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到了跟前，马车队伍缓缓停下。
“六弟？”百里祁安微微弯腰站在车里，右手保持着半掀车帘，眼里闪过一抹犹疑，还有一丝藏得很好的慌乱。
紫月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百里祁安差点无处遁形，他赶紧敛住心神，大声回答：“六弟没和我回来，他还有点事没忙完，你该不会是以为今天六弟会和我一起回来，你才天都没亮就来接我吧？”
黯然的脸色转瞬即逝，她用轻快明丽的语气说道：“祁安大哥，你可真会说笑，我们是什么交情？就算是半夜，我也会马不停蹄地接你进城的！”
百里祁安下了车，放下车帘，从侍从手里牵出一匹马，与紫月并肩驰骋。
二人绝尘而去，速度极快。
一瞬间，将车队遥遥甩在身后。
当二人扬鞭跨过城门的刹那，祁安堪堪勒住马头，指着城门楼大喊道：“紫月！你还记得那日吸血蝙蝠兽潮袭击帝都城时，在这城门下，发生了什么吗？”
并没有意料到他会忽然停下来，娄紫月都已经进了城门，见他喊住自己，忙是牵着缰绳，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娄紫月仰头，望向城楼门，神色微怔，摇摇头说：“我记得兽潮，可那时我昏迷不醒，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颢辰救下了。只是后来听紫夕他们和我说了一些，多少知道当时的艰险。”
百里祁安却是记得一清二楚，每当他路过这里，都会浮现出当日颢辰所说的话，历历在目。
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百里祁安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我和霍九心、宋清徽、慕容庆辉四人站在这城门楼上，带着守城将士对抗吸血蝙蝠。忽然，你家麒麟杀出一条血路，想要进城求助，找人救你。当时宋清徽力保你，奈何慕容庆辉才是总指挥，他以不能开城门为由，不肯救你。”
“还有这事？”娄紫月微微一愣，那么她该是欠了他们宋清徽、茗音、贞妃一家多少人情啊？
慕容庆辉……紫月神色一冷，眼底绽出寒冰。
百里祁安微微颔首，神色严肃：“就在你家麒麟求救无门之际，六弟带着一百二十名五阶幻灵师出门迎你，声势浩大，是我从未见过的，你可知，当时我站在城门楼上，作何想法？”
紫月一愣，讶异地扬眉：“什么想法？”
“六弟终于找到成家的人了。”百里祁安微微一顿，在她越来越绵柔的目光下，深情款款，“我羡慕他，我也希望自己能牵着身边人的手，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当时霍九心就站在身边，她不救紫月，是对夙绯的死耿耿于怀，也是在那时，他又更确定了一分，他一定要走进霍九心的心里……
见紫月的眼神黯淡下来，百里祁安怔愣，甩开伤心的情绪，告诉紫月：“当时六弟出城门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应该没人告诉过你，我今天刚好想起来，想和你说一说。”
娄紫月眼前一亮，轻点臻首：“嗯。”
百里祁安目露回忆，看向紫月的眼里满是期许和赞意，“那是六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出凌厉的一面，只因为那个人是你。”
紫月呼吸一滞……
“结界只出不进，那本王能出城去吧？”辰王与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同骑一马。
“辰王爷爱护辰王妃的情谊我等感同身受，可王爷要保重自己，千万不可出城！”慕容庆辉道。
“二、皇、兄！”颢辰扬起那张眼睛覆盖着流影绡的脸，对着城门上方望去，好像一眼就望进了百里祁安的眼里。
百里祁安面容冷肃地要求：“慕容统领，请打开结界！让娄紫月进来！”
慕容庆辉不答应：“谁敢开结界，就是违抗军令！”
“我救我的王妃，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出了事本王担着！”
没来由地，霸道冷酷的话语竟是自那样一个虚弱到需要有人陪同才能骑马的瞎子口中说出。
“辰王！你敢！”陡然传来慕容庆辉的吼声，声音几乎震碎了耳膜！
“我就敢了怎么样了？”他冷漠的声音里带出无与伦比的气势，与之相比，没有丝毫怯懦！
慕容庆辉冷汗直冒，“擅开城门是死罪！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本王绝不后悔！”
“那一句绝不后悔，大概算是六皇弟有生以来在外人面前，说的最痛快的一句话吧？”百里祁安眼色深沉地看向紫月，欲言又止，感慨万千，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化作一句，“紫月，是你改变了他，他从一个自卑懦弱的小男孩，成长为有责任有担当男人，能够独当一面，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
感动之余，紫月暗暗吃惊，忽而哂笑，“祁安大哥，颢辰一直都不懦弱自卑啊。”
“不，你不了解曾经的他。”百里祁安是老二，百里沐风常年在帝国学院，关注爱护皇弟们的责任就落在了老二的头上，百里祁安极为认真地看着她，“你也许在想，那是他的伪装，可实际上，他确实存在这些问题，只是被他掩饰得很深罢了，你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
紫月哑然，稍微想一想？
而百里祁安接下来一大段一大段的话，都令娄紫月无地自容，自责揪心……
“六弟出生在日食之日，被人说成是不详之兆，他不受父皇宠爱，没有得到一个皇子应该有的地位。”
“后来，他的母妃又被打入冷宫，他年幼时就是在冷宫里渡过的。”
“他没有朋友，皇子公主们也不喜欢和他玩，他和淑妃娘娘，一直都是相依为命。”
“纵使他的眼睛是……”装的……
说到眼睛的时候，他的明显呼吸一僵，快速地跳了过去，好像是什么不能触碰的伤疤。
“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要装作自己看不见，你想想看，他当时是什么感受？我能帮他，可是很有限，我只能时常去冷宫看看他。”
“他是个要强的孩子，从没在我面前哭过。但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无助，就算是现在，他的内心里依然住着那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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