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听见过如此悦耳的萧声,仿佛自己正遨游于天际,漂浮在云朵之上。
黎夕妤于一阵萧声中转醒,她茫然地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漆黑。
她动了动手指,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疼痛,却比之从前要缓和些。
这疼痛提醒着她,她尚且还活着,并未死去。
萧声渐渐停歇,她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距她越来越近。
“小妤,你醒了!”熟悉的嗓音传进耳中,透着浓浓的欣喜。
听见这声音,黎夕妤先是一怔,随后想起了什么,竟蓦然红了眼眶。
辛子阑扶着她坐起身,双手搭放在她的肩头,以此支撑着她。
“辛子阑……”黎夕妤轻声开口,嗓音竟有些颤抖,“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后,将再也不会见我……”
辛子阑双眉微蹙,好看的眉眼间凝满了怜惜,“若我知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令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
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愤懑与疼惜,黎夕妤眨了眨眼,又问,“子阑,我们如今在何处?”
辛子阑的身形微微一颤,他惊讶于黎夕妤对他的称呼,心中惊起阵阵涟漪。
他的面色变得愈发柔和,回道,“这是一座山林,远离世俗尘嚣,恰巧有一间小木屋。只是屋中陈设不足,仅有一张草席,我在草席下铺了些许衣物,以此来减轻湿寒之气。”
“草席?”黎夕妤觉得有些惊奇,便伸手去触碰身下之物。
她触及一片柔软且光滑的衣料,衣物下是蓬松的草枝,并未觉得冰寒。
她不免有些疑惑,便问,“为何我竟丝毫不曾感受到凉意?”
辛子阑低笑了一声,柔声回,“因为我在这草席中添加了许多驱寒除湿的草药,加之屋中生了火,故而你尚且察觉不到冰凉之意。”
黎夕妤听后轻轻点头,手指仍旧抚摸在身下的衣物上,片刻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这些衣物应当都是你的,那你眼下穿得可还暖和?”
“小妤,你不必操心我,如今你才是患者,我会照顾好你的。”辛子阑目光温柔,缓缓松开了手掌。
“小妤,你是否能够坐得住?”他轻声问。
他的手掌离开她肩头的那一刻,她的身子轻轻晃了晃,最终却并未倒下。
黎夕妤点点头,“虽然有些吃力,但我还撑得住。”
她话音尚未落下,便觉腕间多了几根手指,片刻后便又离开。
她知晓辛子阑做了什么,一时间悲从中来,缓缓垂下眸子,颤抖着问,“子阑,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呵呵……”却听辛子阑轻笑出声,“小妤,谁告诉你,你就要死了的?”
辛子阑的话语中含着几分调侃之意,令黎夕妤心头一动,连忙抬眸,眨了眨眼,道,“近几日来,有许多大夫为我看诊,都说我的身子已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无药可医,活不过几……”
“胡说!”黎夕妤话未说完,突然被辛子阑的一声呵斥打断。
他似是愤然地拂袖,而后道,“自我将你带出永安寺至今,你睡了足足半月,如今不也好端端地活着?”
听了这话,黎夕妤愕然瞪大了眼,竟有些不敢相信。
“半……半月?”她又惊又怔,“可是……大夫们都说,我就要死……”
“那些凡夫俗子也能称之为‘大夫’?”黎夕妤的话语再度被辛子阑打断。
他的口吻中掺杂着几分高傲,黎夕妤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他此刻的姿态,必定是双手抱胸,高傲不已。
“小妤,你早就该知晓,我辛子阑的医术,可是旁人望尘莫及的!”辛子阑拍了拍胸脯,颇有些骄傲。
听着如此熟悉的口吻,黎夕妤突觉心底一阵轻快,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愁绪与悲痛,竟渐渐瓦解。
她忍不住勾唇,轻轻笑了,“你是说……我还能活下去?”
辛子阑直勾勾地望着她的双眼,即便知晓她什么也看不见,也仍旧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问道,“小妤,你相信我吗?”
