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千雪刚刚把表情调整好,就有新的病人进门来了。
一清俊挺拔的年轻男子抱着一姑娘急急走进来,那姑娘应该是昏迷了。
她赶紧站起身。
这人她见过一次,身份是定远候府的小侯爷,名字叫江卓。上一次,他抱了个崴脚的姑娘过来,这次,直接送来个昏迷的。
他神色焦急。
“大夫,她腹上中了剑。”
楼千雪将他引到有帘子隔着的里间,又让他将人放到低平的矮榻上。
她先匆匆把了个脉,然后又动手去解姑娘的衣裳。
江卓就愣愣地站在一边,和丢了魂似的。
帘子一开,余光里,是苏墨晚的身影进来了。
楼千雪手下动作不停,解开外裳之后,就能看见姑娘腹部的雪白中衣上一大片殷红。
苏墨晚到了边上来,她和江卓道:“你先出去等着吧。”
江卓没动。
楼千雪掏出药瓶子,给姑娘喂了一粒药丸。
然后,她接着给姑娘解衣裳,没几下,衣裳就全被解开了。
只见,姑娘平滑的小腹上有一道又窄又长的口子,的确是剑伤。
伤口还在往外慢慢渗着血,染红了周遭一片白皙的肌肤。
楼千雪也顾不上江卓还在场,一剪子就把姑娘的亵裤剪开了,亵裤上面也染了血。
她抬头,和苏墨晚道:“去把帘子拉上。”
屋子里还杵着江卓一个男人。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回,江卓待不住了,他哑声道:“我去外面守着。”
楼千雪用帕子沾了热水,将伤口附近的血迹轻轻擦干净,然后,又往伤口上倒药粉。
伤口其实不大,但很深。
药粉刚刚撒上去,立马就被渗出来的血给晕没了。
与此同时,她听见边上站着的苏墨晚道:“要不,缝两针吧。”
楼千雪心尖一颤,抬眸看她:“你是说……”
苏墨晚说,用蚕丝线可以缝合伤口,这样会愈合得比较快。
这不是天方夜谭,她也曾在医书上看见过,只是,她没亲眼见过医者给人缝伤口,更没有亲自动过手。
她决定试试。
等针线准备齐全的时候,姑娘有了意识,嘴里喃喃喊着‘卓表兄’。
苏墨晚蹲了下来,拉着姑娘的手,叫了两声‘萧姑娘’。
然后,就听那受伤的姑娘道:“苏……苏姑娘?”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姑娘脸色苍白,却咬牙道:“我没事,卓……江卓呢?”
苏墨晚拍着她的手安抚:“江公子就在外面,你别急,一会儿要给你缝伤口,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苏姑娘,我……我会不会……”
“不会不会,别乱想,你不会有事的!只是缝几针就好了,忍忍就过去了,能忍吗?”
姑娘声音很是虚弱:“能。”
楼千雪也弄好了针线,她想了想,道:“没事,我有一种药粉,撒上去就感觉不到疼了,你别害怕。”
这姑娘和苏墨晚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楼千雪得小心对待。
她真的给姑娘伤口上又撒了一种药粉。
想了想,她又吩咐苏墨晚:“你把她抱起来一些。”
苏墨晚听懂了她的意思,将那姑娘半抱在怀里,扣得紧紧的。
楼千雪没有十成的把握,她很怕姑娘会受不住,大叫出声,下针的时候,她心里紧张得厉害,但手上不敢有丝毫颤抖。
针线穿过肉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出乎意料的,那姑娘从头到尾没有哼半句,只是唇上都快咬出血了。
她动作轻柔,又尽量快,前后只是几个喘息的功夫,就收了手。
“好了。”她声音没有松懈。
那姑娘已经满头的汗,闻言,一刻也不耽误地晕了过去。
“萧姑娘!”苏墨晚紧张地喊道。
楼千雪放柔了声音道:“没事,她只是太疼了,睡一觉也好。”
苏墨晚神色愕然。
“你不是说,撒了药粉就不疼了吗?”
楼千雪往缝好的伤口上撒另一种药粉,嘴里道:“我那是骗她的,药粉是可以镇痛,但没有我说的那样神奇。”
“……那她现在没事了吧?”
楼千雪准备往姑娘腰上缠纱布的手一顿,气氛瞬时凝重起来。
“有事,对女人来说,是很大的事。”
剑伤很深,而且,那位置……如果没错的话,已经伤到了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地方,这姑娘很有可能怀不了孩子了。
她将实话告诉了苏墨晚。
苏墨晚怔愣了一下之后,好像并不是很替姑娘难过。
她问她:“你以前没这么干过?”
