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来启示录
第0224章 吾心安即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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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莽山北部有一处山峰名为安宁峰,此峰没有划入七十二峰仙门道场,但是安宁峰却是东胜神洲七仙门联手开发经营的矿山。

麒麟剑客沈人王独子沈浪与燕九天两位少年,正在拼命奔跑步,向着山下矿场跑去,沈浪一边跑,一边抬头仰望夜空,先前他对月饮酒,明明是一轮圣洁皓月,现在却变成了妖氛血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沈浪心知何人所为,他那时正畅饮竹叶青,却听闻一声霸气诗句,乃是一位红衣白发绝代女神于皓月之下所吟,诗句念完之后,圣洁皓月竟变成血月。

女剑仙化为一道流光,冲向紫阳峰,他站在安宁峰之巅,刚好目睹了这一切,随后便是风华绝代女剑仙大战邪君天府霹雳狂魔虚无情,苍莽十二峰都在观战。

沈浪站在安宁峰之巅,一边饮酒一边观战,天人之战对于沈浪来说那是小意思,刚好为他饮酒助兴,曾经他可是在神剑山庄梅山之巅,亲眼目睹父亲沈人王和谢王孙两位无上地仙的大战,故而女剑仙与虚无情双方战斗无论多么轰动,他心里都很平静,他早已见过武道山巅美景,心中平静宁和,面对一切都很淡然。

沈浪心中虽然对于女剑仙将皓月变为血月,心中充满疑惑,认为女剑仙必是魔道中人,否则如何身怀逆天魔功。

但是沈浪却希望神秘女剑仙将虚无情斩杀,虚无情名声在江湖上一直不怎么好,凡是邪君府之人,江湖中人敬而远之,府中门人各个都是双手沾满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恶魔。

如今沈浪栖身姜氏仙门,姜氏高层一直对他礼遇有加,即使他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后天下三楼的剑客,但是姜氏仙门从来没有轻视他,甚至还向他抛出橄榄枝,想要让他加入姜氏,更是希望他入赘姜氏,这些都被沈浪委婉拒绝。

沈浪亦如他的名字,他是孤傲的浪子,又是麒麟谷少主,身为沈人王之子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邪君府与姜氏仙门之间的恩怨,沈浪也略有耳闻,尤其对虚无情不顾辈分对姜氏小辈出手,简直丢人现眼,成为人仙耻辱。

虚无情竟能厚颜无耻,无视他人流言蜚语,依旧我行我素。

沈浪于公于私都希望女剑女斩杀虚无情,至于女剑女为何要杀虚无情,挑战邪君府,沈浪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不会问这些白痴问题,就像他爹沈人王,继续做他麒麟剑客不好吗,非要登梅论剑。

年少的他不懂,现在身处江湖,他懂了,他全都懂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之人做事全凭心意,有些事非做不可,有些事顺便做做,有些事心血来潮,见猎心喜。

我要杀你,与你何干。

女剑仙果然不负所望,将虚无情斩杀,再灭紫阳峰邪君天府。

邪君天府倒塌那一刻,沈浪嘴角挂着的微笑,竟然举起手中酒壶,对着紫阳峰敬酒笑道:“敬你紫阳峰,希望以后荣登紫阳峰的主人,能让苍莽七十二峰道场人人真心敬畏,不要再来一些乌合之众,更不要再来一位像虚无情那样的无耻小人坐镇紫阳峰,简直玷污紫阳峰美景!”

接下来的一幕,让亲自观望过地仙大战的沈浪,都因惊讶失神把手中的酒壶掉落在地。

沈浪亲眼所见女剑仙摄取血月精华,化为赤血泣神枪,以身为弓,以雷霆万钧之,将手中长枪,射向千里之外各大主峰,天空一道道绚丽长枪,宛若流星划过天际,刺破长空,各处主峰护山大阵发生惊天爆炸,所有站立在主峰之上观战人仙,皆是被这霸道神枪一一射杀。

沈浪竟然道出了一句:“好美!真的美如画!这样的女剑仙谁不爱,这样的江湖谁不向往。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一枪入魂,魂飞魄散。这位女剑仙抛射神枪诛杀苍莽七十二人仙,为何我竟觉得比我父亲沈人王与谢王孙两位地仙剑客的战斗,还要让我惊叹万分,可能这样的画面太过于美丽,太过于梦幻,圆了天下所有少男少女的江湖梦。血月之下,绝代神女,以身为弓,以枪为箭,挽弓射天人,傲笑天地间。何等意气风发,这只有红尘话本才能写出的血色浪漫江湖故事!不,红尘写书人也写不出这样的故事,也唯有神女自己亲自撰写血色浪漫江湖。我浪愿称你为最强,神女你可真是一个制造美梦的艺术家。”

