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神色微愣，道：“王爷听说您在闭关，不让我们打扰，等您出关了，再给您。”
娄紫月怔了怔，心里烦躁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司命的异样，“他有心了，但下次他有信寄来的时候，一定要直接给我，不管我在做什么，你清楚了吗？”
“是。”司命垂手道，一抹焦急在眼底掠过，有一事她不知该不该和王妃说，可王爷为了不让王妃担心，告诫过他们，谁也不许说！
见司命真的听进去了，紫月仰头，诚恳地说：“我这就给他写封回信，就麻烦你再代为转交了。”
“是，属下先下去，您写好了再喊我。”司命退下。
“嗯。”紫月轻轻应了一声，也许是司命掩藏得太深，又或许是紫月被郁今歌的事弄得神思不宁，总而言之，紫月并没有感觉到司命的异样。
确定司命走远，紫月提起鹅毛，蘸了蘸墨水，提笔写出了较为流利顺畅的字迹。
颢辰：
见信如唔
来信已收到，因我闭关多时，没有来得及回信，深感不安，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我今天一直在想，世上怎会有这么多无可奈何？我在没选择的时候，反倒是轻松得很，因为我别无选择；
可当我有选择的时候，就万分痛苦，因为我怕后悔，怕伤害到我在意的人。
今歌来找了我，他想以结束生命的方式来了结他的人生，请求我能了结了他的痛苦。
可他又怎会知道，他解脱的同时，我有多难受？
夙绯、洛云，我都没能……
自那日从云渺之城回来后，月明珠里的仙灵，我不敢找他们说话，不敢交流。
因为我害怕看见自己曾经记忆里的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脑袋里甚至有个极其恶毒的想法，恨不得他们全部消失了才好。而我的记忆里，就只要留住洛云和夙绯他们的样子就可以了。
我做不到，把月明珠里的仙灵当成第二个人看待。
枭夜劝今歌成为剑灵，这样既可以保留住记忆，也可以留住灵魂。
可是，到那时，我是不是又该忍受一次，亲眼看着曾经的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痛苦？
今歌也许会变得不再是郁今歌了。
我很难受，我今天听到这些的时候，恨不得当时就带上我的剑，杀上云渺之城，把那个罪魁祸首杀了。
颢辰，我冲动了，可这股冲动抑制不住！
它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徘徊！
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他伤害我，利用我的朋友，利用我的家人。
我明白现在去找他是找死，可我还是忍受不了没玩没了的算计。
颢辰，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需要七日，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你安心救人，我不日便归。
月儿
八月初一
娄紫月蹙起眉毛，手轻轻按住额头，大拇指和其余四指不断地揉着脑袋两侧。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写出来不明摆了让颢辰担心么？
于是她将信揉成一团，扔掉，再写一封。
颢辰：
见信如唔
月儿一切安好，思你，念你,等你，盼你。
早日归来，我要请你去上次咱俩喝酒的那个小铺子里再喝一次。
把酒当歌，敞开心扉，畅饮一夜。
月儿
八月初一
娄紫月将这封信塞进了信封，交给司命，让司命快马加鞭带给颢辰。
她之所以不让颢辰陪她一起去，是因为她怕颢辰因此而受伤，她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过爱护她的人受伤，而这些人里，她最爱的是他。
更何况，他有自己的事，他在忙着救人，她更不能打扰他了。
司命领命而去。
娄紫月匆匆出了府门，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
“今歌，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
已经入睡的郁今歌猛地听到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娄紫月的声音，他连忙捂住被子，脸上泛起羞红：“大晚上的，你不能敲个门再进来吗？”
当紫月瞧见他掩映在床幔之中的身体，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丝粉红，紫月一惊，他晚上睡觉裸睡的吗？
“你先起床，我等你。”她轻咳一声，点起烛火，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木质桌面。
郁今歌下床，一边系口子，一边迎了上来：“赌什么？”
他大大咧咧地露出一小截锁骨，上面的扣子还在扣，紫月忙别过脸去，等他把自己拾掇好后，她才睁眼瞧他：“你不是说他受了伤吗？现在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吧？”
“你想趁着现在杀他？”郁今歌觉得她在开玩笑，坐到她对面，替她倒了杯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笑，“不可能，哪怕是现在的他，你也杀不了他。”
