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阑的口中依旧有鲜血溢出,他企图强行将其咽回肚中,却不想竟适得其反。
他瞧着白衣男子正向他越走越近,以手臂支撑着地面,咬紧了牙关,想要站起身。
可他终究受伤太重,饶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没能站起。
黎夕妤抬起衣袖,将唇角的鲜血拭去,随后抓起地上的“羽晖”,缓缓站起了身。
白衣男子并未察觉到她的动作,此时此刻他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辛子阑的身上。
眼看他越走越近,眼看他已举起手中的玉笛,仿佛在下一刻便要刺进辛子阑的心口。
黎夕妤咬了咬牙,心念尚未动作时,身子却已然冲了出去。
而辛子阑,他自知无法站起身,见白衣男子已动了杀心,便也连忙将玉箫取出。
当白衣男子到得身前,缓缓俯身,抓着玉笛便向他攻来时,他也随之抬起手臂,将玉箫对准了男子的心口。
辛子阑眯起了双眼,眉宇间是一派决然。
纵然今日他必死无疑,也断不能留了这人性命。
否则若叫他活着回去了,那么日后……兴许会为黎夕妤招来祸患。
可令他意外的是,白衣男子手中的玉笛竟生生停在了他心口前两寸处,再不曾前进半分。
而他则拼上了最后的力道,故而玉箫直直刺进男子心口。
他听见一声闷哼,下一刻便被鲜血溅了满脸。
待白衣男子倒下后,辛子阑的视线中,便多了一个站得笔直的瘦弱身影。
黎夕妤双眸大张,手臂微微颤抖着,似是有些害怕。
可当她瞧见辛子阑满脸的血迹时,便一把扔了手中的匕首,向他扑了去。
她跪倒在他身侧,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紧张极了,“子阑,你怎么样?伤得可还严重?”
她的嗓音中带着丝丝颤意,眼眶也不知在何时变得红润,却立即抬起衣袖,擦拭着辛子阑脸上的血迹。
辛子阑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言不发,似是未曾将她担忧关切的话语听进耳中。
而瞧着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嘴角尤有血迹流淌不休,却偏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黎夕妤彻底慌了。
从前,她若是伤了、病了,总是辛子阑在身侧悉心照料,给她这世上最顶级的诊治,喂她服下最珍稀的药材。
可是此刻,换做他身受重伤,兴许性命不保,她却慌乱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子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她的话语中含了丝哭腔,开始痛恨自己的无用。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连忙去探辛子阑的衣袖。
她记得的,在这两只袖管中,总是会藏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她隐约摸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探进他的袖中,焦促地摸索着。
她最终摸出了三个瓷瓶,除却颜色不同外,其余各处皆相同。
“子阑,该吃哪一个?”她看着他,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可辛子阑依旧不曾回话,犹自保持着那直勾勾的眼神,令她觉得恐慌。
她以为他这是快要死了,紧紧咬住下唇,转而去拔瓶塞。
她一边拔,一边落泪,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尚有些温热。
她将三个瓷瓶全打开,索性也不知究竟该吃哪一个,那便三个一并吃了吧。
辛子阑如何也是神医,能够被他随身携带着的药,定然都有大用途。
而就在她将药丸倒至手心的那一刻,突然被一只坚固有力的手臂揽了去。
辛子阑一手环着她的后脊,竟将她紧紧抱住!