神仙姐姐若是听到沈浪赞美,一定伸出手指敲打浪子额头,对其微微一笑道:“好弟弟,你可真聪明,姐姐我本就是艺术家,是执笔天下风云傲笑红尘的红编剧。”

倒是他日让他人津津乐道成为江湖传说,剑阿乐与女剑仙两位天人大战,倒是让沈浪提不起兴趣。

燕九天心里可就另一番滋味,一边奔跑,一边仰望夜空,观两位绝代人仙,神威无敌,剑术无双,强招碰撞,惊天地,泣鬼神,他大声惊呼道:“我总算没有白来鼍龙洲一趟,赫赫威名的鼍龙洲,当真卧虎藏龙,何时我燕九天,也能如天上仙人一般,剑气如虹,气冲牛斗。”

沈浪微微一笑:“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愿意相信,只要你付出努力,最重要你得有气运和机缘,一切水到渠成,人仙自然向你招手!我祝燕兄,武道昌隆,笑傲江湖!”

燕九天听闻沈浪所言,当即笑道:“阿浪,你可是真冷静呀!天上仙人旷世大战,怎么你一点都不惊讶,也不见你兴奋!看来你的心境,真如古井一般,非要像是麒麟剑诀现世这样的惊天大事,才让你的心那么激动!怎么你现在连人仙都看不上了,心里只有地仙?”

沈浪不想解释其中缘由,没法解释,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只好笑道:“现在救人要紧,方才是我疏忽了,太过于激动没有考虑周全!当下兰陵城必定发生暴乱,尤其是北市罪之园想必此时已血流成河,化为修罗场。我们若是把这些旷工带下山入城,犹如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况且天上人仙大战,随时都会发生意外,剑气所过山峰,地动山摇,乱石滚滚。若是一道剑气横扫而来,我们当场化为血雾齑粉!故而我们现在先将旷工安置在矿洞内,过上一些时日,等此番劫难过后,我们再出来探探风声。若是平安,我们再下山,这才是上上之策。”

燕九天听闻沈浪所言,连连点头,立马答话:“好,就这么办!反正此时就算我们下山,也是有去无回,更不要说这些旷工了!他们为仙门开采绮罗天香珠,我们又是负责照看安宁峰之人,自然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否则我们岂能对得起安宁峰安宁二字!就照你说的办,先把大家安置在矿洞内,洞内不仅有阵法保护大家安全,而且里面食物饮水充足,足够大家在里面待一些时日。”

两人加速奔跑,往半山腰矿场跑去。

————

矿场!

矿场中央人潮涌动,满地碎石,一片狼藉,杂物堆积在各处,地上到处都是凿山工具,推车,铁锹,铁锤等,散落一地。

无数旷工放下手中活计,纷纷抬头仰望天上皓月惊变血月后,人人面上带着惊恐神色,双眼带着恐惧,惊声尖笑,四处逃窜。

有人在血月照射之下,陷入昏迷,倒地不醒。

甚至有人对着血月惊恐道:“血月凌空,必有浩劫,魔神现世,红尘末日。”

说这句话的乃是一位白发苍苍老翁,姓赵名修寒,年轻时读过书,也曾考取功名,身居庙堂,本以为可以一展才华,施展抱负,治国平天下,奈何事与愿违,郁郁不得志,哪晓得一怒之下,只身一人来到鼍龙洲,便在兰陵城扎根,一呆就是四十年,因他真才实学出口成章,有人引荐他在城中一些仙门扶植势力效忠,当话事人案台参谋,写写公文,批阅书信。

虽然每月俸禄就几十两银子,生活也不算富裕,但是最起码不愁生计,他身居江湖势力组织中层管理,让他结识不少江湖草莽英雄,每每听闻这些悬刀佩剑绿林好汉,说起天上仙人奇闻异事,心中充满无限遐想,更想上山拜入仙门得仙缘,一飞冲天,他日成为御剑飞行逍遥天地无上剑仙。

奈何现实再次给他一个巴掌,山下俗世和山上仙门本就是两个世界。

赵修寒就算想见也不得入门,上峰都见不到,更不要说他。

往年每逢佳节或逢盛事大典,进入七十二主峰参见仙人名额,兰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争得头破血流,甚至闹出人命。

