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帝见到郑重惶惶仿佛丧家之犬的样子,内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朕的皇长子,朕曾因为他的出生而惊喜万分,当初册立太子之时,也满怀期待其能接过祖宗宏业、昌隆国祚。
但是,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一次次证明了朕的皇长子不适合成为储君、不适合继承他的皇位。
大概,臣工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宣政殿上请废太子……
原本永昭帝因为杨允恭的奏请而震怒不已,但看到郑重的模样,震怒便转为了失望。
恨铁不成钢,就是这样的心情,作为太子怎么能够时时退让、行事窝囊呢,哪怕郑重稍微强势一点、果敢一点,今日就不会有朝官胆敢上这样的奏疏!
呼……
永昭帝此刻也说不准自己的心情,但脸上已经带着冷意,淡淡问道:“重儿,你进宫所为何事?”
郑重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回道:“父皇,儿臣……儿臣听说了宣政殿中的事,儿臣心中实在惶恐,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他虽然于朝事上无能,但对帝王喜怒的把握,却极为精准,他能察觉到永昭帝的不满失望,但此刻他除了这么说,还能说什么呢?
废立太子,这是一国之君才能下的决定,他的太子之位能否继续做下去,全在父皇的一念之间!
他低着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惶恐,但是垂在两侧颤抖的双手,已清楚显出了他的心思。
永昭帝默了默,然后说道:“重儿,你身为太子,过去也曾在紫宸殿听政。那么你说说看,朕应该如何为你做主呢?”
郑重听了,下意识抬了抬头,却又飞快地垂下头来。
父皇这么问,是真想知道呢?还是在推搪?
当下,郑重也顾不得去揣测父皇的心思了,他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狠声说道:“父皇,杨允恭乃臣下,竟敢妄议国本、扰乱朝纲,其心当诛!儿臣以为,当立刻斩杀此人!”
他的确是时时退让不假,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已经被人逼至悬崖边了,再退让的话就会掉下深渊了。
已经退无可退了,他所能做的便是奋起反抗,将那些试图谋害他的人统统都杀掉!
至于反抗之后的结果,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总归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差!
听到郑重的话语,永昭帝的眼神亮了亮,心中有了丝满意。
永昭帝自己就是个勇猛强盛的人,所希望的继承者当然以此为标准,一个嗜杀的太子,在他看来,要比一个窝囊的太子好多了!
永昭帝的神色柔和了不少,说道:“宣政殿乃臣工禀奏的地方,杨允恭的话语,朕自然会有决断。你且退下吧,朕要提醒你的是,如今国朝承平强盛,并不需要一个窝囊的太子,懂吗?”
守成艰难,若想进一步,就必须比之前更要锐意进取,不然,国朝将来只会像大雍一样日渐衰败而已。
这是永昭帝第一次在郑重面前明白表示出自己的喜好取舍,也是他对郑重最后一次提醒。
如果郑重还是不知道怎么办,那么他也不得不考虑杨允恭的奏请了。
国本乃大事,储君代表着国朝的希望,旁的尚且不说,窝囊就肯定见不到任何希望!
郑重点了点头,哑声道:“父皇,儿臣知道了,儿臣定然不负父皇期望!”
他哪里不知道国朝不需要窝囊太子呢?但是他几乎没有了任何势力,除了龟缩窝囊,还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仪鸾卫和缇事厂尽归于他手,如果军中的势力倾向于他,那么他也能锐意积极、意气奋发!
实际的情况并不是这样,他这个太子什么都没有啊,父皇能看到这情况吗?
郑重不知道,他很快就离开了紫宸殿,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事情进一步发展。
他离开之后,永昭帝沉吟了片刻,便吩咐裘恩道:“召余景怀进宫!”
姑且不说郑重是怎样的表现,但其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杨允恭只是一个臣下,却突然奏请废太子,是存的什么心思?
六部属下各司郎中是五品官职,在朝中是相当重要的官职,杨允恭此人行事一向有度,此前从来没有过激进的表现,却一下子做出捅破天的举动……
杨允恭为何要这么做?他背后有没有人?如果其背后有人,又会是谁呢?
他得让仪鸾卫去查清楚这些情况,朝中出现请废太子的传言,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到底是谁想争国本?
是五皇子一系呢?还是韦皇后一系?还是隐在暗处还没有被朕发现的势力?
在仪鸾卫的查探没有明确结果之前,他不会下任何决定。
现在的仪鸾卫比之过去的缇事厂或许稍有逊色,但是因为帝王的信任,仪鸾卫办事也相当便利,速度也相当快,第二天,余景怀便将结果呈至御前了。
当永昭帝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喜怒不辨”,而是重重捶了一下御案,脸上布满狂怒。
韦皇后,请废太子一事,竟然是韦皇后一系授意的!
顾敬止的事情犹在眼前,朕都已经这样敲打了,皇后竟然还有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想废去太子!
皇后这是终于忍不住了,觉得太子之位是应当换人了?换给她所出的二十一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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