,里面黑咕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男人长得矮小,老相。而娘那时虽是个外地的乡下姑娘,却长得美丽高挑。她看不上他,出来就对媒人摇了头。
后来她跟她爹闹意气,二十岁那年,一气之下,竟然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二婚头。而且这个死了前妻的二婚头,穷得只有两间环洞舍,一副八百斤泥涂灶。但他们婚后一生就生了十个孩子,娘就一生扶儿育女,辛勤劳作,做粗了双手,累弯了腰背。
一直到一九七五年,她在外地工作的小阿弟生病,住在上海他丈母娘家。娘去伺候他,才又到了上海,在人民路一个老城厢里住了半个月。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上海。
要是她当时嫁给那个浦东人,那娘就是上海人了。一念之差,她就永远成了外地人。这些年,他一直想带娘去看一看上海的发展,可一直因贫穷而未能如愿。
娘跟他一真说到很晚,才弄他去楼上睡觉,帮他出洗脸水,倒洗脚汤,绞毛巾,盖被子……他又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享受着母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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