掌心的药丸滚落在地,另一只手中尚且攥着一只瓷瓶。
她的下巴抵在辛子阑的肩窝,愕然地睁着眼,泪水朦胧。
“子……”她有些茫然,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小妤,太好了!太好了……”辛子阑的声音颤抖着,揽着她的手臂却加大了几分力道。
黎夕妤仍旧有些疑惑,却惦记着辛子阑的伤势,便道,“子阑,你受了重伤,还是先将药吃了。”
“呵……”却听辛子阑一声轻笑,“只要能够令你重见光明,即便是拼上这条命,也都值得……”
此言一出,黎夕妤再次怔住。
她望着前方,视线虽被泪水模糊,却瞧得见惺忪潮湿的地,瞧得见三步之外的一堆白骨,瞧得见,辛子阑明黄色的衣襟……
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竟然能够看见了,与从前一般清明。
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原本该欣喜无比的心境,却因着辛子阑的重伤而变得低沉且不安。
片刻后,辛子阑松了手臂,二人目光相对。
她望着他,瞧见他眼中同样闪着泪花,可嘴角的血迹却那般刺眼。
突然,他抬起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的手掌与司空堇宥全然不同,指腹很是温软,无半点粗糙之感。
他轻拭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极尽温柔,“对不起,害你为我流泪了……”
他如此说着,眼中满含怜惜,却令黎夕妤的心,狠狠地抽痛了起来。
下一刻,她竟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哽咽道,“你可知道方才我有多害怕……我生怕你会闭上双眼,再也醒不来……”
她身边的人,都一一离她而去,越是亲近者,反倒死得越惨……
这半年来,辛子阑始终守着她,带给她的力量与勇气何止是一星半点。
若是没有他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挺过来,兴许早就去见了阎罗王。
她不敢想象,倘若今日他躺在这充斥着瘴气的林中,永远地离开她……她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独自走过……
辛子阑突然蹙眉,有一股腥甜正自肺腑向上冲着,可他咬紧了牙关,却将其努力咽了回去。
他不愿黎夕妤再为他担忧,看见她落泪,他的心便阵阵绞痛,自责又悔恨。
他轻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抚着,“小妤,不用为我担忧,我可是神医,医得了世间百病,又怎会忌惮这小小的伤势?”
他言语间,仍是从前那副骄傲且轻快的口吻,可一双秀眉,却紧紧锁着。
好在这一刻,一阵马蹄声自不远处响起,是陌央赶了来。
陌央不愧是马中良驹,瞧见辛子阑受了伤,竟主动俯下身。
看见陌央的那一刻,黎夕妤微微一怔,只觉恍惚。
许久未见,想不到陌央……竟长得如此高大了。
若是再喂养个两三年,定能与竺商君比肩。
林中瘴气弥漫,黎夕妤已渐觉头晕脑胀,她连忙站起身,搀扶着辛子阑,欲将他送上马背。
可腰肢却被他一把揽过,先行坐在了马背上。
随后,辛子阑也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在那之前,他不忘将坠落在地的“羽晖”拾起。
他扯了扯缰绳,陌央便站起身,迈着步子向林外冲去。
“子阑,我们要去何处?”她问。
“回到小木屋,继续养伤。”他答。
她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他似是知晓她的心思,便道,“放心,不会再有危险。”
她不再开口,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一双眼眸却红肿不堪。
陌央很快便冲出了瘴林,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耳畔的风依旧有些温热。
这处地方,分明与三年前,无甚差别。
“小妤……”辛子阑低声唤她,显得有些虚弱,“回到小木屋后,在厉莘然带来的大箱子里,有一只药箱。那里面,一瓶纯白色的……是救命的药……”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黎夕妤知晓他不过是在强撑着。
她的双唇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于热风中眨着眼眸。
“小妤,接下来的路,交给你了……”辛子阑说罢,再也没有力气,脑袋垂了下去,搭在黎夕妤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
黎夕妤深吸一口气后,自他手中夺过缰绳,催促着身下的陌央,“驾!”
白马驰骋,留下尘土飞扬。
回到山林木屋时,正值巳时。
阳光愈发炽烈,无情地炙烤着万物。
黎夕妤带着辛子阑下了马,以自己瘦弱的身躯支撑着他,将他送进屋中,躺在床榻上。
随后,她立即依照他昏迷前所嘱咐的那般,于屋中寻见了一只大箱子,又自箱中将辛子阑的药箱取出。
打开药箱的那一刻,无数瓶瓶罐罐险些要晃花了她的眼,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那瓶通体雪白的保命灵药找到。
自其中取出一粒藏青色药丸,凑至鼻前轻轻一嗅。
这味道颇为熟悉,她记得半年前,辛子阑于永安寺中将她寻见时,曾向她口中塞了一粒药丸,正是这味道。
她再不犹豫,将药丸塞进了辛子阑的口中,又耗费了一番气力,才见他蠕动喉头,将这药丸吞下。
