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听着叶绥的痛哭,心再次揪了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姑娘的眼泪都止不住,可见这个死去的妇人对小姑娘来说很重要,不然她不会这么伤心。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与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则汪印已经令王白等人隐匿在叶绥身侧,却非行监视之意,有关叶绥的种种事情,他在意,却不会事事加以细问。
是以,赵三娘查探羡初、叶绥与崔氏对峙等种种事情,他还不清楚。
这个时候,他亦不会细问,他此刻心中所想的,唯有一事:小姑娘哭得如此伤心,怎么样才能让她好过一点呢?
劝慰人的话语,汪督主压根就没有经验,所以只能轻轻抚摸着叶绥的头顶,无声传递着慰藉。
一旁的庆伯赵三娘等人看到汪印的举动,身子微不可见的僵了僵。
厂公,竟然会做这样的动作?这么明显的安慰和关切……
经过这么多事后,庆伯这些人当然知道厂公对夫人是特别的,现在,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
许是大半天压抑下来,或许是汪印传递出来的慰藉,让叶绥能够将心中的悲痛尽情地抒发出来,也让她渐渐的平静下来。
半晌之后,她止住了眼泪,这才感受到汪印的手掌在头顶轻轻抚摸着。
这……是大人以前不会有的亲密动作。
她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眼睛眼泪朦胧,喉咙干涩沙哑,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汪印移开了手,脸上如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么明显的急切与心疼。
见到叶绥渐趋平静,汪印想了想,淡淡说到:“先用晚膳吧,你不必多想,本座在。”
他不知道小姑娘与那妇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今天小姑娘具体经历了什么,但这些他稍后便能知道,更重要的是,这些都可以放在后面的。
小姑娘痛哭一场,大悲伤身,现在好好用膳好好歇息。——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叶绥点点头,眼眶仍旧是红的。痛哭过后,她感到身上有说不出疲惫乏力,连话都不想说。
幸好大人没有多问,没有问芝云巷,没有问羡初。羡初……
一想到羡初,她便觉得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悲伤,眼眶忍不住热了起来。
人生能够重来一次,这是天赐之幸。既然已经重新来过了,自然能够避灾祸远伤痛,自然要比过去一世活得更好才是。
这,是叶绥的冀望,也是她为之努力的方向。
重来的一生,她挽救了父兄的性命前程,击败了朱氏一干人等,也避免了南平顾家的种种谋害,还嫁给了汪督主。
这一生,已经比前世好太多,太多了。
然而这个时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和波澜,羡初这一事便是最好的明证了。
这一生,她仍旧失去了重要的人。
见到叶绥脸上浮现着茫然和悲伤,汪印再一次说道:“不必多想,事情既已发生,便没有更坏的了。”
连续说了两次“不必多想”,以汪督主淡漠的性情,这便意味着真的不用多想了,这是提醒,也是来自他的保证。
叶绥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便再次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语,试图尽量放空自己。
是啊,羡初已经死了,最坏的事情已经出现,她还用多想什么?
这一晚的晚膳,叶绥自然食之无味,只动了动筷子,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汪印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小姑娘需要的是时间,慢慢,就会好了。
待下人将晚膳撤下去之后,汪印便说道:“今日早些歇息吧,本座会在外间,放心。”
自趋云峰回来之后,汪印便宿在了外间,这本是无须再说的事情。
然而,汪印心想小姑娘今日遇到了大悲之事,担心她进了离间之后,仍旧不能释怀,这么说,是想让叶绥心中稍舒。
听得这句话,叶绥顿了顿,忍不住转身看向了汪印。
她是何等剔透的人,哪怕心中悲痛,也立刻体会到汪印这话的意思。
大人,在担心她……
此时此刻,熟悉的房间、来自汪督主清冷的气息,让叶绥有种奇异的心安,她忽然开口说道:“大人,羡初之于我,便如同封伯之于大人一样。”
她感到疲惫悲痛,根本不欲说话,可是,面对着汪督主,她很想说些什么。——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感念大人的关切,也不仅仅是对今日之事的解释,更是一种来自内心的诉说。
前世所经历的事情,她无法对大人说出来,羡初陪伴了她几十年,这种情分,她无法忘记。
可是这种情分,却不会有人知道,以后更不可能有了。
她太难过了,说不出的难过,大人,可能知道?
汪印静默片刻,他没有想到叶绥会说这话。如同封伯之于本座?
封伯是最衷心的老仆,也是最可靠的下属,更是最亲密的家人。
封伯陪伴了他几十年,所有的,不仅仅是主仆情分,而是人生里极为重要的人。
那个妇人,对小姑娘来说,便是这样的存在吗?
是了,本座知道的,小姑娘说重情之人,难怪,小姑娘会如此伤心。
下一刻,汪印便淡淡道:“既如此,更要好好歇息了,睡吧。”
这么重要的人,这么深厚的情分,如今这个妇人死了,只有养精蓄锐,才会有精力图谋后事,才能对得起这些情分。
叶绥瞬即便明了,低首轻道:“大人,我知道了。”
羡初是怎么死的,她断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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