紫月反问：“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今歌粉色的唇白了几分：“我感受得到，你的心里有一股很浓的怯意，你害怕他，而且这种害怕植根在你的灵魂深处。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紫月暗道，果然，还是被附身的他能够最清楚地感受到北棠枢的情绪波动，相对地，也是最了解她对北棠枢有什么情绪的人。
紫月掐了掐自己的虎口一把，清醒了一些，“他杀过我一次。我恨他，也怕他。”
烛火下，今歌的脸色沉得厉害，唇紧抿着：“是真的死了？”
知道他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联，紫月索性说出了颢辰想到的、容易接受的答案：“对，我这具身体不是我原来就有的，你可以理解为夺舍。就是枭夜今的，伤天害理的那类。”
今歌的脸色阴晴不定：“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想让我带你一起去，顺带把我拐成你的同盟，是也不是？”
“对。”紫月神色一凛，又补充一句，“只有三天对吧？你能找得到他吗？”
今歌的脸色更暗了，也坚定了，“别人不行，我却可以。既然你有勇气和曾经置你于死地的人作对，我深受感动，反正我也没有退路，姑且答应你了，祝愿合作愉快！”
“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你不和亲人告别吗？”今歌抿了抿紧绷的唇瓣，脸色发白得厉害，“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
紫月微微一愣：“我写了信，倘若没回来，他们会看到的。”
他们肯定会责怪她，自私、自利、不顾亲人的感受！
可是师兄利用她，伤害她所爱之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能连累他们。
早晚都该有个了结，不如趁此机会。
这里白虎国帝都王城祭坛，越过一百零八级台阶之上，一座形式古朴的圆形高台高高筑起。
寂静得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五光十色的玄气波动了。
它本是王城用来祭祀的地方，现已成了拯救王城最后希望。
玄暝说，要想救活这白虎国帝都的一潭死水，必须要在王宫中心处，建立一个足够辐射整个王城的聚灵阵法。
对抗浊气，只有一个办法：恢复此地的灵气。
以数名幻灵师自身的玄力为代价，输给玄力最强之人，此人便是第一阵眼，再由他将数人玄力一并输给第二阵眼摄灵血石。
人和摄灵血石一同，将它变成一个散灵的中心，实则成了一个聚灵阵法的阵眼。
只要玄力充盈，浊气自然不攻自破。
摄灵血石是不光聚灵、也是散灵的好东西，单看用在谁的身上，怎么用。
只是幻灵师的玄力弥足珍贵，又是浊气污垢之地，稍有不慎，就会被浊气伤到，谁愿意在这种时候帮忙？
“主人，这里有这么多长辈们在，您快休息去吧。”司寂清冷的目光里泛出焦急。
百里颢辰拧着眉毛，扫了一眼给他输送玄力的众位长辈，寒声拒绝：“不行，我不在，这个阵法难以维持。”
大家都将玄力输给他，而他需要做的是，消化这些混乱的、不同属性的玄力，并且把它们输进摄灵血石。
因为有阵法的作用，摄灵血石会自动将他输进去的玄力通过阵法四散开来，辐射到四面八方，覆盖整个帝都。
他是作为和摄灵血石一体的阵眼存在的，若换了人，别说能不能搞定不同幻灵师的复杂玄力，单说有没有能力将玄力输给摄灵血石，就成问题。
这枚摄灵血石是紫月的，而她亲手交给了自己，也许正是因此，除了颢辰本人，就连玄暝都不能输送玄力进去。
玄暝说：“这颗石头有灵性，认人。”
若是他一走，阵法就会消失，好不容易压制了一半的浊气，就会重新聚集。
司寂恳求道：“可是您已经伤到了，要是再不赶紧好好疗伤，您的眼睛可就再难好了。”
主人的眼睛是被怎么伤到的，大家都知道。
祭坛是中心，浊气最盛之处。
当大家第一次将玄力输给他的时候，玄气和浊气交汇上升，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同时冲进了他的眼睛。
当时大家都没在意，可时间已久就发现他一直忍着没说。
望着满脸冷汗的儿子，简淑莲的心都揪了起来，颢辰都坚持了半个月，玄力的输出早就不堪重负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紫坤夫妇没赶来，只有颢辰、玄暝、祁安、司寂、简于卿和她六人苦苦支撑。
玄暝因为本就有的旧伤，撑了三日，就倒下了。
现在紫坤夫妇和娄老家主来了，压力顿时减轻了很多，简淑莲劝道：“颢辰，听母妃的话，快回去吧。”
紫坤走到颢辰身边，目光定在他那双灰绿色的双眼上，“小子，你要是瞎了，我家女儿可不嫁你了！这阵眼的位置，还是我来做。你快回去疗伤！”
百里颢辰的视线模糊了一些，但确实感到手腕被抓住了，心中不禁一暖，挤出一个笑容：“伯父，我要亲眼看到你能做好，我才能走。不然的话，我是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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