至此,她终是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她搬来矮凳,坐在床边守着他,无心理会旁的任何事物。
守着守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竟躺在了榻上,茫然地盯着房梁,大脑一片空白。
天色已渐渐暗下,有熟悉的药草气息扑进鼻中,她眨了眨眼,缓缓转眸。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床榻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可眼眸却分外有神。
“子阑……”她张开口,出声唤他,“你的伤……”
“我的伤势不打紧,倒是辛苦了你,回来的路途怕是艰辛无比。”辛子阑俯下身,伸出拇指与食指,拨开她的眼皮。
他仔细地瞧了片刻,便又换了另一只眼。
一番检查后,他眼中的笑意更甚了,“恢复得很好,甚至超乎我的想象。”
听他如此说,黎夕妤的眸中,终是有了难以掩盖的喜色。
可他却径自走向木桌旁,将桌案上的药碗端来,“即便如此,这伤药也还是不能停。”
黎夕妤轻轻点头,缓缓坐起身,自他手中接过瓷碗。
这三年来,她几乎每日都需喝药,原本苦涩到难以下咽的液体,如今于她而言却再寻常不过。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苦涩,甚至时日久了,便也不觉得苦了。
将碗中汤药饮尽后,辛子阑接回瓷碗,柔声道,“你若是觉得累,便躺下再睡会儿。”
黎夕妤却立即摇头,她望着辛子阑,瞧着他近在眼前的熟悉容颜,只觉时光似是不曾流逝,仿佛他当初从不曾不告而别……
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辛子阑便在床榻边坐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任何事,只要你的身子能够尽快痊愈,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幸事。”
他温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黎夕妤却觉鼻尖一酸,眼眶泛起红润。
她不敢再开口,便又躺在榻上,睁眼凝望着他。
白日里发生的事仍旧令她心悸,那两道乐声,那可怕的白衣男子,不时便会自脑中闪过。
她不敢闭眼,生怕再睁眼时,他已不在身边。
可终究耐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困意,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张张合合,最终彻底闭上。
见她睡去后,辛子阑松了口气,双眉却蓦然紧锁。
他抚上心口,立即起身,快步向屋外走去。
刚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一股腥甜直冲喉头而来,他没能忍住,吐出大口鲜血。
随之便是一阵眩晕,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却抓着门板,强撑着。
夜,终于来临,他顺着门板滑落,最终坐在了门槛之上。
他直直地望着前方的幽深密林,蓦然开口,冷笑了一声,“呵……”
翌日。
黎夕妤自一阵萧声中转醒,曲调悠扬,熟悉至极。
她缓缓起身,下了床,走向屋外。
辛子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一身金袍,站得笔直。
她忽而勾唇,发自内心地,开怀一笑。
时隔一年之久,她的视线里终于有了光亮,她再次瞧见绿树成荫,瞧见鸟语花香,瞧见蔚蓝的天空,瞧见万物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出七彩的斑斓。
而最重要的,她瞧见了辛子阑,瞧见他好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瞧见他安然无恙……
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之物,她都能够一一看见,她还有余下数十年的光阴,慢慢去体会。
有微风拂过脸颊,吹起她两鬓的发丝,她只觉心底一阵舒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而这时,萧声渐渐停歇,前方不远处的男子蓦然回首,向她望了来。
他眉眼如画,精致的面孔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唇角微微勾起,刹那间便夺走了天地间的一切光华。
衣袂翻飞间,花香四溢,天地在这时黯然失色,唯有那不远处的男子,风华绝代。
她知道,日后无论过去多少年岁,她都永远忘不掉这一幕。
可直至许多年后,她每每想起这一刻,一颗心便痛得无以复加,似有无数只利爪撕扯着她的筋骨,要将她生生撕碎。
辛子阑抬脚向她走来,眉眼间尽是笑意,足以颠倒众生。
“小妤,恭喜你,终于等来了这一日。”辛子阑走至她面前,笑道。
黎夕妤的脸上也挂着盈盈笑意,她开口,轻声道,“子阑……”
她唤出声后,才发觉千言万语,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稍稍一怔,而后笑得愈发灿烂,“谢谢你。”
终归,她所能说出口的,唯有这三个字。
“如今你的眼睛也恢复了,再过些时日,我便带你离开此处,去往蛮州。”辛子阑始终记得对她的承诺,从不曾想过要失信于她。
却不想,黎夕妤竟在这时摇了摇头,“子阑,我们不去蛮州了。”
辛子阑先是一怔,随后挑眉,不解地问,“为何?你不想去见司空堇宥了?”
