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夜步步生莲地向紫月走来,三千发丝以青色丝带缚住,服帖地垂于脑后,白如纸张的脸因慵懒的阳光而变得微微泛红,“吾主,他说的是真的。”
紫月微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枭夜冷冽的瞳色里晕开一抹柔光:“你母亲婚礼当天,朱雀和我说的。”
紫月目光凝滞,心中涌起剧烈的波动,极不稳定地呼吸着,直到今歌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她才稍稍静下来。
难怪……枭夜不和她开玩笑了,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枭夜几乎很少说话了,大概是以一种不同的心态对待她吧?
“朱雀也知道吗?”紫月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哽咽出来的。
“是的。”
娄紫月忽然捂住脸,用力拍了拍自己因为过于紧张而紧绷的面颊,最后在枭夜看似平静,实则忐忑的目光下,闷着头说出一句话:“可是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怎么办?”
耳畔响起枭夜无机质的话,却让人听出一丝温柔:“我也没有,我们一同找回来。”
紫月被今歌的手抓得紧紧地,他动作缓慢地将她的手慢慢从脸颊上牵了下来。
目光终于在今歌漂亮得有些虚无的面容上恢复了焦距,紫月点点头,投了一抹感激的神色给他,今歌一怔。
紫月扭头问枭夜,“就是朱雀说的,九州的凡因山上吗?”
“朱雀和你提了那么多次,说我的记忆在那里,却没有说您的记忆……”枭夜说完,瞥了一眼北棠枢。
将笑意染成了薄薄的一层红云,茶香似乎都凝固在了北棠枢的嘴角,让人有了一种灵体居然都可以喝茶的错觉,他将目光定格在师妹的双眼上,“我也不知道你把记忆放在了哪里,你藏东西的能耐比我厉害。如果连我都知道了这么秘密的东西,你岂不是要骂我无耻了?”
一句玩笑话,倒真的说出了娄紫月本人的性格。
该说什么好呢?北棠枢很熟悉她,熟悉到前世、今生、下辈子,他都了如指掌……
“夜月,说完了你的事,你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还要我的命?你要,我就给,你不要,我就走了,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在你考虑期间,我要和今歌说一点事。”
北棠枢的直白,还真是该死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大概是猜到了,娄紫月不会再对他有恨意了吧?
当他那一句对不起说完,娄紫月大概也是真的被震动到了……
紫月和今歌不过才来了一会儿,太阳就从斜侧方上升至头顶了。
今歌狐疑地皱起眉毛,“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我的灵体可以附身在你身上吗?世上之事皆有因果业报,但凡有果,必有因,你可知,这其中的因是什么?”
紫月暗暗皱眉,北棠枢善于疏导,从不做无用功,从不问无用问题。
“什么?”今歌问。
北棠枢戏谑的嘴角牵起了一丝深意的笑容,“你是我的半身。”
“半身?”今歌不太确定是什么意思,所以眼睛上两道眉峰皱得更深了。
“我在不断轮回过程中,因为某些原因,灵魂被迫分离成两部分,一部分就是你看到的我,我保留了大多数记忆和传承,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不断夺舍、修炼,以期达到曾经的巅峰,但因不契合的缘故,每次停留在身体里的时间都很短,于是也很难修炼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郁今歌似乎更加不解,看着北棠枢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北棠枢牵起的笑意更深,“我遇到你的那天,我发现你和我的气息太像,似乎就是同一个人,但……又有一丝不同。我疑惑许久,求证许久,才发现原来你就是当初被我分离出去的魂魄。也许是命运捉弄,你似乎把我性格中最善良的那部分拿走了,你行善积德,拥有百世千世甚至是万世的善行,灵魂得到了天道的补全。你因我而生,却成为了全新的人,当我看见你的时候,真的很让我惊叹。”
郁今歌冷笑:“呵?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不需要相信,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倘若你和师妹一样想要我的性命,我也给你。”在今歌震惊皱缩的瞳孔里,他嘴角的笑意继续加深,可在紫月眼里,是那么的狡猾,“但我会将力量和记忆都给你,你将是我生命的延续。”
郁今歌木讷地僵直着脊背,嘴唇颤抖得很厉害,最后骂了一句:“你卑鄙!无耻!”
压根不在意他的咒骂,被自己骂的感觉,北棠枢可是说不出来的惬意,也许是忍到现在终于告知他们真相,他的笑意很深,深到连自己都快忘了该怎么真心地笑了,不禁挑眉反问了一声:“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最厉害的,就是算计人心吗?”
“算计人心?”郁今歌残忍地道出了事实,“你这么做,休想得到别人的真心。”
北棠枢的脸色阴沉下去,又扬起了眉:“我不需要。”
娄紫月的脑海里一直循环着一句话:你因我而生,却成为了全新的人。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又有一个念头:到底是先有的月明珠仙灵,还是先有的苏洛云、苑夙绯、沈笺菊、温聆澜……呢?
