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风吹水动,连带着远处的扶桑花的香气,也一并飘了来。
男子站在凝眸处,回首间,天地便也黯然失了色。
即便他的脸上沾染着蜡黄色的黏土,可那眉宇间的刚毅孤傲,却是半点也未曾掩去。
黎夕妤痴然地望着,一时间忘却了一切。
司空堇宥挑了挑眉,眼中噙着笑,款步向她走来。
“划不动了?”他低笑着问,却顺势夺过竹竿,握在了自己手中。
黎夕妤这才回神,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然她忘却了此刻正站在竹筏之上,这后退间便踩到了竹筏边缘,脚下一滑,不慎踩在了水中,整个身子也随之向后仰去。
“啊!”她下意识惊呼出声,挥舞着手臂就要去抓司空堇宥的衣襟。
然他却先了她一步,已松开竹竿,揽上了她的腰肢。
她的身子仍旧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入眼是蓝天白云,以及……司空堇宥的容颜。
“小心些。”只听他开口,轻声嘱咐着。
黎夕妤尚未能有所反应,司空堇宥便揽着她,将她带上了竹筏。
此番,她脚下的长靴便湿了小半,有冰凉的河水渗进靴中,浸湿了布袜。
这感觉颇为不适,她站在竹筏上,却有种站在水里的感觉。
司空堇宥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竟扶着黎夕妤坐了下去。
随后,他将凤尾古琴交给黎夕妤,自己则伸手探向她的长靴,竟替她脱下了长靴!
“少爷!”黎夕妤一惊,下意识便要制止,“少爷,不可以!”
司空堇宥却不曾理会她的话语,兀自替她脱下了另外一只长靴。
陡然间,黎夕妤的心颤了颤,她望着他,眼眶竟不由变得红润。
无论如何,他在她的心目中,始终都是高贵的少爷,此番却肯屈尊为她脱靴,委实令她震撼。
“趁着午时日头高照,还可将它们晒干!”司空堇宥说着,竟又要去脱黎夕妤双脚上的布袜。
黎夕妤自知反抗无用,便也任由他摆布。
而他的手掌抓着她的脚踝,力道轻柔,许是因着水波荡漾,竹筏悠悠晃动着,她只觉有丝丝缕缕的酥麻之感正涌遍全身。
那感觉袭遍周身时,她便渐渐没了力气,心中却愈发舒爽。
随后也不知怎的,她竟陡然间笑出了声,盈盈眉眼如画,眼底是抑不住的情深。
听见她的笑声,司空堇宥抬眸望来,有些疑惑,“阿夕,你笑什么?”
黎夕妤仍在笑,泛了红的眼眶盈着波光,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明媚。
她也不知为何会笑,只是觉得,如今这般悠然的日子,实在是舒适极了。
而她又太过珍惜如今这般的时光,哪怕是一分一刻,她也想要将其永远刻在脑海之中。
“少爷,这些时日于我而言仿若梦幻,我生怕哪一日,梦就要醒了。”黎夕妤紧了紧怀中的凤尾琴,轻声说道。
“不会。”司空堇宥将黎夕妤的长靴放置在竹筏前端,又将布袜搭放其上,复又走至她身侧。
“不会,”他蹲在她面前,重复着,“这一切都不是梦,又何来梦醒之说?我向你承诺,总有一日,我必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听着他的承诺,黎夕妤勾起了唇角,只觉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后方的荆子安与司桃也已追了来,却听司桃喊道,“小姐,我远远望去,总觉前方似是有座高山!”