黎夕妤又摇了摇头,答,“自然是想见的。可我知晓他的处境与难处,他必然不希望我去涉险。他为了保全我的性命,做过那么多……我不能一再地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辛子阑的眼中闪过一道惊奇的光芒,似是不曾料到一向固执地只愿与司空堇宥长相厮守的黎夕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想要继续留在此处?安心养伤?”辛子阑挑眉问。
“自然也不是。”黎夕妤继续摇头,目光却无比坚定,“子阑,我要去荣阳城!”
两月后,荣阳城。
晚夏时节,日头依旧炽烈,似是在与这人世做着最后的挣扎。
城中最繁华地段,一座酒楼赫然而立,壮观巍峨,显得颇有几分霸道。
此乃荣阳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能够进入此楼者,非富即贵。
此时正值午时,酒楼中人满为患,显得十分热闹。
“哼!有没有胡说,你自去寻人打听一番不就知晓!”一道清冽的男音自一楼厅堂正中传出,话语中透着七分傲气,三分不屑。
“我穷奇新君昏庸无道,残暴嗜血,试问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男子的声音更大了,却公然诋毁一国之君,立时便吸引了酒楼中所有人的目光。
无论是一楼厅堂,亦或是二楼雅座,所有人都向他望来。
男子却浑然不惧这般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反倒直直站起了身,双手抱胸,将下巴高高扬起,高傲至极。
就连那一身金色华袍,也在这时显得颇为刺眼。与他平平的面相颇为不符。
“这人竟敢公然诋毁圣上,真是不想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人胆大包天,想来离死期也不远了……”
“可他面生得紧,此前倒是从不曾见过……”
周遭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议论声,厅堂中几乎所有人都伸手指指点点,皆以一种“君自求多福”的眼神望着男子。
至于坐在楼上雅座的客观们,因着身份不同,自然便也沉稳得多。
“呵,诸位怕是并不知晓,两年前的那场皇位更替,真相究竟如何?”金袍男子将下巴扬得更高了,似乎对于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这一事,显得十分骄傲。
周遭依旧有议论声,男子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天下人皆以为是如今的皇上铲除了弑父贼子,可倘若我说真相却是当今的皇上亲手谋害了自己的兄长,诸位可否会信?”
此言一出,堂中再度哗然。
掌柜见事态不妙,连忙小跑着而来,到得男子身侧,伸手去拉扯他的手臂。
掌柜一边拉扯,一边蹙眉道,“这位客官,您还是快些离开吧,纵然您胆大包天,不畏惧那牢狱之行。可小店还要继续经营下去,这若是惹来了官差,小店势必会被您所连累啊……”
掌柜看似为难,实则目光一片清明,除了有些头疼外,并无半点畏惧之色。
坐在金袍男子身边的一道瘦弱身影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被眼前的斗笠黑纱遮住,显得高深莫测。
而金袍男子却并未理会掌柜的劝告,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继续向众人道,“请诸位带了脑子出门的好生思量思量,当初皇位更迭,先皇虽有仰仗三皇子之意,却终究不曾废了太子。故而,这皇位本就是传给太子的,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杀害先皇?先皇得了重病,此乃京中人人皆知的事,驾崩也不过是大限已至,天命所归!”
男子言语激昂,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直击众人心底。
“呵,厉澹他打着正义之名,夺了他兄长的皇位,手段之狠毒,令人唏嘘!”男子越说越亢奋,甚至直呼皇帝之名,“而三皇子曾与之对峙了五个日夜,最终惨死。他将一切可能阻碍他道路的人通通除去,哪怕是至亲手足,也全然不放过!试问,当初的诸多皇子,如今尚有命在的,又有几人?”
随着男子的一番高昂大论,周遭的议论声却渐渐小了。
有人沉默,有人悄声耳语,有人不动声色,作壁上观。
皇权更迭,这本就是历朝历代不可避免之事。
而皇位的争夺,向来都是一家人自相残杀。
生活在京中的权贵们,又怎会不知这背后的凉薄真相。
只不过,无人敢与皇权作对,便只能将所有真相都藏在心中,任由史官肆意篡改,将一个残忍灭亲之人,传颂地流芳千古……
而今日今时,竟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陌生男子,他肆意言论皇家之事,公然将当年的丑陋真相揭露于世,实在令人唏嘘。
“去,探探此人虚实。”二楼雅座上,一位身穿华袍的男子,低声对身侧的侍从道。
“是!”侍从应下,目光一片幽深,很快便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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