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歌求你的事,我今日也要求你。”
又懒又斜的光线从东方倾泻而来,铺展在他那张过分得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将他平日里的冷硬削弱了些许。
娄紫月把星阙剑攥得更紧了,这位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你什么意思?”
北棠枢淡淡地牵起在光亮下泛出紫光的双唇,笑意里透着玩味:“我欠你一条命,迟早是要还的,我现在是灵体,你只要用尽全力,一剑朝我刺过来,就立刻能让我魂飞魄散,你要不要试试?”
紫月惊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而这种呆滞,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北棠,他眸中笑意陡地深了些许:“师妹,说好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杀不杀在你。你若选择不杀,我就离开这个位面,从此让你在这个位面清静清静、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用受我荼毒;倘若你要杀我,我也绝不还手。但在一切了断之前,能不能听我辩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再考虑要不要报仇?”
根本没等两位反应过来,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望向郁今歌,“今歌你也坐下来,好好品一品我这里的新茶,我等了你们三天,今日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们。你一定也有问题想问我,我今天就做回好人,告诉你所有问题的答案。”
今歌微愣,他说得好像他们很熟似的,神色陡地暗沉下来,是很熟,可不是这么个熟法……
紫月的嘴唇颤颤,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僵直着身子,绷着一副骨架,站在原地。他说的……不像是假话。瞄了眼今歌,后者肩膀颤抖,喉结滚动,像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杀意,又像是极力想问什么。
“你,你这是为何?”紫月依旧保持着举剑的动作,不曾松懈。
“师兄……”北棠枢的脸色在光与影的交织下,衬得格外寂寥,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要交代身后事般。
北棠枢似乎经历了什么特别的事,犹豫了一下,一句话喉咙里涌了出来,并未经过任何声音加工,让它更显真诚,立刻将紫月的胸口震得生疼,好像那句话杀伤力大到生生将她震碎了,“师兄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
北棠枢冰寒的眸中晕开水雾,更显迷离不清:“师妹,我对不起你。”前世,他冲她开了一枪,花了他毕生的力气才抑制住抱紧她的冲动……
那是他第一次伤害她,他在看到她疑惑、不可置信、愤怒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下辈子,不如让她恨他一辈子。
紫月的舌头猛地僵了下,声带紧得厉害:“你不觉得这句对不起太迟了吗?”
他微微愣了愣,目光从她的唇上浮至眼睛:“不迟,你活着,我活着,就不迟。”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自小居住、练武的竹屋,紫月自然而然地生出浓烈的情感,而北棠枢那种带有浓烈的隐瞒情绪的意思,让她措手不及,“师父呢?师父他在哪里?”
并不收回握在手里的剑尖,北棠枢语声寒冽得能将人心冻住:“我杀了他。”
“你欺师灭祖。”
被她一句淡漠到没有丝毫语气的话惊到,北棠枢深隽的目光定在她明亮的双眼上,“是他要我杀你,我完成任务后,替你报仇把他杀了,难道不合情合理?我不过是个从犯,他才是主谋,而今我不仅帮你把主谋灭了,就连我这个从犯也来赎罪了,你还想要什么?”
娄紫月显然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忽然想到了什么:“后来呢?”
北棠枢轻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寂寞,像极了高处不胜寒的那种清高孤绝,“师门不幸,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师妹和师父都不在世,我还在那里做什么?不过,我比你早来这个大陆几百年。”
紫月猛地吸了口气,举着剑的手丝毫没松开,师父要她死,师哥也许真的不会违抗师父的命令,可是……“我不曾做过任何背叛师门的事,师父为何要我性命?”
下一句话,紫月彻底被打败了,整个人的脑子都“嗡嗡”地叫个不停。她在北棠枢面前,总是那么无力。
“因为他想要让你回来。”
“回来?”
