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高之叶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冷漠的像是一座极寒冰山。
李狱司微微低下头,沉静着不发一言。
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满是倔强。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李狱司被誉为是高之叶的唯一接班人,在刑狱,甚至是唐国领域中都有着一定的特权。
刑狱官吏大都对他无比畏惧。
牢中的无数囚徒对他恨之入骨,偏又无可奈何。
唐国文武百官亦对他毕恭毕敬,很是依顺。
这些人的恭敬和畏惧态度让李狱司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在唐国的境地,尤其是在这座刑狱中,已经没人再敢招惹自己。
所以他变得日益骄横。
就连站在高之叶面前时,都没有了从前的压迫感。
而高之叶也确实对其十分器重,毕竟在刑狱的无数修刀者中,无论是天赋,还是自身的修为,李狱司都有着绝对的优势。
所以对于李狱司平日礼的行为和态度,高之叶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行事不要太过分,高之叶一般都选择坐视不理,任其而行之。
可是今夜,李狱司竟然想对阿刁动手。
这让高之叶有些无法忍受了,若不是看在往日的些许情分上,方才他都不会现身,而是直接一刀砍了李狱司。
沉静了片刻之后,高之叶拢于袖中的双手稍稍动了下,眉眼之间忽而出现了一抹愈发冷厉的气息。
他紧紧盯着李狱司,再次开口说道:“你似乎很不服气?”
李狱司闻言终于按捺不住,他抬起头,与高之叶对视了一眼,说道:“我自小便跟在您身边,至今三十载,无论是性命还是如今的地位,甚至是自身的刀术修为,都是您给的,您要是想将这一切都给拿走,我没有半句怨言......可我还是想不通,为了一个草莽少年,您就动了要杀我的念头?”
说到这里,李狱司停顿了片刻,然后补充了一句:“哪怕,他真如您所说的那般优秀,也确实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但我难道就真的比他差吗?”
听到这句话后,高之叶的眼神微微收缩起来,他很快说道:“你觉得自己和他有可比性吗?”
李狱司说道:“我今年才三十岁,我这个年纪,若是放到修行界当中,可以说年轻的不能再年轻了,前途......”
他的话没有说完,高之叶便开口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刁只比殿下大一岁。”
李狱司闻言愣了一瞬,因为他知道自幼便藏身于深宫中的皇子殿下今年刚好十六岁,也就是说,那个野小子阿刁只有十七岁?可看他的样子,可是比我还老的多。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绕过年龄的问题,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是四境镇魂巅峰,前段时间您自己也说过,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和机缘,便能破镜合道,成为唐国第二位拥有五境刀意的高手。”
这句话声音不大,语气亦不浓,但是言语之间满是骄傲的韵味。
三十岁的四境镇魂巅峰高手,尤其还是以刀为战,更加难得,虽比不过圣人之后,但放眼人间大陆,也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
高之叶的眼神中却渐渐多出了一丝怜悯之意,他摇摇头说道:“当你还在为自己四境巅峰的实力而感到骄傲的时候,阿刁早已经破镜合道,迈入五境了。如今他能接下我的一刀而不死,便足以证明他的实力,而你,行吗?”
而你,行吗?
李狱司震惊在了原地。
似是为高之叶的那一句反问而感到羞辱。
但真正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甚至神魂震荡的,是高之叶的前一句话:阿刁早已经破镜合道,迈入五境了。
这怎么可能?
十七岁的五境刀客?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离谱的修刀天才?