黎夕妤立即点头,“我相信你,始终深信不疑。”
辛子阑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转而又道,“小妤,过两日我会为你做一张床榻,终日睡在草席上,总归对伤势没有半点好处。”
黎夕妤听后,笑问,“子阑,你当真做得出?”
“你可不要小瞧我啊,我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此等小事,可是半点也难不倒我的!更何况,就连这木……”
辛子阑话未说完,连忙闭了嘴。
黎夕妤却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呵……”辛子阑笑,“我是说,这屋中有张木桌,可就是我做的!”
黎夕妤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沉思了片刻,低声道,“子阑,你答应过我的,会带我……去见他。”
辛子阑的笑容立时便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几分失落与悲凉,却也转瞬即逝。
他再度抬起手臂,握住她的双肩,轻声开口,“你想要见他,我自然会带你去。但在那之前,你难道就不想先将眼睛治好吗?”
他说罢,只见黎夕妤的身子猛地颤了颤,她似是仍有些迟疑,不确信地问,“我的眼睛……真的还有希望?”
“不过是受了强烈的撞击这才导致失明,并非是先天顽疾,有何治不得?”辛子阑笑着反问。
黎夕妤听后,心中愈发欣喜,有笑意爬上眼角。
辛子阑见她如此欢喜,自然也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可他转了转眸子,却道,“待过些时日,你的身子稍有好转后,我便开始为你医治双眼。但这并非一朝一夕间便能做到,需得长久的时日静心调养。故而,我们还要在这山林里,住很久……”
黎夕妤听后,并未因此而有所失落,反倒轻轻点头。
起初她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只想在临死前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可如今,她知晓自己还能活下去,甚至就连眼睛都能恢复从前的光明,她心喜的同时,便也渐渐认清了现实。
总归她是被他抛弃了,究竟又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念及此,她心生悲痛,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笑意,缓缓垂下了头。
辛子阑见状,立即蹙起了双眉。
此时此刻,自黎夕妤的周身,他竟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
这样的绝望,若是无法抑制,迟早会令她心死。
若是不曾猜错,她之所以会在永安寺出家为尼,便是因着她早已心如死灰。
可这般的状态,对于她的身子而言,却是万般不利的。
他的出现仅能带给她一时的希冀与光亮,终究无法令她彻底忘却心中的悲痛与无望。
故而,辛子阑沉默了许久,目光却愈发坚定。
随后,他突然开口,如此问,“小妤,你想要还俗吗?”
黎夕妤的身子又是一颤,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衣襟,发觉已不再是熟悉的粗麻布料,不免心头一惊。
随后,她又抬起手臂,向自己的头顶探去。
索性,那顶帽子还在,她光着脑袋的模样不会被辛子阑瞧见。
她稍稍松了口气,认真地思索辛子阑的问话,片刻后苦笑了一声,回道,“我既已离开了永安寺,便也是背弃了佛祖。此后的年岁里,还不还俗,其实也无甚分别。左右我也被人所弃,余生究竟该何去何从,却也没什么所谓……”
瞧着她充满绝望的神情,辛子阑的一颗心生生地疼着。
他轻轻握起双拳,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妤,你怕是……错怪了司空堇宥。”
黎夕妤身形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子阑,你说……什么?”
辛子阑暗自长叹,极力地抑制着内心的难过,回道,“我是说,你错怪了司空堇宥。他虽狠心将你困在了永安寺中,却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他深知自己将深陷万劫不复的险境,倘若依旧留你在身边,势必会令你身陷危难。他这么做,全都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啊!”
黎夕妤张大了眼,依旧不敢轻信辛子阑所言,可一双手臂,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她一边摇头,一边道,“他曾那般狠心,掐灭了我生命中所有的光亮,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别的女子,甚至……他要与背叛了他的闻人玥比翼双飞……”
辛子阑听后,竟笑出了声,“小妤,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了一时啊。司空堇宥他那般了解你的心性,倘若他不能做到全然的心狠,又如何会令你信以为真?但凡有半点希望,你都会选择放下生死守在他身边。你宁愿与他相守在刀光血影中,为此不惜付出一切。可你是否知晓,他想要的,不过是你能安然地活下去?”
