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身上有血，把衣服换下来让奴婢洗了吧。”
白荷轻声说，宋挽自己用袖子把匕首擦干净，摇摇头说：“没事，院子里没东西，你出门先买些菜和一些必用品回来吧。”
宋挽说完取下荷包交给白荷，白荷有些不放心，说：“奴婢还是在这儿陪姑娘吧，万一……”
“放心，她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敢来这里闹事。”
宋挽给了白荷一个安慰的眼神。
廷尉府又不是菜市场，她们就算要报仇，也会换个时间换种更高明的法子。
白荷离开，宋挽把匕首擦干净放回刀鞘，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可能都会像顾岩廷那样，过上刀口舔血的日子。
不是别人死，就是她死。
收好匕首，宋挽研墨开始构思新的话本子，直到傍晚，白荷才从外面回来。
宋挽立刻放下笔，见她又是两手空空，问：“东西还在马车上吗？我与你一起去拿。”
宋挽说着往外走，白荷挡在她面前，急切的说：“大人回来了，让姑娘去前厅一趟。”
白荷说得很快，看宋挽的眼神带了一丝悲悯。
宋挽的心往下沉了沉，面色不改，笑着说：“大人回来了想见我是好事，你挡着我做什么？”
宋挽越过白荷往外走，白荷哀哀的唤了一声：“姑娘。”
宋挽心尖颤了颤，睁大眼睛问：“怎么了？”
白荷张了张嘴，又没了声音，半晌才道：“奴婢做好饭菜等姑娘回来。”
“好。”
宋挽应着绕过白荷走出宁康苑。
白荷出门花了很长时间，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像是又要下雨，整片天空都阴沉沉的，叫人的心情都变得压抑起来。
上午宋挽是亲眼看到顾岩廷平安归来的，他只是进宫面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那白荷的悲戚从何而来呢？
宋挽不解，加快步子走向前厅。
府上下人不多，平日入了夜都没人点灯，今日前厅外面的长廊上却破天荒的挂上了灯笼，夜风吹得灯笼摇摆不定，宋挽一颗心也跟着不安的晃荡起来。
终于到了前厅外面，宋挽低头整理了下仪容才跨进厅中，轻声道：“奴婢……”
刚说了两个字，宋挽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被眼前那个背对自己站着的颀长身影吸附了全部心神。
那人长身而立，穿着内务府特制的墨蓝色银丝绣飞鸭宫服，劲腰被巴掌宽的腰带束着，宽肩窄胯尽显无疑，风姿不减，与宋挽记忆中没有分毫差别。
听到宋挽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
依旧是面如白玉，眉如刀锋，鼻如挺松，唇不弯而含笑，只是那双总是多情风流的眸子失了温度，黑漆漆的，如同通往炼狱的某种神秘封印。
哥哥！
宋挽浑身都在颤抖，一时忘了该如何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呐喊。
宋清风同样打量着宋挽，不过他不像宋挽这般失态红了眼马上就要哭出来，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半晌勾唇笑道：“还真活着回来了啊，杂家还以为是谣传呢。”
宋清风的声音变得尖细了许多，一听到这个声音，宋挽的心脏就尖锐的痛起来，呼吸不畅，宋挽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不住的滚落。
宋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冷静些的，可她这段时间实在受过太多委屈太过磨难了，她用了所有理智拼了命的阻拦也还是没拦住情绪决堤。
宋清风，你可是瀚京第一公子啊，你怎么舍得把自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心脏痛得太厉害，宋挽捂住胸口难受的蹲在地上。
宋清风就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睨着她，戏谑的问：“顾大人，你的婢子怎么了，杂家可什么也没做，她若是死在这儿，不会要赖上杂家吧？”
“宋挽，说话。”
顾岩廷命令，宋挽眼前一阵阵发黑，仍是说不出话来。
宋清风转向顾岩廷，说：“杂家瞧着顾大人的婢子身体不是很好，顾大人还是请大夫来给她瞧瞧吧，太子殿下主要是让杂家送大人回来，杂家与这婢子没什么好说的，人已经见到了，杂家就先回宫了。”
宋清风说完朝顾岩廷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宋挽卯足劲儿扑向他，一把抱住他的腰，终于哭着喊出声来：“哥！”
憋得太久，宋挽这一声喊得很是撕心裂肺。
宋清风停下，去掰宋挽的手，宋挽死死抱着不放，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可以救命的浮木，怎么都不肯放手。
哥，你告诉我宋家为什么会被抄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娘因为我被赵黎折辱惨死，我却还苟活在这世上，我真的好害怕，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不管？
从小到大你不都是最疼我的吗，如今看到我哭成这样，你为什么还不抱抱我哄哄我？
宋挽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除了那一声“哥”，她什么都没说。
宋清风力气很大，便是做了太监，力气也远在宋挽之上。
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宋清风毫不客气的把宋挽推开。
力气太大，宋挽跌到地上。
顾岩廷立刻站起来，宋清风拍拍衣袖和衣摆，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而后挑眉看着顾岩廷，意味深长的问：“顾大人好像很在乎这个爬了你床的婢子？”
宋清风的语气有些玩味，像是抓住了顾岩廷什么把柄。
顾岩廷皱眉抿唇，垂眸看着宋挽，命令：“起来！”
宋挽脸白如纸，木偶一样听从顾岩廷的命令站起来。
说她爬男人床是荡妇的人太多，她原以为自己对这些话语已经麻木，但这话从宋清风口中说出来，她才发现这句话对她的伤害这样大。
顾岩廷说：“送客。”
宋清风拒绝，毫不避讳的说：“不必，这条路，杂家很熟。”
顾岩廷冷冷地说：“宋公公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本官要不要让人送是另一回事。”
宋清风勾唇笑起，拱手道：“那杂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顾大人。”
宋清风说完朝门外走去，宋挽亦步亦趋的跟上。
像小时候，无数次她跟在他身后喊哥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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