倘若月琢是因她入了轮回而被打散成十二颗月明珠,那么这些东西里的仙灵,是否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呢?这件事,她还需要等找回记忆才能确认。
看来,又多了一件要她麻烦的事……
“你俩想好了没?是要放我离开,还是血溅竹屋?”
当北棠枢懒懒地问出口时,天色已近黄昏。
紫月叹息一般的声音,被夕阳渲染得分外低沉而有磁性,“你走吧,就像你说的那样,离开这个位面,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北棠枢拂了拂石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其实他的手压根就碰不到东西,大概就只是做了个样子,他的手几乎有一半都穿透了石桌……
娄紫月突然想问一句,他在没有身体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活着,怎么……渡过的?他口中所说的,被迫灵魂分离,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危急的事?可这些,都因为她心里的那根倒刺而卡在了喉咙。
她紧攥着拳头,摇摇头,至少,让她缓一缓,给她一点时间。她要再想一想,整件事透着不同寻常,信息不全,让她很难下判断。
北棠枢这算是良心发现了么?可当郁今歌转身背对着他时,北棠递投过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一刻,郁今歌深知,这件事远未结束。可,最起码这段时间内,他是不会再来烦他了。至于他说的半身之事,他不懂,也不想懂。
转过身去的郁今歌再也没看北棠枢,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心情不错,亲热地对紫月说:“我要和你一块回朱雀国,喝你和百里颢辰的喜酒,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啊?”
喜酒两个字说得娄紫月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颢辰还在白虎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喜酒的事,恐怕要很晚之后了。”
郁今歌挽住紫月的胳膊,轻轻把她拉转身,将她的视线从北棠枢身上一点点移开,带她离开这间竹屋,他敛去心中异样的情绪,安慰说:“那我就在醉仙楼长住下来,等着你成婚,要是没等到他娶你,我就娶你可好?”
“颢辰怎么会不娶我?”娄紫月拍拍他的上臂,又想起今歌是白虎国人,知道他的好意,忙说,“你们帝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肯定想回去帮忙,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又不是娇贵的千金小姐,一个人能回国的,你直接往东去吧?”
郁今歌忽然提议:“瑶山快马加鞭三日到朱雀国,去白虎国的时间也同样是三日。不如这样,你和我一起去白虎国?”
紫月微笑着摇摇头:“不了,我答应过他不去的,我不想让他平白担心,给他带去麻烦,我相信他能处理好问题。我给他写了信,七天能来回,还有四日,我要赶紧回去。要是回信迟了,他可能就要着急了。”
“你们还写信传情哪?”郁今歌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山下走,固执地牵着,好像身后有可怕的凶兽,不想让她往后再看一眼,他笑嘻嘻地说,“等着,我回到白虎国的时候,一定也给你写信,然后再替你好好看一看你的情郎收到你的信的时候,是个什么傻样子。”
“那就拜托今歌了。”紫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浅笑。
直到两个人走到山脚,都没有谁往后看过一眼。
已是夜深人静,林子里又有野兽出没。
娄紫月骑上系在树旁安安静静的枣红马,与今歌分道扬镳,“我往南,你往东,此去千万里,保重!”
今歌重重地道:“保重!”
北棠枢站在山顶,目送二人离开后,干脆利落地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消失在了炫彩大陆,毫无留念。
三日后的深夜,娄紫月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娄府。
一直不曾焦急过的司命这回真的是急了,以为她家王妃是知道了王爷受伤的消息独自赶去白虎国。
结果她自己回来了,这是好事!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地了,她决定明早问问王妃出了什么事。
八月初八,清晨,司命接到了王爷的信。
“王妃,这是王爷寄来的信。”
“好准时啊。”紫月暗道,幸亏她回来了,不然就坏了,被发现偷溜可就惨了。
“谢谢你大清早地送信给我,你还没吃饭吧?这些都给你吃。”紫月把糕点送到司命眼前。
司命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一眼看上去安静得不像话:“已经吃过了,多谢王妃。您前几日不在府,是去哪里了?”
王妃成功地避开了暗卫,没有人追到了她的行踪,只知道她的离开和郁今歌有关。
昨日她也将王妃安全回来的消息火速传递给非君阁了。
“外出游玩。”紫月说。
这个点游玩?司命将这句明显是句敷衍的话,照实回给了王爷。
月儿:
见信如唔
恭喜你,晋级成中级幻宗,成为炫彩大陆上第一个十五岁的中极幻宗。真希望我能亲眼见证那一刻,和你分享喜悦,只可惜我只能在下人的禀报里听出只言片语了。
很快就是中秋了,可惜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你的爷爷和父母都在我这边,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让他们在这里过好中秋节。
乖,中秋礼物不会少你的,已经托司命去办了。千万要多吃点月饼哦,把我那份也吃掉,我好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这样就不用心疼你身上没几两肉了。
放心吃,你多胖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力气很大,上花轿的时候,一定能抱得动你。
颢辰
八月初四
娄紫月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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