黎夕妤听后,只觉心如刀绞,眼眶酸涩无比,很快便盈满了湿热的液体。
辛子阑的每一句话,都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击在她心底。
潜意识里,她愿意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可那夜狠心且决绝的司空堇宥却不时在脑中闪过,令她又不敢去相信。
“你……”她双唇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你又怎会知晓?”
辛子阑收回双手,理了理衣袖,叹道,“若不是司空堇宥派人去寻我,我又怎知你身受重伤?如今就更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小妤,每个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那一刻,我也一样。”辛子阑再度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里泛着红润,直直地盯着黎夕妤,“倘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择?是将他留在身边,与你一同经历腥风血雨?还是狠心将他驱逐,从而换得他一线生机?”
辛子阑说着,蓦然站起了身,转眸望向屋外,“小妤,你对我都能深信不疑,却又为何不肯再试着去相信司空堇宥?相信他对你的情意……”
泪水终是抑制不住地流淌而下,黎夕妤紧紧攥起了衣角。
她的心,终究还是动摇了。
辛子阑所言不错,倘若换做是她,她也不要司空堇宥陷入险境,她也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黎夕妤垂首,嗓音有些沙哑,含带着哭腔。
辛子阑转眸凝望着她瘦弱的身躯,轻声回道,“因为我同司空堇宥一样,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我能够治得好你身上所有的病痛,却独独医不了你的心疾。而能够令你重获新生的人,只有司空堇宥……”
辛子阑说罢,蓦然转身,抬脚走出了木屋。
他的身形有些萧索,独自一人步入林中,踏上厚厚的积雪。
他并未走远,便站在不远处,默然而立。
黎夕妤则躺在草席上,脑中纷乱不休,不知何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
黎夕妤在辛子阑的呼唤声中转醒,只闻一股奇特的气息分外浓烈。
辛子阑坐在她身侧,手中端着一只瓷碗,舀了一匙汤药,向黎夕妤的唇边凑去。
对于辛子阑送来的药物,黎夕妤从不会拒绝。
故而,她张开口,将这汤药服下。
她只觉这一次的汤药与以往喝过的所有汤药都不同,它没有半点苦涩之气,味道如同它所散发出的气味那般,虽浓烈,却香得很奇特。
她天生便富有敏锐的嗅觉,自认此前从不曾闻见过这样的气味,心生疑惑与惊奇,便忍不住问,“子阑,这是什么药材?”
辛子阑又舀了一匙汤药送向黎夕妤的嘴边,一边轻笑着,答,“我带来的药材,自然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小妤,相信我,你的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
自从与辛子阑相识后,灵丹妙药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他总能变出许多她从不曾听闻过的药材,尽数喂她服下。
对于他的身份,她已是愈发地好奇。
将这一碗汤药尽数服下后,辛子阑替她擦拭着唇角,动作极其轻柔。
黎夕妤眨了眨眼,又问,“子阑,你的家乡……究竟在何处?”
她察觉到辛子阑的动作稍稍一滞,而后听他轻笑了一声,回,“我的家乡,在很遥远的地方……若不是因着太远,司空堇宥派去的心腹也不会那么久才能将我寻见。而我,兴许就能早些来到你身边。”
黎夕妤听得出,辛子阑并不愿透露太多有关他身世的信息。
她便也只得暗自轻叹,不去勉强他,亦不再多加过问。
接下来的几日里,辛子阑如他所说过的那般,于林中斩下许多树干,着手做床。
每每他在屋外折腾时,黎夕妤便在屋内静静地感受着。
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她感受得到辛子阑的气息,便能安心。
有关于司空堇宥的事,她依旧无法全然相信,可心中却隐隐有了期盼,原本死寂的心,便也有了跳动下去的力量。
她终不再终日沉陷于悲痛之中,她的脸上渐渐多了笑意。
正如辛子阑所说,她仿若当真……重获了新生。
辛子阑用了四日的时间将一张床榻做好,这一日黎夕妤已能够自己起身,甚至在屋中走动。
她抚摸着辛子阑为她所造的床榻,虽不及以往睡过的床榻那般坚实,却也足够承受她的重量。
就在辛子阑欲将衣物铺在榻上时,却突然有一位不速之客,贸然到来。
“你来做什么?”辛子阑将黎夕妤挡在身后,冷冷地发问。
一时间,黎夕妤有些惊慌,紧紧地攥着辛子阑的衣角。
然下一刻,来人开了口,“送些物品过来,没有恶意。”
听见厉莘然的声音,黎夕妤有些怔忡,却缓缓松了口气。
随后,她附在辛子阑的耳畔,低声道,“子阑,王爷他对我没有恶意的,你放心。”
即便有了这句话,辛子阑也依旧警惕地望着厉莘然,沉声问道,“送何物?”
