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顾茗音!”娄明珠的声音忽然从斜刺里传来,声线里带出颤音,“今早娄紫月衣衫不整地昏迷在你床榻之上,此事街头巷尾皆已传开,你如今又改口,你当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不成?”
“我从未改口。”
“从未改口?”娄明珠冷笑,口气威胁,“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他拂开额前的发丝,对并肩而立的少女绽出笑颜,后者清冷如霜的脸庞裂开一道缝。
“自七小姐昏迷之后,我从未说过任何话。坊间传言,都是小倌和客人们的虚构猜想。如若不信,各位大可前往南风馆查实。”
干净、淡漠。
这是顾茗音给大家的感觉。
再细想一下,这的确是顾茗音本人就此事第一次回应。
然而,短暂的震惊过后,大家面面相觑,都暗自嗤笑自己为何要震惊?淫乱之名在外的娄紫月会突然变得贞洁起来,就好像你说人家狼不再吃肉一般,是个笑话!
娄明珠不依不饶,直指顾茗音,说出所有人想说的话:“我要你发誓!以本心发誓!”
紫月面色一沉,这个世界的誓言和前世有所不同。誓言都是要被天地规则约束,假若违背誓言,轻则死亡,重则魂飞魄散,甚至永坠地狱。而以本心发誓,即是对幻灵师最大的诅咒,对普通人来说,更是。
“不敢了吧?”见堂前两人皆是犹豫,娄明珠重又有了底气,不过是个好色之女,还能翻起什么花来,她戏谑道,“你们如此般配,不如成亲吧?顾相公从良的钱从我这里出,如何?”
“那明珠你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娄紫月是什么人?她在南风馆没做点什么,我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当球给她踢!”
又是哄笑成一团,就连娄唯毅也没有阻止议论。好像娄紫月的不贞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以本心发誓,我与娄紫月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若违此誓,必下地狱。”
就在众人谈笑风生,等着看笑话之际,顾茗音温润儒雅的嗓音响起在大堂之上,字字铿锵,余音绕梁。
众人呼吸一滞,地狱黑光没有如期而至,有的只是淡然伫立于堂前的一男一女。
一字一句,在每个人的心扉环绕。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神色,居然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天哪!要不要这么惊悚!
娄紫月竟然改吃素了!
自老家主走后,娄七小姐似乎转移了目标,不再豢养男宠,而是夜夜不回府,南风馆几乎成了她另外一个家,大家除了看戏之外,没有任何人阻止过。
一个和太子有婚约的女人,自己要作死,你还不让她作死吗?
要不是差点死在南风馆,谁会去管她啊?
本是存着兴师问罪的心态摆下这一道,谁料这一审问,竟是审出她在南风馆和顾茗音没有半点苟且之事?
滑天下之大稽!
顾茗音长得多好看,蹂躏在身下,那滋味绝对销魂啊,一个以淫乱出名的色女,居然没有咬下这口到嘴的肥肉?
这等惊天秘闻,还敢不敢再震惊一点?
“看来有人要把头当球踢了……”
娄明珠死死瞪着顾茗音,对方却回她一个与上次相同的惨淡笑容,让她有种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周围刺啦啦的目光投来,都好像在嘲笑她做了无用功。
在场不少姐妹都知道,她使了上千两银子才将顾茗音从太子府给弄出来,本想让他咬死了和娄紫月的苟且,再让他提出求婚一事,让娄紫月死都不能翻身。谁知他竟是吃里扒外倒打一耙,为那贱人做了嫁衣。
可恶!娄紫月,你凭什么让顾茗音以死相护?竟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丑,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已。此仇不报,她娄明珠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
“站住。”
话音方落,大家按住自己的小心思,齐齐看向说话之人,坐在家主斜下方的当家主母,邓姝。
她容貌端庄,华贵的衣袍上以金丝勾出雍容牡丹,笑颜里闪出一抹精光:“紫月夜宿南风馆一事虽已澄清,但就算我们再如何自证清白,他人只会说我们娄府护短,流言如虎,怎么也说不清楚,倒不如不说。”
好一句倒不如不说!
当家主母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一句话就将顾茗音方才的话全部推翻,而且还说得半丝错误都无。流言已出,越抹只会越黑,但也不是没有证实清白的机会,却被邓姝一句话抹杀了所有可能。
“现下最要紧的是皇家那边……”邓姝一面思忖着措辞,一面笑意加深地看向娄紫月,缓缓道:“倒不如紫月你和家主同去面圣,认个错,求个情,以皇帝对你的喜爱,是不会计较你这点小事的,再给你指一门婚事,也未可知啊。”
小事?
闹得满城风雨是小事?
她娄紫月要是认下这个罪名,怕是没有人会娶她了!
“妹妹不会是舍不得太子妃之位吧?”娄明珠见形势有利,立刻反击。
紫月寒光敛去,笑意盈然,“多谢明珠姐姐智计无双,我无以为报,唯有四字送给你。”
明珠怔住,又怕她出什么幺蛾子。
“嫡庶有别。”
登时,气得她七窍生烟,十指攥紧。
好一句嫡庶有别!
紫月没有说尽的意思娄氏姐妹们都懂:嫡庶之分,天壤之别,娄明珠是庶女,就算嫁入东宫,也只能是侧妃,比她娄紫月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娄家的废物何时这般会讽刺人了?
邓姝也是心生疑窦。
“圣上那边,我自会和家主同去,不劳烦主母挂心。若没别的事,紫月先行告辞。”
压根没等娄唯毅再说话,她抬脚就出了大堂。
整个大堂之上,她是最后一个到,第一个离开。
挑衅!
眼见娄唯毅脸色发青,欲要发作,邓姝赶紧上前抚着胸口安慰说:“她自小就被公爹惯坏了,夫君,莫要与她一般计较,还是自己身体要紧。”
要计较,也要在背地里,不可在人前。
娄唯毅懂,压下怒气,忧心忡忡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哪里有脸面去见皇上?”
“太子早就对她不满,就算我们不说,满城的流言,以殿下的心性,会咽下这口气吗?一场退婚在所难免。紫月本就有错,只要她见了皇帝威仪,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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