楼千雪懂她话里意思,就道:“听过,但是没见过,也没动过手。”
“那你还敢给她缝?!”
“凡事总有第一次。”
“……”
让苏墨晚将人放平盖上被子,楼千雪将边上的炉子生起火,然后,又听苏墨晚问她:“我去把江卓叫进来?就是刚刚那个公子。”
“不用叫他进来,萧姑娘的病情,我还是和她说比较好。”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苏墨晚道:“我出去看看。”
苏墨晚出去之后,她就听见了交谈声,好像不是很愉悦,没一会儿,江卓便进来了。
萧姑娘还没醒,楼千雪就告诉江卓,说没事。
然后,江卓就一直坐在边上,一动不动地守着人。
一直到了当天下午,萧姑娘才醒了过来。
楼千雪正在给病人看诊,江卓忽然掀了帘子出来,面色里有欣喜,有焦急。
她给江卓示意,让他稍等。
等面前的病人走了,她才起身,江卓也过来了。
“人醒过来了?她问江卓。
江卓脸色紧张:“她脸上烫得厉害!”
楼千雪点头,率先走进去。
一进去,就见萧姑娘看过来,与她视线对上。她面色苍白得厉害,又刚刚醒过来,一定是很疼的,但她面色平静,丝毫不露。
楼千雪顿时多了两分好感和佩服。
她转眸对江卓道:“江公子,你先出去,我要给病人查看伤口。”
江卓犹豫,萧姑娘强打精神对他笑了笑,他才出去了。
楼千雪给她把脉,又摸了摸她额头,的确是很烫。
“除了伤口,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姑娘摇头:“没有了,只是伤口有些疼。”
那可不是有些疼。
楼千雪清楚得很。
顿了一会儿,她将伤情告诉了萧姑娘,说完,又安慰她,“子嗣这个,有时候要看机缘。”
这话说得高深。
放在以前,别说病人了,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苏墨晚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然后,她又告诉萧姑娘说,这事她没有告诉那个江公子。
“谢谢大夫……”
萧姑娘神色恍惚,像是很痛苦,又不全然是。
因为不宜挪动,又要每日换两次药,楼千雪让她在药堂里住下了。后面的小院子空着两个,楼千雪把她安顿好了,江卓几乎不离身,只偶尔出去一趟,很快便会回来。
一晃便是三日。
这一日,楼千雪出城之前去买了糕点,给儿子买的。
她刚刚从糕点铺出来,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伙计,他显然是等了一会儿了。
几步凑上近前来,他眉开眼笑道:“楼姑娘!”
楼千雪领教过几次这伙计贫嘴的本事,怕他又乱说,她只得板着脸道:“什么事?”
“大事!”
伙计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往她面前一递,笑嘻嘻道:“这是我家老板给姑娘的信!”
苏墨白给她的信?
楼千雪接过来,心里头说不清什么感觉,好像是有点期待。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苏墨白的信。
伙计还在边上提醒:“姑娘,你尽快拆开看啊,不然会耽误事儿的!”
楼千雪将信往袖子里一收。
“还有别的事么?”
伙计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赶紧说没有,一溜烟跑了。
冬日很冷,楼千雪穿了件浅紫色的夹袄,显得肤色更白了,她将那封信拿出来,正要撕开,犹豫一瞬,又塞了回去。
她打马出城。
在城门口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大拨人,有男有女,都是她认识的。
男的那一拨,是奚随南和他的人,女的那一拨,是花忘语和她的百花门弟子。
楼千雪不知道该和谁打招呼,奚随南看着她,不说话。
有个女弟子低声和花忘语说了声什么,然后,花忘语就打马朝她过来了。
她叫她:“楼少谷主。”
楼千雪也回她:“花门主。”
然后,就没话了。
花忘语和花解语不一样,她神色淡漠,给人冷冷的感觉,大概,这是身在高位着的通病?毕竟她掌管着一整个百花门。
想起如兄如长的步亦川,楼千雪眸子里就带了暖暖的笑意,她问花忘语:“大师兄最近怎么样?”
花忘语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些。
她道:“亦川他很好。”
楼千雪又道:“我们都很想念大师兄。”
花忘语沉默一瞬,回道:“他也很想念你们。”
好像又没话可说了。
楼千雪转了转脑子,笑了:“解语姑娘好吗?好久不见她了。”
花解语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她像花一样妖艳,像水一样轻柔,又像火一样浓烈。
很招人喜欢。
闻言,花忘语的脸色变得复杂。
最终,她带着淡淡的无奈道:“跟人跑了,我也很久没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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