但见厉莘然挥了挥手,便又有两人迈入屋中,抬着一只大箱子,将其放在了地上。
辛子阑瞥了那箱子一眼,不动声色地命令,“打开它。”
二人闻言,倒也算听话,很快将箱子打开。
辛子阑一眼望去,见箱子中竟放置着几床棉被,与几套干净衣物,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多谢。”他依旧阴沉着脸,却开口道谢。
“既然阿夕愿意随你离开永安寺,想必你二人关系匪浅。而你又恰巧能够医治她的病症,想来你便是那些大夫口中所提及过的喂了阿夕数多灵丹妙药的高人了。”厉莘然目光沉然,凝望着辛子阑。
辛子阑挑眉,双手抱胸,骄傲极了,“王爷可以去打听打听,本高人名唤辛子阑,乃是这世间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
厉莘然并未将辛子阑的高傲放在眼中,他的视线越过辛子阑,望向了后方的黎夕妤。
下一刻,厉莘然抬脚,要向黎夕妤走去。
辛子阑双眸一眯,赫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厉莘然拦下,“你还想做什么?小妤不会再回到永安寺了!”
厉莘然的脚步顿住,这才发觉黎夕妤身上穿着的衣物已不再是那身烟灰色的布衣。
他不由得低笑了一声,似将一切皆已看透,便道,“早在几日前我便打探到了你二人的下落,倘若我有心要带走阿夕,又怎会等到今日?”
“我只是……”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想赶在临行前,再来看她最后一眼。”
黎夕妤闻言,有些疑惑,“王爷要去何处?”
“我早已不再是什么王爷,如今天下大乱,我理应去做些什么。”厉莘然的眼中一片苍凉,“我的兄长,如今的皇帝,他竟想要杀了我,那我便也不用再顾及手足之情。倒不如去往蛮州,与所谓的‘反贼’并肩作战。”
此言一出,黎夕妤的一颗心突然剧烈地颤动着,抓着辛子阑衣角的手掌也越攥越紧。
她的情绪许是展现在了脸上,很快便听厉莘然如此问,“阿夕,我就要去蛮州了,你是否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黎夕妤听着,却断然摇头。
并非不想去见司空堇宥,只是她如今,依旧没有勇气。
倘若再一次被他弃之如敝屣,怕是十个辛子阑也无法救回她的性命。
“如今,我只想静心养伤,早些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事。”黎夕妤如此道。
厉莘然沉默了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佯装轻快,“那么,祝福你,阿夕。”
说罢,他迅速转身,离开了木屋。
厉莘然离开后,辛子阑立即便将箱子中的棉被抱了出来铺在床榻上。
将床榻铺整后,他又取出一身干净的衣物,正欲递给黎夕妤时,却有什么东西自衣襟里滑落。
那物事坠落在地,于他而言并不陌生,是黎夕妤的匕首。
辛子阑将“羽晖”拾起,笑着打趣,“若是这王爷能够早几日来,我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黎夕妤闻言有些不解,正要询问时,掌心便触及一片冰凉。
她下意识将其握住,发觉正是她的“羽晖”时,只觉恍惚。
又是几日匆匆而过,黎夕妤每日里都会服下那味道奇特的汤药,身子确是一日比一日有所好转。
这一日的天气较为柔和,黎夕妤踱步至屋外,踩在满地的积雪上,听着那“咯吱咯吱”的声响,觉得心底舒畅极了。
不出片刻,辛子阑到得她身侧,柔声道,“小妤,我弄来一副头巾,将你头顶的帽子换了吧。”
黎夕妤闻言先是一怔,察觉到辛子阑的手指已触碰到她头顶的帽子时,她下意识便向后退去,颇为紧张,摇头道,“子阑,你将头巾交予我,我自己来。”
辛子阑却是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柔声一笑,道,“小妤,你在我心中,无论什么模样,永远都是最美的。”
黎夕妤心头一颤,沉声开口,“可是……我如今没有了头发……”
“只要头还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辛子阑笑着打趣,玩味的话语却是令黎夕妤忍不住笑了。
她终不再抗拒,感受着辛子阑的靠近,任他摘下头顶的尼姑帽。
那一刻,她只觉一阵冰凉自头顶灌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是很快,她的脑袋触及一片温软,辛子阑为她蒙上头巾,又小心翼翼地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后,辛子阑满意地拍了拍手,“果然很好看!”