即便是当今传名天下的几位圣人之后,也只有那位素以搏杀死战著称的魔圣传人冷笑笑迈入了五境。
他猛然抬起头,直视着高之叶,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过了很长时间才说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高之叶破天荒笑了笑,嘴角满是嘲讽的意味。
他说道:“是不是开玩笑,等他醒来你便知道。”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稍微组织了下措辞,然后继续说道:“你的修刀天赋在唐国境内自然算是上乘,但这并不是让你骄傲自满,甚至无法无天的倚仗,要知道,有很多人,已经走在了你的前面。坐井观天或许会让你感到快乐,但是却无法让我感到满意。”
说到这里,高之叶忽而叹了口气,他看着李狱司,再次开口:“正如你所说,你自小便跟在我的后面,一身刀术修为皆由我亲自指导教诲,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到了三十岁的年纪才到达四境巅峰,至今无法合道。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或许会让很多人羡慕,你自己也倍感骄傲,可我却十分的失望......而阿刁,出自草莽,修行至今尚未得到任何刀法大家的指导,愣是靠着自身的摸索和实战走到了今天,所以你想想,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李狱司已经呆愣在了原地,心如死灰。
跪在地上的那一队披甲将士也不敢抬头,早已陷入震惊当中。
漫长的沉默过后,李狱司缓缓抬起头,将心头的所有不安情绪强行抛之脑后,随后鼓足勇气问道:“所以,您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将阿刁收入门下,作为亲传弟子?”
高之叶闻言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他没想到直到此时,李狱司竟然还在关心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半晌,说道:“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而且我不仅想将阿刁收入门下,还准备在未来的某天,将刑狱交给他来掌管。”
他看着李狱司愈发苍白的一张脸,忽而自嘲的笑了笑,随后便又说道:“可惜,人家看不上。”
此话既落,李狱司以及那一队披甲将士更是震惊到不能自已。
高之叶的意思是,他原本打算收阿刁为徒,并且要将刑狱交给对方掌管,但都被拒绝了?
那个野小子阿刁是疯了不成?
李狱司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口中,却又被他强行咽下。
现在无论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没了意义。
在高之叶的眼中,李狱司和阿刁比起来,似乎只能算是个笑话。
尽管心中有着无尽的愤怒,可李狱司再也不敢有任何不爽的表现,他低着头,沉静无声,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落寞,眉眼之间死气沉沉。
高之叶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李狱司身上,忽然再次问道:“现在服了没?”
李狱司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沉声说道:“心服口服。”
高之叶冷声道:“现在是恨我,还是恨阿刁?”
李狱司摇摇头,说道:“都不敢恨。”
高之叶冷眼盯着他,说道:“这可不是你的个性。”
李狱司低垂着眼眸,认真说道:“我与阿刁素不相识,亦无仇怨,却莫名心声怨恨和妒忌,已属不该。高总管教训的话也句句在理,犹如醍醐灌顶,将我惊醒。此时我只有满心懊恼和自责,绝不敢再心存半点恨意。”
这些话说的倒是诚恳,似是从心而发。
可高之叶是看着李狱司长大的,对其心性十分了解。
知道他心胸狭隘,又极擅于隐忍,此时话说的好听,心里却指不定有什么坏水在呢。
可高之叶虽不太看好李狱司,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为其也倾注了不少心血,便也不想再多有计较。
尤其今夜这一番对话之后,想来李狱司必然也将低调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若心性有所转变,高之叶便会继续委以重任,若还是这般骄傲自大,处处与人勾心斗角,那便只能废了。
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高之叶便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去找间牢房呆着反省吧,半个月内不准出来。”
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李狱司回话,他便微微挺直身子,转身朝着密室走去。
等到高之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李狱司才将弯下的身子挺了起来,冷厉阴沉的瞳孔之间出现了一丝莫名的血煞之气。
那一队披甲将士也在此时站了起来,其中一人走到李狱司面前,先是心虚的朝着黑夜中看了一眼,然后才对着李狱司说道:“狱司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现在那个叫阿刁的小子正昏迷不醒,若是我们杀到密室中去......”
话还没说完,李狱司便冷眼望向了那名披甲将士,一束刀光瞬间自他眼眸间穿出,直接将眼前的披甲将士劈成了两半。
突然间的杀招,让剩下的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满是恐惧。
李狱司冷哼了一声,说道:“当高总管的话是放屁吗?”
此话一落,剩下的人同时惊呼了声不敢。
李狱司却也不再理会他们,他收拾好心情,尽量压制着所有负面情绪,保持着平静,然后朝着某间空着的牢房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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