听闻此言,黎夕妤便也极目眺去,但见远方,确是有座高山。
司空堇宥复又执起竹竿,身下的竹筏便再度游了起来。
荆子安追了来,两只竹筏便并行着向前方而去。
黎夕妤光着脚丫坐在竹筏上,时而晃动着脚踝,时而轻点水面,触及那冰凉的河水后又猛地抬起。
她如此反复地玩着,甚至令河水溅起,扑打至司桃身上。
司桃也不甘落下风,也扑打起水花,向黎夕妤溅来。
两个姑娘皆在这时玩性大发,便这般嬉闹了起来。
河面上,偶有扁舟渔船迎面而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着,引得过往渔人惊异连连。
而黎夕妤原本就湿了的长靴在这般的嬉闹下,便久久也未能晒干。
半个时辰后,他们渐渐靠近了那座山。
却发觉这是一处峡谷,小河在这时变窄了,夹在两山之间,一眼望去,空寂且安详。
入得这峡谷后,两只竹筏便无法并行,黎夕妤与司空堇宥便走在了前方。
黎夕妤也玩累了,便安宁地坐在竹筏前端,观赏着壮阔美景。
陡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拆开了怀中的包裹,取出其内的凤尾琴。
她将琴身架放在双膝间,十指搭放在琴弦之上,恬静垂首,轻轻拨动起琴弦。
“叮……”
“咚……”
空灵悦耳的琴音响起,清脆又婉转,传进人耳中,只觉震撼。
黎夕妤也被这凤尾琴的音律所惊艳,她忍不住勾唇,食指拨弦,弹奏乐曲。
曲音回荡在两山间,有回音响起,仿若一曲绝唱,回应着黎夕妤。
她的琴音中,掺杂着她心底的情愫,谱成一曲,与天地共赏。
司空堇宥划动着竹竿,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他始终凝视着前方弹琴的女子,眼底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情意。
一行四人,便这般穿行于山水间,乘着竹筏,划着清水,弹着乐曲,享着美景。
良辰美景,佳人奏乐,倒真是逍遥自在。
黎夕妤的琴音久久未歇,倘若一曲终了,她便继续弹奏下一曲。
她许久都未能有机会再弹奏古琴,前些时日于季府虽弹了一曲,可终究因心绪不平,未能倾心体会弹琴时的感觉。
今日,趁着美景良辰,她便将心中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十指间,拨动而出。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即将穿过这峡谷,去往前方的宽阔地带。
黎夕妤终是停止了弹奏,她小心翼翼地将凤尾琴收好,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前方。
而余音袅袅,始终回荡在这山水间,良久也未能消散。
前方不远处的水面上浮着十数根芦苇杆,高低不一,正晃动着。
黎夕妤正觉惊奇,想要前去探个究竟,身下的竹筏却突然间停住了。
她立即回眸,却见司空堇宥双眉一凛,眼中竟有寒意射出。
瞧见他这副模样,黎夕妤心头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而生。
她连忙又转回头,向前方的水面看去。
此番,却见那十数根芦苇杆竟越靠越近,即将到得竹筏前。
而水面之下,隐约能够瞧见几道漆黑的影,带着几分诡谲之气。
下一刻,河面骤然水花大作,随后便有一道黑影窜起,伴着阵阵银光,向黎夕妤扑来。
黎夕妤陡然间大骇,她连忙站起身,正要后退,腰肢却突然被人揽住,带着她迅速后退。
随后,就在她先前所坐之处,一身穿黑袍的男子手执大刀而立,双颊各有一道深长且狰狞的疤痕,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而瞧见此人时,黎夕妤发觉司空堇宥的气息陡然有了变化,变得愈发阴戾。
他仿佛……认得这人?
“你是受七皇子之命,前来杀我的?”只听司空堇宥阴沉着嗓音,冷冷地问。
前方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大刀,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回了两个字,“没错。”
司空堇宥不由嗤鼻冷哼,却不动声色地将黎夕妤护在了身后,“想不到当年叱咤一时的怀化大将,竟也会甘愿为旁人卖命!”
男子眉梢一挑,眼底有阴狠的暗芒闪过,“谁给我新生,我便忠于谁!谁害我至此,我便杀了谁!”
“既然如此,便让我瞧瞧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司空堇宥说着,已自腰间拔出利剑。
与此同时,又有十数道黑影自水中高高跃起,手中皆拿着刀剑,齐齐向下挥来。
司空堇宥见状,一把抓过黎夕妤的衣襟,竟将她扔了出去。
随后他抓着手中利剑,高举于头顶,便挡下了那十数名杀手的攻击。
而这时,抓着大刀的疤痕男脚踏竹筏,周遭溅起层层水花,挥舞着大刀便向司空堇宥攻了去。
黎夕妤被司空堇宥扔到了另一只竹筏上,她仍旧光着脚丫,却险些未能站稳,好在荆子安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抓住。
然她刚站定,便有四五名黑衣杀手高举着刀剑,自那只竹筏来到这只竹筏上,周身散着凛冽骇人的杀意。
荆子安见状,无半点犹豫,拔剑便迎了上去。
一时间,脚下竹筏开始无休止地晃动,荆子安与人杀作一团,很快便有血花飞溅,混合着滔滔不绝的江水,令人心悸。