“这里才是你的家,他想让你回来,但你不能正常回来,他说你需要一点刺激,这样更能激起你的天赋,更确切地说……是你的血脉。”
北棠枢用着波澜不惊的话,去复述当初师父和他说的事实,一个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被师父要求对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师妹做出一点刺激,而这个刺激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很难想象,当时的他,到底是怎么经过思想斗争、并想通最终举起枪的。
不过现在的娄紫月,倒是隐约能琢磨出来一些事了。
他刚才提到血脉,她有血脉吗?类似百里颢辰那种,天狐的血脉?
这个问题一下子被北棠枢的下一句话给截住了。
“我比你早到几百年,就是为了提前准备好,给你恰到好处的压迫感,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适当打压你一下,难道你以为没有我,你能成长得这么快吗?”
娄紫月抬起眼睫,斜睨着他:“所以我及笄礼那天,你是故意给我施压的吗?”
“是的,事实上,除了上辈子最后那件事外,我没有伤害过你和你的家人,顶多吓唬过你。”北棠枢的眼角牵起了微笑,与其说是握住她的剑,不如说星阙剑被他控制在手里。
“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伸出因为是灵体而淡白的三根手指,“月明珠,我确实需要它,还差三颗,要你去上层位面取回,若我今天没死在你手里,我很乐意和你一起去找回来。”
紫月狠狠愣住:“找回来?那是我的?”
“唔……”北棠枢淡白的双唇溢出沉重的语气词,“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在她越来越困惑的目光下,他抑扬顿挫地说:“你在很多年很多前,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保护好它们。”
“我答应谁了?”
“月琢的主人。”
北棠枢深邃的眸子迎了上来,紫月摇头:“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是她,不是他。”
“女的?”紫月讶异。
“对,她临死前把月琢给了你,让你好好保管,所以它就是你的,它只会听从你的回应。可你不小心轮回转世了,月琢也分散成十二颗月明珠,流落在炫彩大陆和七星大陆的位面上了。”
北棠枢说到不小心轮回转世时,脸色暗了半分,呼吸也紧了一些,但可能是紫月因为过于紧张,而没有听出其中的区别。
紫月姑且相信他的话,继续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谁?”
“我一直都是你师兄,从未改变。前世,今生,下辈子,时光再变,我都是你的师兄。我们的师兄妹缘分,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剪断的,你不信地话,大可以一试。”说着,他又将目光定在了星阙剑上。
紫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刚才说转世轮回,她原本不信,可穿越这种事都经历了,不由得她不信。
“我是谁?”三个字自紫月的胸腔深处蹦出来,强烈渴望得到答案。
“你是我的小师妹。”他已经毫不掩饰对她的宠溺,肆无忌惮地用绵柔的目光看着她。
紫月觉得应该换个方式问:“你刚才说的血脉是怎么回事?我身上有什么血脉?”
“给你找的这个身体,你没认真研究过吗?”见她满脸狐疑,北棠枢轻笑出声,“你的身上有稀薄的朱雀血脉,而这些血脉足够激发出你的力量,难道你从未有过感应吗?”
“没有。”
“我再换个问题问你。”北棠枢紧皱了下眉毛,似乎很难解释,但又不得不解释,“当你看到朱雀和西门瑶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一点儿奇怪的想法吗?”
顿时,娄紫月呼吸一滞……
“有……”她喃喃自语。
北棠枢像是老师终于抓到了学生的一点灵光,紧追不舍,生怕错过了,学生就记不起来了,“什么?”
紫月的声音带出一丝激动:“想飞,想像朱雀那样飞在天空上。”
迎向紫月的目光,北棠枢的眼睛亮了起来,衬得清晨的光线都黯淡了下来,“你当然想飞了,没有人比你更想自由地翱翔于天际,因为你就是紫凰始祖的转世,星阙剑的初代主人。”
娄紫月惊得舌头都打结了。
她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她听说过紫凰的事迹……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就是她。
紫月把星阙剑拿了回来,狠狠愣了愣,叫着剑灵的名字:“枭夜!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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