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汪府的暇日斋,汪印并没有入睡,。
在叶绥入睡之后,他披衣离开了外间,来到了暇日斋这里,听禀宫中事情的进展。
今晚延禧宫会发生些什么事,他当然是知道,扰攘了这么些时日,现在这些事情是时候已拉下帷幕了。
先前,缇骑已前来禀道:“厂公,纯贵嫔母子平安,现已被接去了慈宁宫。刚才宫中传来了最新消息,道是皇上明早会召厂公进宫。”
缇骑的禀告,在他意料之中,也是他期待的结果。
不过,此刻他心绪并没有多少起伏,就好像和过去完成了某个任务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值得注意的。
他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摆手让缇骑退了下去,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敲,若有所思。
边上封伯见到他这副样子,便开口问道:“主子,此事一如纯贵嫔所谋划的那样,事情顺利完成了,主子这样……此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攻心为上,皇上因为顾念云氏女,将纯贵嫔母子安置在慈宁宫,这就体现了皇上对纯贵嫔的爱惜信任。
至此,虽然皇上并没有什么具体旨意,但纯贵嫔已经脱险了。
那么,主子也不会再受纯贵嫔牵连了。
不管是纯贵嫔的谋划,还是主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主子为何看起来却没有多少舒悦呢?
汪印止住轻敲桌面的动作,淡淡说道:“纯贵嫔是洗脱嫌疑了,但是长公主中毒一事真相未解,本座……不见得就能置身事外。”
延禧宫这场大火,的确触中了皇上的内心,纯贵嫔嫌疑是洗去了,皇上下令召他进宫,多半是为了继续调查长公主中毒和延禧宫大火的事情。
延禧宫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汪印当然清楚,但是长公主和同乐公主中毒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就算他暗中令缇骑去查,现在也查不到多少有用的线索。
毒害长公主的人一日没有找出来,汪印便觉得不能放松。
真正给长公主和同乐公主下毒的人是谁?那个坤宁宫的小宫女到底是谁的人?
和永昭帝想法差不多,有胆子指证韦皇后和他的小宫女,在他看来,的确是胆大包天。
不,不是胆大包天,而是一个死士!
很明显,从坤宁宫的小宫女拦住刑部官员求救请罪那一刻开始,这个小宫女的作用就是在于引出殿中省、在于引出他。
这就是小宫女出现和存在的目的,在她招供出来的时候,她的目的已经做到了。
不管接下来皇上是否相信她的供词,她都没有什么用了。——而且是必死的下场。
一个必定会死的小宫女,就是死士,只为完成攀咬他的目的。
在想到这一点之后,汪印并没有让缇骑去审问这个宫女,因为定然问不出什么来。
这宫女就是来送死的,连死都不怕,缇事厂再可怖,又能那这个小宫女怎么办?
这两个疑问一日不解决,事情便一日悬而未决,就如同芒刺在背,一向淡然的汪督主觉得甚不舒服。
这些年来,尤其是在缇事厂威势如日中天之后,汪印觉得向来无往不利,已经没什么事情可以令他困惑的了。
但是现在,当事情与他自己有关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遍布京兆的缇骑,也并非像之前那么有用。
是因为当局者迷,他难以看得清楚?还是有人刻意防范了缇骑,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皇上召主子进宫了,这就是会重新信任主子,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封伯这样说道。
如果皇上不信任主子,想必就不会召主子进宫,可见在皇上心目中,纯贵嫔是无辜的,主子当然也是无辜的,不是吗?
汪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神情越发淡漠了。
就像汪印已经表达过数次一样,朝局其实没有什么黑白明确之分,因其错综复杂,许多事情都交织在一起,许多人都用力在一起,所以结果就是扑朔迷离。
汪印脑中仔细想着缇事厂遇到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缇事厂不像以往那样无往不利了呢?
大概,是从周云川、章兆荪这两件事情开始……
周云川如今还是被关押在缇事厂大牢中,仍旧什么都不肯招,其背后的人是谁,现在仍旧不得而知;
至于章兆荪,缇骑还是没能找到其妻儿的下落,这人和周云川一样,嘴巴闭得比河蚌紧。
在周云川和章兆荪之后,便出现了叶家命案这事情,虽然他和小姑娘已经给出了一个真相,但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其实还没有揪出来。
如今,再次多了长公主中毒一事……
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管是针对皇上还是针对缇事厂,最终都是悬而不决,徒留许多疑惑,让他如坠云里雾里,许多事情都看不真切。
以往他对缇事厂十分有信心,认为缇骑遍布京兆,到处都是缇事厂的耳目,因而缇事厂消息灵通,几乎没有森么事情是办不了的;
而且,他背后还有运转阁,与缇事厂互为补充,整个京兆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处处了然。
现在,为何会有处处模糊、处处受掣制的感觉呢?
良久,汪印的手指再次轻轻敲了起来,然后说道:“封伯,我意将所有缇骑重新都过滤一遍,府中的演武场,大概不能这样下去了……”
听到这些话语,封伯心中惊跳,忍不住诧异地说道:“主子,这……您怀疑缇事厂中还有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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