赵修寒只能从浩瀚如烟的书海中,寻找寄托,在书中世界寻找心中那一方仙门净土。

赵修寒因身居要职,有幸翻阅帮派收藏典籍,无论是正道笔记,或是魔道话本,来者不拒,他曾经有幸读到关于血月文章,按照书中所言,每逢血月现世,必有劫难,宛若红尘世人所说“天狗食日”,“太阳光环”均是不祥之兆。

赵修寒才会道出这番惊悚言论,他是矿场监工,率属重剑门派来的管理层。

沈浪和燕九天属于姜氏家族派来的监工。

两位少年郎一直对这位白发苍苍身形消瘦的老翁颇有微词,老翁也是一介凡人,都是生活在江湖最底层之人,是依附在山上仙门扶植山下俗世兰陵城中势力鹰犬,无非是一个二鬼子,却非要把自己搞得高人一等,为难那些苦命旷工。

老翁若是见到矿工累倒在地,坐在地上休息片刻,他便凶相尽显凶神恶煞,拿着鞭子走到旷工面前,无情抽打旷工,一边抽打,一边怒骂:“让你偷懒,你个贱民,你个废物,不把今天的活干完,别想吃饭,也别想领工钱!”

赵修寒每次非要把矿工抽到皮开肉绽才会罢休。

沈浪与赵修寒两人在矿场,因旷工之事闹出不少矛盾。

沈浪甚至直接怒拔宝剑,想要一剑削了这个无耻卑贱老翁。

旷工名为钱良,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麦色皮肤,国字脸,面容憨厚老实。

钱良向沈浪跪下谢恩感激道:“多谢少侠,拔剑相助!钱良感激在心,别为我们这些低贱凡俗之人伸出援手而脏了你的手。我观少侠,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丰神俊秀,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必少侠乃是山上仙门嫡系子孙,更难得少侠刚正不阿,侠义心肠,实属难得!钱良,祝少侠,武道昌隆,笑傲江湖。我恳请少侠切莫管理此事,若是得罪了他,我就领不到工钱,领不到工钱,我的妻儿就要在家中活活饿死。这里可是鼍龙洲兰陵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安生职务,希望少侠可以理解我的难处。少侠,今日就算救了我,也只是救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他不会报复你,但是他会报复我和我的妻儿啊!”

当日,那位身形魁梧的壮汉,对沈浪道出这一番话时,他才意识到,他已步入江湖,切身体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沈浪那时看着志得意满的赵修寒一脸得意望着他,似乎在炫耀他的胜利,他一边狂笑,一边用手中鞭子猛抽钱良,对其怒道:“你个贱骨头,算你识相。看在你今日这么懂事的份上,饭就让你吃了,但是你的工钱归我了。快去给我干活,否则我废了你,让你下不了山。”

钱良忍着一身伤痕,他的衣衫都被鞭子抽烂,脸上被鞭子抽出一道血痕,衣衫已被血水渗透,但是他仍然忍着伤痛,笑脸相迎赵秀寒,一脸谄媚模样,感谢赵修寒放他一马。

沈浪见到这一幕,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极力平复心中情绪,忽然想到自己曾经与父亲登梅论剑,父亲为了追求心中剑道而登梅,就算败了,无怨无悔,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钱良为了妻儿受尽屈辱,被生活压弯了腰,不得不面对恶人而笑脸相迎,即使别对方羞辱,也不得不低头。

沈浪想到自己,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虽然他失去了父亲,但是父亲给了他做人的尊严。

他没有看不起钱良,反而觉得钱良十分伟大,与他的地仙父亲一样伟大,他们都是一个好父亲。

沈浪心中觉得,钱良甚至比他父亲更伟大,因为钱良不仅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丈夫。

他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年轻时为了心中的江湖,为了追求剑道,为了手中的剑而辜负了母亲。

沈浪觉得自从父亲走了以后,他真的一夜之间长大,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世界,读懂这个江湖。

矿场有很多矿工,都被赵修寒活活打死,尸体更是被他抛入山里被野兽啃食殆尽。

沈浪知晓赵修寒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真想拔剑斩杀此狗贼,但燕九歌的手,按住了他握手的剑,在他耳边轻语道:“算了为了这位善良大叔,也为了大叔的妻儿,今日你的剑不能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的心又何尝不是,但是我们今天必须忍,我答应你,作为你的兄弟,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将来你要杀他算我一个!去他妈的重剑门,我们下山找个机会偷偷剁了他。”

