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那根铁棍,不见了!”司桃双眉紧锁,却是一语道出了此事的重大关键。
黎夕妤与辛子阑对视了一眼,二人皆自彼此的目光中瞧出了什么。
“凶手不是傻子,即便我们找到了铁棍,也未必能将其抓出。”黎夕妤沉吟了片刻,低声道。
辛子阑却连连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那铁棍都是一条线索。至少,将其找到后,司桃的嫌疑兴许就能撇清了!”
黎夕妤闻言,心下虽有些欣喜,却仍是不解地问,“这与小桃有何干系?”
辛子阑轻轻一笑,眼中满是柔光,话语中甚至含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小妤,你莫不是最近太过辛劳,连这都想不到了?”
黎夕妤蓦然怔住,却实在不解。
“呵呵……”只听辛子阑一声轻笑,为她解答疑惑,“既然司桃说了,那铁棍的端部是以重铁打造,那么单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将其举起便已是费尽了全力。更何况,要用其来杀人?”
此言一出,黎夕妤恍然明了!
她连连点头,却自嘲道,“倒真是糊涂了,这些时日思索之事太多,一颗头脑显然有些不够用。”
辛子阑却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若是累了,便好生歇着。即便是天塌地陷,也还有我为你支撑。”
辛子阑的话语回荡在耳畔,黎夕妤的心却颤了又颤,她下意识垂眸,不敢去看他的双眼。
许是觉着此刻的气氛有些窘迫,黎夕妤又向后退了两步,与辛子阑拉开了距离,“我这便去寻找那凶器,辛子阑,你……要好生照看伯父。”
她察觉到一丝淡淡的悲戚自前方传来,心底再度涌起那宛如被针尖刺了一下的痛感,令她忍不住攥起了衣角。
“……好。”半晌后,辛子阑终是回道。
随后,黎夕妤便有如获得大赦般,连忙转身离开,甚至连道辞都忘记了。
离开这间帐子后,她很快便唤来了荆子安,连同司桃一起,三人开始在军中进行秘密搜查。
但这并非是一朝一夕间便能完成的事,故此直至黄昏时分,三人也仍旧是一无所获。
直至酉时三刻,黎夕妤等人无功而返,三人皆沮丧着脑袋,没精打采地穿行在军中。
却突然,有一阵愤怒的咆哮声隐隐传来,“……就这一个女儿……却没了性命……你这个混账……”
听见这咆哮声,黎夕妤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连忙便迈开步子,向北跑去。
尚未靠近,那咆哮声却愈发清晰,“司空堇宥,若不是为了你,我的女儿又怎会甘愿跋涉千里,来到这鬼地方!你明知她对你心意,从前却不愿娶她,这也便罢了,可如今她因你丧了命,你又当如何!”
远远地,黎夕妤瞧见了三道身影,其中一人身穿白衣,自是司空堇宥无疑。
而另外两人,一人身材魁梧,正朝着司空堇宥咆哮,乃是司寇暇的生父,司寇坤。
至于另一人,他身形修长,着一袭绛蓝色锦袍,单是站在那里,便带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尊贵之感。
而这人,黎夕妤认得。
倒是不曾想到,古阳国的人,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想必也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敢慢下一分一毫。
黎夕妤缓缓停下步子,静静地观望了片刻。
却发觉,无论司寇坤说了什么,司空堇宥都只是沉默地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偿还?是司空堇宥对司寇瑕的偿还!