几乎是下意识的,黎夕妤已自袖中拔出了“羽晖”,锋利的刀刃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眼且森寒的光芒。
“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司桃的惊呼传进了耳中,透着无边无尽的恐惧。
黎夕妤立即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司桃的手臂,与她站在一处,“小桃,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已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黎夕妤丝毫不惧怕眼下这般境况,她相信司空堇宥的能力,也相信荆子安。
只不过,脚下的竹筏晃动不休,她与司桃紧紧相握,唯有拼了命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鲜血的腥气灌进鼻中,杀手皆被荆子安拦截,无法靠近她们。
黎夕妤便趁机望向前方的司空堇宥,见他周身的杀手正一个个地倒下,而他也将大半的心力都放在了那疤痕男身上。
却突然,那疤痕男又是猛地一踏竹筏,随后便是水花四溅,也遮挡了黎夕妤的视线。
她隐约能够瞧见几道身影正穿梭在水花之下,不时有鲜红的血液飞出,令她的一颗心不由得高高悬起。
片刻后,水花纷纷落下,只见司空堇宥轻点脚尖,于半空中翻了个身。
与此同时,那疤痕男的大刀正刺向司空堇宥方才所处之地,而此刻那处却也冲去了一名杀手。
锋利的刀刃准确无误地刺进了杀手的心口,疤痕男竟面露惊异,似是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失了手。
而也正是他惊异的这片刻间,司空堇宥也翻身而过,双脚快、准、狠,出其不意地踢在了疤痕男的双肩。
那疤痕男突然受袭,又未能有何防备,身子便顺势向后仰去。
司空堇宥便趁机挥剑,剑刃划过疤痕男的腰际,划出一道深红的血口。
疤痕男的身子持续下坠,司空堇宥的身后又有两名杀手冲了来,他眉眼一暗,上身迅速后仰,刀剑便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而他手中的剑,却在两个挥动间,分别划过了那两名杀手的喉头。
此时,司空堇宥脚下的竹筏之上,便再无杀手。
他正要动身去搭助荆子安,脚下的竹筏却突又猛烈地晃动了起来。
随后,只听“嚓嚓嚓”地几声响,竹筏突然从中断裂,又于顷刻间断成无数的小截!
瞧见这一幕时,黎夕妤刚落下的一颗心便再度提了起来。
却见司空堇宥赫然挥剑,剑尖挑起那长形包裹,随后他又踩在了两只短节竹身上,与那再度自水中窜起的疤痕男对上。
而那放置着凤尾琴的包裹,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向着后方的黎夕妤飞来。
黎夕妤见状,连忙收了匕首,抬起手臂便要去接凤尾琴。
司桃知晓她的意图,连忙配合着她,二人齐齐伸手,最终那凤尾琴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黎夕妤的臂弯里。
可却在这时,周身突有大量的水花溅起,脚下的竹筏开始倾斜,黎夕妤只觉脚心湿滑无比,身子便随着竹筏一同倾斜。
忽而,这竹筏又是一震,转而又向着另一方倾斜。
黎夕妤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双脚死死地扣着脚下的竹身,迫使自己踩在竹筏之上。
“啊!”
却突然,司桃一声惊呼,她竟一个不稳,向河水中跌落。
而二人紧握的手掌也在先前接琴时松了开,黎夕妤听见司桃的呼声,立即便俯身,向她抓去。
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分,二人手指交错而过,她没能抓住司桃。
司桃的身子直直下坠,她惊恐地挥舞着手臂,最终却抓住了竹筏的边沿。
黎夕妤见状,立即伸手抓去,她将古琴压在自己身下,整个人都趴在了竹筏之上,双手却死死地抓着司桃的手腕。
“小桃,抓紧我!”好在水中浮力较大,黎夕妤不必使太大的力气,便能将司桃稳稳抓住。
然眼下唯一不利的,却是仍在晃动的竹筏。
黎夕妤俯身趴着,不时便有河水灌进她的口鼻,伴着丝丝腥甜,也不知是何人的鲜血。
突然,耳畔传来“铮”地一声响,也不知生了何事,竹筏突然就平稳了,不再晃动。
“咳咳……”黎夕妤咳了几声,吐出几口河水,而司桃也随她一同咳着。
二人脸上的黏土皆被河水冲刷散落,此刻竟是满脸的脏污。
荆子安突然赶了来,将司桃自水中捞起。
黎夕妤也觉腰间一紧,一股熟悉的力道将她抓了起来,而身侧之人,正是司空堇宥。
她顺势将古琴抱了起来,衣襟早已湿透,光着双脚踩在湿漉漉的竹筏之上,望着司空堇宥,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司空堇宥,见他并未受伤,便也安了心。
然他发觉司空堇宥的神色有些许异样,自他的眼眸之中瞧见了自己脏污的脸颊,便再度俯身,连忙以河水清洗着。
即便如今这河水已被鲜血所染,她也不愿花着一张脸面对司空堇宥。
清洗完毕后,她又转眸望向河面,瞧见原本该清澈透亮的河水已被鲜血染红了大片,几块黑布漂浮在水面之上,然杀手们的尸身,应已沉去了河底。
黎夕妤怔了怔,不由出声问道,“少爷,先前那被毁了容貌的男子,也死了?”