沈浪这一刻突然笑了,看着赵修寒嚣张狂妄的脸,淡淡说道:“不用在山下,我觉得在山上就可以杀他,我还要当所有人的面,亲手宰了他。但是不是现在,我相信这一日用不了多久。”

沈浪和燕九天刚来到半山腰就听到赵修寒道出这番恐吓众人言论,更是对着一众旷工怒骂道:“你们别想着偷懒,就算血月凌空也照样给我干活,不就昏迷了几个老不死的吗!今夜若是谁敢偷懒,老子把你们全都宰了。”

沈浪心中怒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朝着赵修寒飞奔而来,凌空跃其,怒拔宝剑,寒光一闪,赵修寒人头落地。

矿场上重剑门人,见赵修寒被沈浪一剑枭首,纷纷怒拔刀剑,向沈浪冲来,燕九天见此情景,岂能让兄弟孤军奋战,两人再次双剑合璧,击杀所有重剑门人,大战过后,两人衣衫布满鲜血,相视而笑,纷纷回想起两人于东胜神洲初遇时也是如现在这般合作无间,双剑合璧,击杀恶人。

沈浪对着满地尸骸,剑指苍穹,放声笑道:“你们的仙长,苍莽七十二人仙,都被天上仙女神枪一一射杀,你们的门人全都死绝。今后还有谁为尔等撑腰狐假虎威欺行霸市残杀百姓强抢民女,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平日素来欺负这些忠厚善良的旷工。此处七仙门除了姜氏家族之人,我今夜一个都不会放过!姜氏门人与我兄弟二人,合李杀敌,诛杀这些江湖败类,他们早就该死了。”

杀!

姜氏门人本就是和这群乌合之众,为了利益而走到一起,今夜兰陵城已变天,苍莽七十二主峰道统门人几乎死绝,姜氏门人听了沈浪之言,人人心中蠢蠢欲动,看着其他门人之时,双眼带着狠辣之色,但是还未拔剑相向。

沈浪和燕九天两人已经挥剑向那些江湖败类疯狂攻击,越战越勇,将这一年来在矿场看到诸多不平之事,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来,必须要用这些恶人鲜血来洗礼。

矿场那些旷工,心中那一腔热血热血竟被沈浪激情澎湃言语以及侠义之举彻底点燃。

钱良感动万分,心中燃起熊熊怒火,立马站出来大声说道:“为了正义,为了家人,杀光这群畜生,他们平日是怎么欺负我们的,现在我们就加倍奉还给他们!”

杀!

无数旷工被钱良之言彻底点燃多年来心中怒火,沈浪言语若是火星,那么钱良言语便是火星点燃之后燎原之火。

旷工们纷纷拿起手中工具,将近千百人的浩荡人流朝着那些曾经向他们挥鞭恶魔纷纷涌去,喊杀声惊天动地。

姜氏家族其中有好几人正在权衡利弊之时,准备选择袖手旁观,毕竟他们也有不能出手的理由,仙门各大道统关系错综复杂,利益更是盘根节错。

但是姜氏族人看到旷工勇敢无畏,他们的话更是激发姜氏族人正义之心,全身热血沸腾,纷纷加入人流当中,不到片刻工夫,该死的人全死了,不该死的人一个没死。

沈浪和燕九歌两人特别心细,专门击杀那些具有威胁的仙门爪牙,若是对方玄功比他们高,他们两人默契十足,前后夹击,左右包抄,合力将其击杀。

若是对方修为比他们弱,那就挥剑挑断对方手脚筋,让其失去战斗力,然后再让旷工们亲自终结他们性命,一报还一报。

姜氏族人的加入,让这场战斗,一边倒碾压,不到一盏茶时间对方全部死绝。

沈浪看着满地仙门爪牙或门徒的尸身,他心中豪情万丈,神清气爽,拿出竹叶青仰头畅饮,对着广场无数旷工大身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江湖不仅属于天上仙人,亦属于红尘百姓。祝各位,武道昌隆,家和万事兴!”

沈浪道完这句话,仰头望着天上圣洁皓月,随后他闭上双眼,流下热泪,他嘴里轻轻念道:“父亲母亲,谢谢你们,孩儿现在活的很好,真的很好,我也不孤单,因为我也有了兄弟,还有心中那一片白月光!”

他再次睁开双眼,想到心中那一片白月光,那一袭红裙的她,宛若此刻天上皓月,不知她如今安好!

吾心安即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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