黎夕妤缓缓垂下眸子,暗自思索了片刻后,便欲转身,离开此处。
然,却有人赶在她动身之前,迈步走了来。
听闻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黎夕妤下意识便抬眸望去,却正巧迎上楚风祁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黎夕妤却发觉这个男子,比之先前所见更加高贵了。
他款步而来,举手投足尽显尊贵之气,甚至那一身气势,也令人忍不住想要俯首叩拜。
楚风祁既然走了来,那么黎夕妤自然便无法离开。
她于是站定在原地,安静地等着他走近。
夜色来临时,周遭的温度低了许多,已不再似数日前那般令人燥热难耐。
楚风祁终是走近,眼中含了一丝笑意,道,“阿夕姑娘,好久不见。”
听见他开口,黎夕妤的大脑正飞速地运转着。
很快,她便有了动作。
但见她蓦然倾身,双膝也顺势弯了下去,作势便要下跪。
可就在她刚有动作的那一刻,双臂便被身前的男子扶住了,“阿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黎夕妤轻咬下唇,回道,“圣上乃是古阳国新皇,草民见之,这礼数可是少不得的。”
“哦?”却见楚风祁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莫不是堇宥兄弟同你说了我如今的身份?”
“不!”黎夕妤立即摇头,“全是我自己猜的,倘若认错了人,还望您莫要怪罪。”
之所以如此猜测,自是因为此刻的楚风祁,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尚且记得,在离开蛮州前,曾对古阳国临安王挥兵直上、争夺皇位一事有所耳闻。
可如若这临安王楚风祁未能成功赢得皇位,那么他此刻必然早就死了,又如何还能够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呵呵……”只听楚风祁轻笑了一阵,转而挥了挥衣袖,帝王风姿尽显,“阿夕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当真令这天下诸多儿郎都要忍不住佩服!”
黎夕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心绪却并未因此而有所缓和。
她的目光越过楚风祁,望向那远处的棺椁,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司寇姑娘,才是这世间最令人敬佩的女子!”
听了她的话语,楚风祁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话语中陡然便透了几分冰寒,“朕倒是不曾想到,堇宥兄弟竟未能护好司寇瑕!甚至令她丢了性命!”
听出楚风祁话语中的愤怒,黎夕妤心头一颤,连忙便道,“圣上请息怒,此事与少爷无关,都是我,是我为了一己之私,这才害死了司寇姑娘!”
见她一心只将过错向自己身上揽,楚风祁竟下意识蹙了蹙眉。
“司空堇宥,你倒是开口啊!你说话啊!”司寇坤的咆哮不绝于耳,“你以为如此装聋作哑便可令本将军放过你吗?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古阳国五万余将士,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定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此番言语传进耳中,黎夕妤更是心惊,望向楚风祁的目光中立时便多了几分恳求。
而他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双眉却是越拧越紧。
黎夕妤猜不透楚风祁的心思,可司寇坤的怒意却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向楚风祁求助,“皇上,还请您看在与我家少爷多年的情分上,莫要任由司寇将军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楚风祁双眸一眯,阴冷地反问,“为何是胡作非为?我古阳巾帼女将命丧于此,而司空堇宥却给不了朕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朕又为何……要咽下这口气?”
蓦地,黎夕妤向后退了两步,眼中有惊慌,有不安。
她这才渐渐意识到,如今的楚风祁,已再不是从前那个与司空堇宥结拜交好的男子了。
如今,他可是一国之君,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到整个古阳国!
而在其位,他必要为其谋福。
倘若连司寇瑕一事都能就此姑息,那么他日后又要如何在百万雄兵前立威?如何向万千民众立信?
思及此,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便跪了下去。
她垂首,跪在楚风祁脚下,不卑不亢,“还望圣上明鉴,司寇姑娘之死,当真与我家少爷没有任何干系。全是因我一己之私,为了搭救亲人,我未能顾全大局,这才酿此大错!”
身前男子的气息微微有了变化,可黎夕妤却不敢抬眸去看他,便继续说道,“只要圣上肯放过我家少爷,放过这夔州的无辜百姓,我……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她说罢,楚风祁沉默了许久。
她便始终跪着,轻轻喘着气,心绪始终无法平复。
“呵……”半晌后,男子竟嘲讽地笑了笑,转而道,“你倒是情深。既然如此,朕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黎夕妤抬眸,眼中多了几分光亮,连忙问。
但见楚风祁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地回道,“只不过,你需得离开此处,随朕回古阳国!而余下的数十余年,你都只能陪在朕的身边!”
