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松阳双手端起酒杯,面朝十一,以友人之礼向对方敬酒。
酒是翠云楼里自酿的,每坛都是封存数年的陈年老窖,都是有年份的。清冽的酒水一出壶便有一股醇香扑鼻而来,入口和顺,口感柔和、圆润,绵软得让人不禁想起了春天的麦田。
翠云阁一靠年轻美貌的姑娘吸引贵客,二靠这口感独特的美酒让贵客乐不思蜀,甘愿为美酒美人一掷千金,由此才奠定了它在花街的地位。
美酒入喉,舌尖先有一股辛辣之感,后有甘甜之味。
酒水顺着喉管落下,肚中传来一阵烈火灼烧之感,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此刻张开,而口腔里还有残留着酒水的香气。
此酒后味怡畅,让项松阳险些忘记此行目的。他放下酒杯,细细回味道:“这酒少说窖藏了十年,现如今,长安已经很难品到如此美酒了。”
青萍微微吃了一惊,再斟一杯,接过话头:“看来公子是个酒中行家啊!我听后房小哥说,这美酒封存了十五年,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是这儿为数不多的珍品呢!”
“行家不敢当,只是喝得多了,舌头自己能品出味道罢了。”
“这么说来,公子专为喝酒而来?”十一顺着他的话,似若无意地继续问。
项松阳轻笑一声,再将杯中美酒喝下。
也许是做贼心虚,十一反倒有些急切:“公子究竟是为何而来?”
“为一个孩子而来。”
“为谁?”本就心有不安的十一如临大敌一般,身体微微颤抖一下,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声音里充满了战栗。
青萍同样如闻雷鸣,几步退到十一身后,垂着头,不敢再看红衣男人。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二人的反应已经让项松阳有了答案。
他直视十一那张惊慌的脸,格外温柔地递上酒杯,解释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对那孩子很好奇,想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了。”
十一与青萍对视一眼,而后端正了坐姿,试探着问道:“如此说来,门口的汤药是公子熬的?”
“正是。”
“床头几枚金铢也是公子放的?”
项松阳再次点头。
两人稍稍放松了戒备。
十一清了清嗓子:“公子是如何得知那孩子负伤的?恕小女子多言,还想请教你与他有何干系,为何特意前来翠云阁寻他?”
“如果我告诉二位,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你们是否相信?”
两人脸上再出现出惊奇之色。
昨夜之事,只有花街里的人才知道,少数酒客喝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记得偷了满香院半只鸡腿被揍一顿的男孩?
若眼前人就在现场,为何昨夜不曾见他?
不待十一问话,项松阳一语点破玄机:“昨夜我在暗处,你们不曾发觉而已。”
“公子寻那孩子……”
“那孩子,可是自幼生活在长安?”项松阳打断了十一的话。
两人沉默片刻,齐齐摇头。
这就对得上了,若是他自幼生活在长安,这座城池早就被暴雨冲走了。
一定有人在暗中施法,震住他身上的妖力。
青萍继续说:“他是半月前,跟随商队来到长安城的,听说那支商队来自京畿,后来因为商队走私,龙头被押进大牢,商队散了,那孩子就变成城里的小乞丐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住进了街口那边。”
“哦!对了,那孩子叫无烬。”青萍补充道。
至此,项松阳完全相信那男孩就是无支祁了。
其实在看到他那双近乎全黑的双瞳时,他就该想到那是妖的后代。
“在下便来自京畿之地,此行便是为寻他而来。”项松阳起身离座,面朝十一作揖,言辞诚恳,“还请姑娘告知无烬下落,我好带他回去。”
“这……”十一拿不定主意。
仅凭男人三两句,也没什么信物作证,很难教人信服。
十一眉头紧锁,一时无言。
青萍俯在她耳边,极小声地提出建议:“姐姐,不如叫无烬自己决定好了,我们藏着掖着,早晚是个麻烦啊!”
青楼里,本就容不下其他男人。
他们瞒着葛妈妈把男孩带进来,已是犯了大忌,现在有人接手,有何不可?
十一略加思考,觉得青萍的话不无道理,便答应了项松阳。
原来今天早上,两个在翠云阁喝醉的官兵说漏了嘴。
青萍无意之中,得知午后会有人来整治花街,立马把这一消息告诉十一。
她们担心半死不活的无烬会被官兵丢到军营里,那样的话,说不定他根本就活不过这个夏天,便瞒着葛妈妈,把无烬悄悄藏在翠云阁后院柴房里。
十一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望向后院的一间小屋子,满心担心地说着: “那孩子喝了汤药,又昏睡过去了,还没请郎中看过,不知道伤势究竟如何。”
项松阳捡起木匣子跟过去,望向窗外说道:“在下不才,略懂医术。依我之拙见,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只是昨夜风大雨大,可能会害伤寒,我这就将他带回客栈,请郎中就诊。”
“只是……”十一仍有些放心不下。
在青楼待久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随随便便相信一个男人,更何况她与这个男人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仅凭对方几句话就把男孩交出去,十一是万万做不到的。
项松阳也知晓到她的担忧,可他的确没什么可以令对方信服的东西,总不能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对方吧?
就在这时,两个翠云阁的小杂役嬉笑着走进柴房。
“糟了!”十一顿觉不妙,若是让其他人发现柴房里的男孩,不止无烬要受一顿毒打,此事追查起来,定会牵连到她。
十一转身就要下楼,项松阳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姑娘不必担心,且先看看再说。”
院子里。
两个杂役刚进柴房,就发出骂声:“妈的,小叫花子竟跑到翠云阁来了。”
翠云阁楼歌舞俱起,欢声笑语一时掩盖了杂役的骂声。
骂声过后,三人看到无烬踉踉跄跄地跑出柴房。
紧接着,有个杂役抓起门前的扫把追过去,对准他的后脑勺砸下去。
无烬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及时反手一掏,稳稳当当地抓住扫把,在杂役错愕的刹那间,回头挥出一拳狠狠砸在对方脸上,打得杂役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左眼哇哇大叫。
另一杂役抄起竹竿对准无烬的腰间横扫过去。
这一记横扫很是平常,没有任何技巧而言,但杂役身强体壮,是翠云阁里常年劈柴挑水的伙计,双臂有些力道,若是中招,只怕要断根骨头。
竹竿破风而去,无烬看也不看对方,抢过扫把竖立左手边,起身一跃,跳出半丈之高,他倒立在半空之中,顺势将手里拄着的扫把弹出去。
一阵炸裂声后,扫把被竹竿砸断了。
无烬在半空中倒翻一周,落到一旁的茅草堆,持竹竿的杂役追上去再一狠狠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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