黎夕妤挑了挑眉,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便触及一片丝滑。
她摸得出,那是顶好的绸缎,寻常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
她微微颔首,唇角带着笑意,“子阑,谢谢你。”
“若要谢,便待你的眼睛好了之后,再来谢吧!”却听辛子阑如此道。
而后,他手中又多了一条洁白的绸缎,细长且光滑。
“自今日起,我便要开始医治你的眼睛了,依旧是内服的药物,可你的双眼却不能长时间睁开了。”辛子阑说着,将手中的绸缎绕过黎夕妤的双眼,“暂且给你遮着,待时间到了,再取下。”
黎夕妤将辛子阑的话语听在耳中,心头颤了又颤,仿佛已能预见光明。
自尼姑帽摘下后,黎夕妤便彻底还了俗。
起初,当辛子阑递给她一只鸡腿时,她犹豫了许久,最终因着耐不住饥饿,便吃了。
然这一吃,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他们如今究竟住在什么样的山林中,总之辛子阑每日都能猎到野味。
沾过腥荤后,她的伤势恢复得更快了,原本瘦弱单薄的身躯也长了些肉,不再似先前那般弱不禁风。
与辛子阑相处的时光总是令她觉得自在舒适,他从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更不会提及那些令她烦忧的人和事。
且但凡她有任何要求,辛子阑总能满足她。
就这样,他们住在这山林之中,隔绝人世,转眼便是两月之久。
大地回春,积雪早已化尽,黎夕妤的伤势虽只好转了三分,可浑身上下的疼痛却减轻了大半,就连四肢也极少再抽搐。
身子的轻松带给她更多的惬意,辛子阑每日里都会为她吹奏一曲,萧声绵绵,很是好听。
近日来她便也很想弹琴,向辛子阑提出后,他竟二话不说,便造了一把古琴给她。
她坐在屋外,辛子阑替她将古琴放置好后,便也自怀中摸出了玉箫。
“早在很久以前,我便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与小妤合奏一曲,不知今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辛子阑站在她身侧,笑问。
黎夕妤被他逗弄地轻笑出声,转而道,“辛大大夫深藏不露,只要你不嫌弃我的琴声会拖了你的后腿便好!”
“呵……”辛子阑笑了笑,“深藏不露,也只是因着身不由己。倘若我有选择,定不会隐瞒你半分!”
他说罢,便将玉箫凑至唇边,吹奏了起来。
黎夕妤闻之,连忙抚上琴弦,弹奏了起来。
两道曲调相同然音色不同的乐声传了出来,响彻于山林间,绵延而上。
二人的嘴角皆挂在笑意,沉浸在这一曲合奏中。
琴箫和鸣,丝竹悦耳,却惹来了……一道马嘶声。
那马嘶声远远地传进耳中,令黎夕妤心头一震,手上的动作立刻便停止了。
琴音戛然而止,萧声也随之停歇。
辛子阑蹙眉,凝望着远方。
黎夕妤则立即站起身,循着那声响的来源望去。
这一道马嘶声,于二人而言,皆不陌生。
很快,前方响起轻浅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声音越来越大。
下一刻,黎夕妤听见辛子阑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陌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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