霎时间,黎夕妤赫然怔住,眸中的光亮逐渐消逝,双耳嗡嗡作响,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呆呆地凝望着身前高高在上的男子,心底竟从未有哪一刻,似眼下这般冰寒。
她仿若再度置身于冰窖,那刺骨的寒冷似要将她冻结。
“如何?”楚风祁再度开口,问着,“你是否愿意?”
黎夕妤眨了眨眼,有些恍然,亦有些无措。
她转眸,望向远处的男子。
那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实在有些难看。
而他侧对着她,正低垂着眉眼,忍受着司寇坤的咆哮辱骂。
这样的司空堇宥,是黎夕妤从不曾见过的。
而他之所以这般任其辱骂,也不仅只是为了偿还司寇瑕。
他为的,自然还有整个夔州,以及古阳国这盟国背后的强大势力。
黎夕妤盯着那身影忘了许久,视线却逐渐模糊,她不由勾起唇角,张了张口,对楚风祁道,“我愿……”
“哈哈……”
黎夕妤刚开口,楚风祁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在与你开玩笑呢,阿夕姑娘,你怎么当真了?”楚风祁的脸上满是笑意,轻快地说着,可眼眸之中却蕴含了几分常人难懂的情愫。
黎夕妤却愕然瞪大了眼,眼眶尚且一片潮湿,又惊又怔。
随后,楚风祁上前两步,伸开双臂将她扶了起来,又笑道,“我早就说过,夺人所好,并非君子之举。更何况我与堇宥兄弟,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此番虽说牺牲了司寇瑕,但战场上打打杀杀,受伤身亡乃是在所难免!我会替司寇瑕处理好后事,会赐予她名留千史的荣誉,以此来安抚司寇将军。”
黎夕妤仍旧有些惊愕,轻声问道,“那皇上您先前,又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
楚风祁又笑出声,爽朗地道,“近日长途跋涉,我甚觉疲累。而能够以此找些乐趣,又不失为一件快事!”
黎夕妤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暗自腹诽:您倒是寻了乐子,殊不知我险些都要被您吓死了!
但又好在先前那一切都只是楚风祁开的一个玩笑,司空堇宥不必因此失去这个盟友,她黎夕妤也不必违心地陪伴在另一个男子身侧。
她又转眸望去,却见此刻司空堇宥竟张了口,正说着什么。
因相距甚远,加之司空堇宥嗓音不大,故此她听不清任何。
却能够发觉,原本怒不可遏的司寇坤,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见此情形,黎夕妤终是长舒了一口气,而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悲痛,也终是淡了些许。
“皇上,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告退了。”黎夕妤复又望向楚风祁,扯出一抹不算僵硬的笑,道。
“我本以为,你是来此等候堇宥兄弟的?”楚风祁却有些惊讶。
黎夕妤目光一滞,僵硬地摇头,“我尚有事要做,不便在此多加逗留。”
“既是如此,那你去吧。”楚风祁点头,轻声回道。
黎夕妤复又向他拱手揖了一礼,便匆忙离开。
而这夜,兴许是因着一整日都在搜寻凶器太过疲累,黎夕妤竟早早便进入了梦乡。
待到日夜更替,翌日辰时,她方才踏出帐子。
可这时,却有一名士兵跑来,对她道,“夕姑娘,将军有事寻你,此刻正在帐中候着。”
黎夕妤有些疑惑,便问,“你口中所说的将军,可是我家少爷?”
“正是。”那士兵连忙答。
此番,黎夕妤心中虽有些不解,却仍旧在司桃的陪同下,去往了司空堇宥的营帐。
而走近时,却发觉荆子安也站在帐前,似是正在等着她们。
“姑娘,你们来了!”荆子安立即向黎夕妤行了一礼。
黎夕妤轻轻点头,随后三人便依次步入了帐子。
可踏入帐中的那一刻,黎夕妤突觉脊背生凉,似有一双犀利可怕的眼眸,正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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