司空堇宥却摇了摇头,淡淡吐出两个字,“逃了。”
听见这两个字,黎夕妤倒是半点也不惊讶,反倒那人若当真死了,她才会真的惊讶。
“那人……便是庄暠?”黎夕妤又问。
司空堇宥轻轻点头,眉眼幽深,“正是。”
当年叱咤一时的怀化大将,除了庄暠,又能是谁?
可世人怕是只当庄暠仍在狱中,却殊不知,他已被七皇子暗中放了出来!
而今日司空堇宥与庄暠对阵,一个是当今蛮州将军,一个是当年怀化大将,究竟谁更胜一筹,已昭然若揭。
只不过,这庄暠的身手虽不及司空堇宥,可他背后的乱党余孽,以及那错综复杂的势力,却令人不得不多加留意。
而这一次,七皇子为了对付司空堇宥,竟敢将这罪大恶极的庄暠放出来,也当真是下了狠心。
“少爷,如今庄暠出狱,他是否会再度作乱?是否会想方设法来对付你?”黎夕妤蹙眉问道,心下不免有些担忧。
“这倒不必惧怕。依方才庄暠所言来看,他如今心中满是仇恨,而屈从于七皇子也未必是心甘情愿。他如今出狱了,最想做的事情,怕是找当年擒了他的三皇子报仇!”司空堇宥的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眼中竟有几分快意。
他此生最想看见的,便是皇家子弟一一受到迫害。
如今拜他所赐,太子、三皇子,及七皇子,这三人间必定会为了那皇位争个头破血流。
他便能在远方遥遥观望,看着他的仇人,一个个倒下!
四人皆湿了衣襟,竹筏也仅剩下一只。
这一出惊险的刺杀显然没能打破此行的逍遥自在,就连原本胆小惊怕的司桃,也渐渐壮大了胆量。
黎夕妤的长靴因先前的厮杀坠落河底,唯有两只布袜漂浮在水面上,却沾染了鲜血。
她便唯有继续光着脚丫,站在竹筏上,无力地晒着太阳。
四人同乘一只竹筏,便显得拥挤了许多,荆子安卖力地划动着竹竿,迅速向前方游去。
他们很快便离开了峡谷,江面也陡然间变得宽敞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终是到得一处渡口。
这渡口仍旧位于应州一带,虽远离了应州城三十里,可这广袤的地狱,却仍旧属应州管辖。
四人的衣物已干了大半,荆子安肩头扛着包袱,怀中抱着古琴,任劳任怨。
眼看三人都已上了岸,黎夕妤却有些犯难了。
她垂眸瞅着自己光丫丫的双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踌躇不休时,司空堇宥突然蹲在了她面前,将那坚实宽阔的脊背留给了她。
“少爷……”她轻唤出声,转而瞥了眼周遭往来之人,迟迟不肯趴在他的背上。
“你不是说过……习惯便好?”司空堇宥阴阳怪气地问着,话语中却含着几分催促之意。
黎夕妤便不再迟疑,缓缓俯身,趴在了他的背上。
今日这脊背带给她的感受与上一次大不相同,却仍旧那般宽阔,令她心安。
司空堇宥背着她一路向前走,全然无视了旁人的目光。
荆子安则寻了渔人问路,被告知此路直直向前,走上约莫半个时辰,便能抵达城镇。
三人便迈着步子一路前行,一刻也不曾停下。
黎夕妤倒是悠然自得地趴在司空堇宥的背上,不时挪一挪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肩头,眨着眼瞧着他的侧颜。
半个时辰后,日头不再炽烈,他们终是瞧见了房屋城镇的影子。
这只是个小镇,镇上往来人不多,即便如此那街道仍旧显得有几分狭窄。
甚至,这小镇上连个客栈都没有,唯有一家简陋的驿馆。
驿馆尚有两间客房,可供他们落脚歇息。
四人皆淋了河水,又沾染了血水,自然是要沐浴一番。
黎夕妤与司桃同处一间房,司桃备好了温汤,便要服侍黎夕妤沐浴。
而黎夕妤脱尽衣衫踏入浴桶,靠在桶边清洗身子时,脑中竟恍然闪过一道景象。
那也是一只木桶,桶中盛满了温汤,她置身于水中,身侧有一人默默守着。
这景象来得委实怪异,却又那般真实,令她忍不住继续回想。
可任由她如何努力地想,竟再也想不出其他。
那仿佛只是一个梦,又仿佛只是一道幻影,却真实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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